刘光迟疑的道:“是没事找事,还是没事找茬儿?”
“都一样吧!”刘觞不以为然,道:“陛下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不都是那种,喜欢你就欺负你的类型?只是想要博取对方的注意力罢了!我懂我懂!”
刘光:“……”你懂甚?
刘觞又是很自豪的挺起胸膛,道:“我见陛下暗恋的如此辛苦,便准备撮合撮合他们,这不是嘛,偷偷叫陛下来了窦悦的营帐。”
刘光已然数不清楚自己多少次语塞,他分明想要撮合窦悦与觞儿,哪知道觞儿却误解陛下爱慕窦悦,还努力撮合那二人,这事情瞬间变得像线团一般乱七八糟。
罢了。
刘光心道,只要觞儿不钟情于天子,至于他喜欢谁,都无所谓。
刘光并非觉得天子不好,若是觉得李谌不好,他也不会与李谌结盟,但问题就在于,李谌是天子,而且如今有模有样,往后里似乎还想成为一个明君。
这天底下的明君,以孝为先,谁能架得住无后的大罪名?而刘觞是个宦官,绝不可能有后代。天子后宫虽不充盈,但将来必会三宫六院,不管天子如何宠爱,那也都是过眼云烟,做君王的便是如此,宠爱的时候恨不能平分天下,新鲜劲儿过去了便会无情无义,甚至仿佛血海深仇。
刘光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犯这个险,因此李谌就是再好,也绝非良配。
“觞儿……”刘光试探的道:“那天子爱慕窦悦,你……是个什么想法?”
“想法?”刘觞瞬间被问住了。
自己就是个宣徽使,管天管地也管不着天子啊,天子喜欢谁,自己能什么想法?
刘觞回答道:“挺、挺好的啊!”
他也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一个磕巴,说完这句之后,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就好像饿了一样,胃里空的厉害……
李谌站在昏暗的营帐之中,与工部侍郎窦悦对着双眼,两个人就这般面对面的站着,站立了良久。
“唉€€€€”李谌深深的叹了口气。
“唉……”窦悦也深深的叹了口气,只不过他的肺活量不够。
窦悦小声道:“陛下,要不然下臣……下臣还是退出去罢,请陛下安歇。”
李谌无奈的道:“算了算了,还是朕走罢,朕回御营歇息。”
窦悦“哦”了一声,不敢反驳,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让他与天子一起安歇,共同相处一个营帐,窦悦实在太害怕了。
他本就有社恐症,不喜欢和别人交流,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每次见到自己都凶巴巴的,窦悦更是害怕,恨不能李谌早点离开。
李谌打起帐帘子,刚要钻出营帐,突然顿住了步子,转身绕了回来。
窦悦:“……”怎么、怎么还不走啊!
“窦悦。”
“啊!”窦悦吓了一跳,赶紧应声:“陛下,有什么、什么吩咐?”
李谌挑了挑眉,道:“看在你与朕同病相怜的份上……”
他做了一个抬手的表情,挑眉道:“要不要一起去喝一点儿?”
“喝……”窦悦奇怪道:“喝什么?”
李谌恨铁不成钢的道:“喝酒。”
“这个……”窦悦摇摇手:“下臣……下臣酒量不行,实在不行……”
李谌心里烦的厉害,执意道:“这是朕的敕令!你想抗旨不成?”
“不敢不敢!”窦悦差点跪下来:“下臣不敢!”
“那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男子汉大丈夫,磨磨唧唧成何体统?”
窦悦被抢白一阵,瘪着嘴巴,心中欲哭无泪,这个时候阿爹若是在就好了,自己也不像阿爹那样会喝酒应酬。
李谌见他杵着不动,直接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道:“快走,别磨蹭。”
“陛下、陛下!”窦悦小声道:“您别拽啊,下臣……自己可以走。”
刘觞与刘光二人正在说话,便听到“哭唧唧”的声音,紧跟着李谌与窦悦走出了营帐,二人竟然还是“手拉手”的走了出来。
“快看快看!”刘觞拍了拍刘光,小声道:“阿爹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天子果然爱慕窦悦,都拉手了!”
的确拉着没错,不过窦悦看起来像个……秤砣,不情不愿的跟着天子。
李谌带着窦悦出来,二人坐在篝火旁边,吩咐了小太监,很快就有人捧上美酒。
李谌也不需要酒杯,豪爽的举着酒壶,直接对瓶吹,一仰头,酒水从壶嘴中流淌而出,晶莹剔透的酒浆飞溅起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李谌俊美洒脱的容颜,几乎天下少有,被映衬的翩然绝世!
窦悦抱着酒壶,怯生生的坐在一边,仿佛被欺负了一样,低声道:“陛下……您饮慢点,酒浆溅出来,掉到篝火里……就不好了。”
李谌:“……”
李谌无奈道:“你从来都如此扫兴么?”
