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簪缨瞬间想到了窦扶风与窦悦,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使劲点头:“奇怪奇怪!”
“那可如何是好?”孟簪缨有些为难:“你还认识什么武艺高超之人?”
“还真有!”刘觞似乎想到了一个人选,道:“这个人武艺高超,而且行动果决,嘴巴严实的很,不会多说话,最重要的是,他肯定愿意跟咱们去逛楼子!”
“谁啊?”孟簪缨好奇的问。
刘觞神神秘秘的道:“自然是……没庐将军了。”
刘觞在内侍别省附近找到了没庐赤赞,笑眯眯的道:“没庐将军。”
没庐赤赞拱手道:“宣徽使。”
“不知没庐将军今儿个晚上,有没有空啊?”刘觞问。
没庐赤赞并不忙,自从上次扈行之后,他其实就是个空壳将军,每日都没事儿可做,也不领兵,闲来无事,晚上也不值班,自然很清闲。
没庐赤赞道:“不知宣徽使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没有,但是请求有一个,”刘觞压低了声音与他咬耳朵:“其实……我想请你和我一起逛青楼!”
没庐赤赞:“……”
没庐赤赞一笑:“宣徽使开玩笑了。”一个宦官,一个外族人,一起逛青楼?这搭配怎么看怎么诡异。
刘觞道:“我可没说笑,是真的!我实话告诉你把,今儿个晚上陛下会带着小鱼公公,夜探露华台。”
没庐赤赞皱了皱眉,他从未听说过这些,鱼之舟也从来不与他多说什么。
刘觞道:“露华台这个地方,危险的紧,敌人在暗,陛下在明,虽陛下武艺出众,但你也知道的,说句大实话,陛下年轻气盛,阅历尚浅,万一着了敌人的当?小鱼公公武艺不行,却忠心可鉴,上次已经为了陛下甘愿冒死,这次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做哥哥的,啧啧……”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没庐赤赞完全自行脑补了,不由想起上次鱼之舟被土匪追赶的模样,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后果当真可不敢设想,说不定……
没庐赤赞攥了攥拳,如今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绝对不能再失去鱼之舟这最后一个亲人。
“好!”没庐赤赞也没有废话,一口答应下来:“我随你去。”
“甚好!”刘觞笑眯眯的道:“那咱们晚上,平康坊碰头!”
刘觞联络了没庐赤赞,又和孟簪缨说好,天色黑下来,三个人就往平康坊去碰头了。
今日的平康坊热闹非凡,天色才黑,人头攒动,几乎是肩膀抵着肩膀。
刘觞惊讶道:“今儿个是什么节日么?清明节……也还没到?”
孟簪缨老神在在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罢?我问你们,今日是几号?”
没庐赤赞道:“初一。”
“正是初一!”孟簪缨一笑:“每两个月的初一,都是平康坊的大节日!”
刘觞笑道:“怎么,还要搞朝参不成?”
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宣政殿朝议的日子,那是大明宫的大日子,没想到平康坊也有这样的日子。
孟簪缨给他们科普着:“今儿个恰好就是初一,是平康坊每个楼子重新评选花魁的日子!”
刘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热闹呢。”
孟簪缨道:“这里面的门道儿可是大得很呢!不只是头牌评选,若是价高啊,还能抱得美人归!你们要知道的,这平康坊虽然很多楼子,但大多是歌舞坊,正经卖艺的生意,想要抱得美人归可是不多见的。”
三个人说着,便进入了露华台,李谌与鱼之舟还没有来,他们抢先一步,在一楼大堂的拐角处坐下来,也好有个掩护。
刚坐下不久,没庐赤赞便道:“来了。”
刘觞探头一看,是李谌与鱼之舟,还真是来了,他们没有看这边,直接进去找了个位置也坐了下来。
“各位各位!感谢各位郎君的捧场!”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孟簪缨低声道:“这是露华台的掌柜。”
刘觞皱了皱眉,这声音……有些耳熟,正是那日里的“大掌柜”,看来大掌柜就是露华台的东家。
今日是头牌遴选的日子,显然李谌不懂得这些,本以为只要出银钱,就可以直接见到似水娘子,没成想还有这许多的劳什子。
鱼之舟低声道:“陛下,眼下该如何是好?”
李谌轻声道:“朕不能白跑一趟,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拍下似水娘子。”
“是,陛下。”
露华台的头牌根本无需遴选,根本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对是似水娘子无疑,接下来便是谁在今夜包下似水娘子了,许多巨富争相出价。
“这位郎君!这位郎君又加钱了!”
李谌出手十分阔绰,瞬间变成了全场焦点,而鱼之舟则是负责叫价。
刘觞看着他们叫价,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是滋味儿,心想着这么多银钱呢,瞬间全都给攘攘干净了,花钱如流水,简直太容易了。
小奶狗天子如此肯为似水娘子花钱,刘觞心想,难道其实天子真的看上了似水娘子?
“阿觞兄弟?”孟簪缨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低声道:“阿觞兄弟你怎么了?如何一脸狠呆呆的模样?”
“嗯?”刘觞这才回过神来,道:“没有啊。”
“还说没有?”孟簪缨道:“你们二人哪里像是来逛楼子的?”
没庐赤赞抱臂道:“那像是来做什么的?”
