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马蹄声大作,马匪追了上来,鱼之舟回头看向那些马匪,突然觉得有些释然,跑出这么远了,陛下与宣徽使应当是安全了罢?即使这些马匪发现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折返回去,想必天子与宣徽使也应该离开了。
这样的话……
鱼之舟心中暗暗的想,也是小臣报答陛下的时候了……
他这么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唰€€€€
他甚至感觉到了冷风的寒气,但土匪的这一刀并没有砍在鱼之舟身上,鱼之舟觉得腰身一紧,突然被人一把抱住,紧跟着向后一带。
鱼之舟头晕目眩,张开眼目去看。
那个人仿佛下凡的仙人,和小时候一样,突如其来的解救了自己。
是没庐赤赞!
没庐赤赞额头上都是汗水,一把将鱼之舟拦腰抱起,将人带到身后,道:“后退!”
马匪一刀不中,甩着大刀又兜起来,这回是对着没庐赤赞砍下去。
没庐赤赞眼睛一眯,他本能躲过去,突然瞥斜到鱼之舟紧张关心的目光,他心窍一动,这是个好机会……
求得鱼之舟原谅的好机会,如果自己受伤了,还是为了救他,最好还是受重伤。
没庐赤赞稍微一动,调整了一些角度,马匪一刀砍下来,直接看中了他的肩膀。
“嗬!”没庐赤赞闷哼一声,鲜血至极喷涌而出。
“没庐将军!”鱼之舟吓了一跳,温热的血液喷洒而出,飞溅在他的脸面上,先是热乎乎的星星点点,紧跟着被夜风一吹,瞬间冰凉刺骨。
鱼之舟双手颤抖,一把扶住踉跄的没庐赤赞,没庐赤赞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沙哑的道:“快跑,我拦住他们。”
“小子还有帮手?”那些土匪不屑一顾。
“还有帮手不容易?来一个杀一个!还有人做伴儿,也免得他们去了地下孤单!”
“给我杀!”
没庐赤赞推了一把鱼之舟,低声道:“神策军精锐就在山下,快去与他们会合!”
鱼之舟被推的一个踉跄,向前扑去,马匪高喊:“想跑?!”
马匪引刀冲来,没庐赤赞“唰!”的一横长槊,直接将马匪拦住,鱼之舟看着浑身是血的没庐赤赞,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但自己不会武艺,身子又弱,刚才的奔跑已经到了极限,如果留在这里只会碍事,还不如去与神策军精锐汇合,带着精锐上山。
鱼之舟想到这里,深深的看了一眼没庐赤赞,立刻埋头想山下冲去。
“别让他跑了!”
“给老子拦住……”
“啊呀!”
马匪刚才还趾高气昂,下一刻却突然被斩下马来,摔得四仰八叉,不敢置信的看着没庐赤赞。
没庐赤赞长槊一摆,直接将马匪挑下马来,他的目光和方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透露着一股嗜血野兽的疯狂,唇角挂着笑容,配合着飞溅在脸上的星星点点血迹,好像一个怪物。
“你们不会以为……”没庐赤赞幽幽的嗓音应和着黑暗的月色:“有人可以活着离开罢?”
马匪看到没庐赤赞的脸色,下意识后退,但左右一看,他只有一个人,害怕什么?
“小子,你死到临头了!”
“给我杀了他!”
“杀€€€€!!”
马匪嘶吼着,冲着没庐赤赞冲来,没庐赤赞根本没躲,和鱼之舟在场之时判若两人,长槊突然兜起,“唰!”一声,伴随着马匪的惨叫之声,立刻有人被斩下马背。
这回不仅仅是掉下马背这么简单,那人的胳膊兜头飞起,鲜血打着转儿,喷洒在昏暗的月色下,伴随着马匪的惨叫声,凄厉回荡。
“啊啊啊啊€€€€”
“我的胳膊€€€€我的胳……”
马匪的惨叫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没庐赤赞长槊一甩,脱手飞出,干脆利索的扎在对方的脖颈之上,一枪毙命!
“嗬€€€€”马匪吓得慌了,纷纷后退,不敢近前。
没庐赤赞却像个恶鬼,一点点,一步步往前走,蹭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嗤的将长槊从尸体上拔下,轻轻甩了甩,声音甚至有些欢心与享受:“方才……是谁要杀我幺弟的?”
“都要……”没庐赤赞低喃:“死。”
鱼之舟快速往山下跑,他心乱如麻,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到,突听“踏踏踏踏”的声音,是马蹄声并着跫音,山下的方向火光点点。
那旗帜……
“神策军!”
鱼之舟惊喜非常,加快了脚步冲向神策军,大喊着:“快来人!来人!!”
那神策军的副手认识鱼之舟,鱼之舟可是天子身边的近臣,立刻迎上去:“鱼公公!”
鱼之舟大喊着:“快上山!没庐将军在上山!马匪!很多马匪!”
神策军副手也没有废话,招手道:“快,上山与没庐将军汇合!”
没庐赤赞与神策军精锐是一道回来的,但是因着没日没夜的赶路,精锐和马匹都非常疲惫,没庐赤赞令他们稍作休息,自己先头赶回去看看,因此神策军精锐才和没庐赤赞脱开了距离。
鱼之舟带着神策军精锐,快速往山上回扑,血腥的气息顺着凉风,一股股的扑面而来。
鱼之舟心慌极了,心跳也越来越快,马匪那么多,没庐赤赞只有一个人,如何能阻拦得住?倘或……
“快看!是死尸!”