窦悦垂着头,一脸做错事的模样。
李谌本想再说点过分的话,欺负他,让他知难而退,但是看着窦悦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总觉得是自己太过分了。
李谌道:“罢了罢了,饮酒罢,与你说也是多余。”
窦悦抱着酒壶,起初不敢饮酒,怕喝醉了失态,他的酒量实在不好,但见到李谌喝的如此痛快,稍微有些馋,便小口小口的呷了两下。
并不凛冽刺鼻,还有点甘甜,后味绵长,回味无穷。
窦悦惊喜的道:“这个酒好好喝!”
李谌不屑道:“这可是朕从大明宫带来的佳酿,今日咱们同病相怜,便宜你了。”
二人开始月下对饮,喝了一壶之后,窦悦率先醉了,抱着空酒壶眼睛发直。
李谌没有什么醉意,但是浑身微微发汗,显然酒劲儿上来了,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唉€€€€阿觞何时才能明白朕的心意?”
心意?
刘觞还在听墙根儿,这句话他没听明白,眨了眨眼睛,什么心意?
“唉€€€€”
窦悦也学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工部的工作……好难啊!为什么中书门下的部员,说话都不直说,一定要拐弯抹角,我……我太笨了,十句有八句听不明白……”
“唉……”
第三声叹息突然而至。
李谌和窦悦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没张嘴,转头一看,有人站在篝火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
李谌道:“没庐赤赞?”
叹气之人正是没庐赤赞。
李谌道:“你又烦心什么?”
没庐赤赞也在篝火边坐下来,随手抄起一只酒壶,仰头饮了一口,这才道:“进球也不欢心,不进球也不欢心,幺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个人各有烦恼,围坐在篝火旁边喝闷酒,一壶接一壶,因着没有下酒的小菜,是空着肚子饮酒,很快窦悦便不行了。
咕咚€€€€
窦悦抱着空酒壶,一歪头倒在地上,嘴里还喃喃的道:“阿爹……悦儿不想喝药……”
李谌指着醉倒的窦悦,道:“他不行。”
没庐赤赞还没饮醉,与李谌碰了一壶,道:“没庐还可以,今日与陛下无醉不归。”
“好!无醉不归!”
二人开始碰杯,好似在比拼酒量,一壶接着一壶的饮酒,果不其然,这么喝下去,酒量再好也会饮醉。
刘觞看了半天墙角,那二人抱着酒壶也都没声儿了,这才道:“好像都醉了?阿爹,叫宫人来送他们回去吧。”
野外风大,吹这么一夜风,第二日非要嘴歪眼斜不可。
刘光去叫人,刘觞走过去,轻轻拨了拨李谌,道:“陛下,陛下?不要在外面歇息,快些回营帐中吧。”
“嗯……?”李谌勉强睁开一丝丝眼睛,撩了刘觞一眼,因为饮酒的缘故,他的眼尾微微殷红,这一眼简直风情万种。
梆梆!
刘觞的心口狂跳两下,赶紧压了压心窍的位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阿觞……?”李谌笑道:“朕……好像刚看到阿觞了?”
刘觞叹气道:“陛下,您喝醉了,小臣就是刘觞,不是好像。”
他说着,去扶李谌起来,李谌身材高大,挎着刘觞的肩膀,二人踉踉跄跄,险些将刘觞直接扑倒在地上。
“陛下!当心、当心……小心脚下,抬脚……”
刘觞扛着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李谌带回了御营,打起帘子,将李谌送进去,让他躺在榻上。
“啊!”
李谌实在太沉了,刘觞被他一带,也跟着一起滚上了榻,李谌的一条胳膊还压在他的胸口上,死沉死沉!
刘觞使劲推了两把,嘴里叨念着:“小小年纪,一身腱子肉,好沉啊,吃什么长大的!”
李谌醉醺醺的,突然笑了一声,嘟囔道:“吃肉!朕……爱吃肉……”
刘觞:“……”还真回答上了,看来真的醉了。
刘觞从他阿胳膊下面钻出来,给李谌盖上被子,道:“陛下休息吧。”
“阿觞……”李谌眯着眼睛,似乎已经很困顿,却坚持道:“要阿觞一起……”
说着,伸手一捞,将刘觞又捞了回来,让刘觞枕着自己的胸口,紧紧搂在怀中。
“陛下!”刘觞去掰他的胳膊,但是那胳膊好像铁箍子,力气大的像牛一样,根本掰不开,反而闹得刘觞一头汗。
“阿觞哥哥……”李谌的嗓音软软绵绵的,因为饮酒的缘故,还有些沙哑,热乎乎的吐息喷洒在刘觞的耳畔。
刘觞一个激灵。
“阿觞哥哥……”李谌又唤了一声,含糊不清的道:“谌儿怕黑,不想一个人睡……”
刘觞:“……”这是犯规!
刘光叫了宫人,回来的时候便发现刘觞不见了,当然,同样不见的还有李谌……
太皇太后的营帐中。
啪嚓€€€€
太皇太后气的一挥袖,将案几上的盖炉暖炉等等,一口气全都扫在地上,气怒的道:“岂有此理!天子竟敢软禁老身!老身是他的奶奶!倘或没有老身,他能坐在今日的位置上?竟然如此绝情!翅膀硬了,便要将老身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