孟簪缨笃定的道:“寻仇!”
刘觞没空搭理孟簪缨的打趣,压低声音道:“似水娘子上楼去了。”
遴选已经结束,价高者得,最后李谌果然拍下了似水娘子,似水娘子先一步上楼,在众人遗憾的唏嘘声中消失了踪影。
露华台的掌柜笑道:“这位少郎君,恭喜恭喜!似水娘子有请,请上楼!”
李谌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去,旁边好些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这是谁家的郎君?年纪轻轻的,出手如此阔绰?”
“不知道啊,看着眼生!”
“或许不是长安本地人,说不定是进城来做生意的。”
刘觞见他们上楼去,心中莫名着急,对孟簪缨道:“上次那个房间,就是似水娘子隔壁的屋舍,你包下来,咱们上楼去。”
孟簪缨出钱包下房间,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上楼,进了隔壁,刘觞立刻贴着墙根站着,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倾听。
隔壁的动静很小很小,没有丝竹之声,也没有谈笑的声音,刘觞怎么也听不清楚,干脆来到户牖旁边,把窗户打开,探头到窗外,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孟簪缨道:“你小心点,这里是二楼!别把身子探出去。”
孟簪缨伸手去抓他,就在此时,“吱呀€€€€”隔壁的户牖毫无征兆的被推开了。
一个人侧头看过来,正好与刘觞四目相对。
“阿觞?”
这般叫刘觞的还能有旁人?分明便是李谌本人无疑了!
刘觞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自己的脸道:“不是我不是我!”
李谌道:“不是让你别跟来么?你怎么还跟来了?”
他说着,直接推门走了出来,来到隔壁砰砰拍门。
刘觞没辙,硬着头皮打开房门,李谌一眼就看到了孟簪缨,道:“朕就知道是你,把阿觞都给教坏了。”
“诶!”孟簪缨道:“我冤枉啊,是阿觞兄弟叫我来的,并非我叫他来的。”
李谌蹙眉道:“你一个人过来,何其危险,可知晓么?”
孟簪缨指了指自己鼻子,刚才还指责自己,结果现在转眼自己都不算人了!
刘觞道:“陛下,小臣并非一个人前来,还有没庐将军保护,不会出现危险的。”
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李谌这才发现了,逛青楼的团队竟然扩大了,上次是窦悦,这次竟然是没庐赤赞!
鱼之舟也看到了没庐赤赞,瞪了他一眼。
刘觞岔开话题道:“陛下,似水娘子呢?”
李谌没好气的道:“出去泡茶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隔壁没有声音。
正说话间,似水娘子端着茶€€走了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刘觞,低声道:“各位郎君,不妨入室详谈罢?”
李谌本不想让刘觞见到似水娘子的,但是如今也没有法子了,众人只好进入内室,似水娘子关上大门,走过去又把户牖关闭,甚至拉上了帘子,这才倒了几杯茶给众人。
下一刻,似水娘子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各位郎君,救我一救我罢!”
刘觞惊讶道:“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似水娘子没有说话,而是掀开了自己的袖摆,莹润如玉的手臂展露在众人面前,孟簪缨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道:“我可什么都没看啊!”
李谌刚想去捂刘觞的眼目,不过动作很快顿住了,与刘觞对视了一眼。
似水娘子白皙的手臂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这楼子里的姑娘,身上有些伤痕其实是正常的,不管是恩客留下来的,还是管教留下来的,都是属正常。
关键是似水娘子身上有伤痕,这就不正常了。
似水娘子身价何止千金,想要一卿芳泽实属不容易,加之她乃是露华台的摇钱树,就更加不能打骂,需要好生待着才好。
但似水娘子身上这么多伤痕又如何解释呢?
似水娘子轻声哭泣着:“我本是官宦之女,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算是小家碧玉,衣食无忧……哪知有一日祸从天降,家父被诬陷贪污,证据还没查到,我这一家上下,全都被活活勒死!”
李谌冷声道:“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似水娘子又道:“不止如此……我全家上下惨遭屠戮,只有我侥幸逃出一命,因着无法生计,被卖到了露华台来,而这露华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女子起初并不知情,但后来渐渐发现,露华台后背势力庞杂,竟与家父当年‘畏罪自杀’有些关联!”
众人都没有说话,等着似水娘子继续说下去。
“想必各位郎君,已经看到了那卷名册。”
李谌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似水娘子垂泪道:“那名册并不齐全,还有下册,其中记载,骇人听闻!全都是这些年来,露华台大掌柜利用歌舞坊之便,高价放钱,勒索威胁的名册。”
露华台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青楼,但其实背地里做着买卖信息的勾当。
很多人因为露华台一掷千金,手头拮据之后,大掌柜便会放高利贷来获取更大的利益,但是高利贷其实并非他们的目的,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获取更多的私人信息。
一旦像是王大人那般,还不上钱的,就要用其他东西抵债,每个人抵债的东西各不相同,如果你在工部,便用工部的图纸来抵债,如果你在户部,便用户部的户籍来抵债。
如果有人不需要管露华台借钱,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只要是有人逛楼子,总会被抓住一些把柄,不想被别人知道的把柄,露华台的大掌柜便拿这些把柄作为要挟,如此一来,套取更多的有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