是马匪的尸体,横七错八的横在地上,鲜血蜿蜒,湿透了泥土,泥土的青涩与鲜血的腥气混合在一起,不断交织缠绕。
“将军!将军!”
“没庐将军€€€€”
众人大喊着,在尸首中搜寻没庐赤赞的踪迹。
“将军!快来人,将军在这里!找到将军了!”
鱼之舟心窍一紧,立刻寻声跑过去,就看到没庐赤赞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他一动不动,手里还紧紧握着染血的长槊,和旁边的马匪尸身一模一样。
“没庐将军!”鱼之舟冲过去,跪在地上,不敢去动没庐赤赞,一时间慌张无比。
没庐赤赞只是有些累,其实除了刚才故意受伤的那一下,他并没有受伤,而那一下也是没庐赤赞预先调整好角度,只是看起来狰狞,流血比较多,恢复起来很快,也不会伤筋动骨留下病根儿。
他叱诧疆场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受伤,也知道如何才能避免重伤与残废。
那些马匪看起来凶悍,其实功夫一般般,只是仗着人多,还有武器马匹罢了,没庐赤赞解决了马匪,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浑身无力,干脆躺下来休息,等着神策军的精锐找上来。
没庐赤赞没想到,自己刚闭了闭眼睛,鱼之舟和神策军精锐就找回来了,而且鱼之舟还误会了自己,或许以为自己身上染了这般多的血,快要不行了罢?
没庐赤赞很想说,这些都不是自己的血,他微微睁开眼目,看到鱼之舟发红的眼眶,解释的话突然卡在嗓子之中,若是鱼之舟误会了,说不定……说不定会原谅自己。
“没庐将军!”
“将军醒了!”
“快!快把将军抬起来,快下山!”
众人七手八脚的抬来担架,将没庐赤赞放上去,鱼之舟一直守在旁边,颤声道:“没庐将军,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下山了。”
鱼之舟还不忘了让一批精锐上山去寻找天子和宣徽使,众人安排好,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抬着没庐赤赞往山下去疗伤。
一行人快速下山,没庐赤赞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终究有些难看,嘴唇也微微发白。
他慢慢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鱼之舟的手。
鱼之舟下意识缩了一下手,躲开没庐赤赞的触碰,没庐赤赞苦笑一声:“幺儿,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原谅为兄。”
没庐赤赞沙哑的道:“我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你……”
鱼之舟心头更是一抽一抽的发紧,双手发抖,终于是抵不住没庐赤赞那可怜的模样,慢慢伸手回握住了没庐赤赞的掌心。
没庐赤赞的手冰凉无比,却异常有力,死死的拉住,似乎是怕鱼之舟反悔。
鱼之舟的嗓音有些哽咽,极力遏制,尾音却还是微微发抖,颤声道:“你说要弥补我的,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御医!快!医官在何处!医官……”鱼之舟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慌乱,语无伦次。
“不好了!不好了!”上山寻找天子和宣徽使的神策军精锐突然冲下山来,大喊着:“山上没有天子与宣徽使的踪迹,卑将们只找到一个带血的兽钳!”
“什么?!”没庐赤赞眼睛一眯,突然从担架上翻身而起,道:“还愣着做什么?再去找!”
鱼之舟一脸迷茫,浓密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怔愣的看着“回光返照”的没庐赤赞。
没庐赤赞方才一紧张,险些忘了自己伤重的设定,此时为时已晚,他连忙弥补,捂住自己的伤口,“嘶……”浮夸的呻*吟了一声。
鱼之舟震惊得道:“你……你没事?”
“怎么会没事?”没庐赤赞道:“受伤是真的,流血也是真的,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鱼之舟的脸色,从惊讶变成气愤,狠狠瞪了一眼没庐赤赞,也不理会他,调头便走,道:“跟我上山去寻陛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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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之舟冲出去吸引马匪的注意力,李谌想要阻止,刘觞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不让李谌出声,眼看着鱼之舟那瘦小的身板引着马匪越跑越远,消失了踪影,李谌有一种脱力的感觉,终于没有再挣扎。
刘觞松开李谌的嘴巴,将自己的腰带扯下来,快速将李谌的小腿一缠,轻声道:“陛下,忍一忍,小臣给您止血。”
说着,手下毫不留情,“唰!!”使劲一系。
“嗬!”李谌闷哼一声,死死咬住牙关,额角上的汗水快速滚落下来。
眼下的情况,只能压迫止血,没有更好的法子,刘觞搀扶着李谌,道:“快走。”
李谌咬着后槽牙,忍痛站起身来,被刘觞搀扶着,二人往林子深处跑去。
夜色浓郁的厉害,二人踉踉跄跄一路狂奔,李谌一句话也没说,但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刘觞低头一看,潦草包扎的地方已经崩开了,不止如此,鲜血染红了腰带,李谌必然是失血过多,加上夜风很凉,浑身才会颤抖起来。
刘觞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在此时,突听噼啪的声音,远处还隐隐约约冒着火光。
刘觞警戒非常,立刻拉着李谌蹲在草丛中,生怕是那些马匪。
李谌忍着剧痛蹲在地上,微微喘息的道:“不是马匪,好像……是商队?”
刘觞看不清楚,不过李谌不同,从小习武,耳聪目明。
刘觞立刻来了法子,快速脱下自己的绣裳,又伸手去扒李谌的龙袍,把身上值钱的,标志性的东西全都拔下来,埋在草丛中,只剩下刘觞的一块玉牌,那玉牌不是很起眼,刘觞便掖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