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李谌道:“也不必。”
李谌又道:“他若是找朕来道歉,朕自然要有一国之君的风度,还是需要接受歉意的。”
鱼之舟:“……”
李谌一直等着刘觞过来道歉,他一气之下偷偷翻墙跑回了大明宫,但是刘觞不会武艺,也不敢闯宵禁,生怕被小郭将军六亲不认的押入神策军牢营,所以只好等到第二天天明,才从馆驿出来。
刘觞本想立刻去找小奶狗天子解释的,奈何他刚一入宫,便被宣徽院的小太监拦住了,说是各地节度使入京的接风宴有一些事宜,需要宣徽使亲自验看。
刘觞没有法子,只好跟着小太监们去忙,这一忙一上午转眼过去,便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李谌解释清楚。
如此一来……
李谌生气了,又不欢心了。
李谌等了刘觞一晚上加一上午,一开始还能安慰安慰自己个儿,晚上有宵禁,大明宫也有宫禁,阿觞进不来,所以无法与朕道歉,无妨的无妨的。
然而一上午也过去了,李谌还是没有看到刘觞,等到午食实在等不了了,李谌气愤的离开了紫宸殿,赌气的出去散散。
李谌出去散步,正好看到工部尚书窦悦在空地上摆弄着木头模型,也不知在做什么新奇的玩意。
李谌便走过去,站定在窦悦身后,幽幽的道:“窦爱卿。”
“啊!”窦悦正在专心建模,吓得一跳,震惊的道:“陛下?”
李谌抱臂看着他的模型,道:“什么东西?一只狗子?哦,一头猪!”
窦悦眼皮狂跳,道:“陛下,这是……这是殿宇的初步模型。”
李谌:“……”
李谌心情不好,看到了窦悦便想欺负两下,幽幽的道:“窦悦啊,朕告诉你一个秘密。”
窦悦奇怪的看着李谌。
李谌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上前,随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朕与宣徽使……在一起了。”
窦悦瞪着眼睛,果然一脸被欺负的样子,又生气,又不敢与李谌发脾性,那小表情一时间看得李谌瞬间通体舒畅起来,开心了不少。
李谌又神神秘秘的道:“朕还与阿觞,有过三次肌肤之亲。”
窦悦“啊!”了一声,满脸通红,捂住自己的耳朵,使劲摇头:“陛下,下臣不能听,不能听!”
李谌扒着他的手,笑道:“窦爱卿,你不听可是抗旨不尊,朕还未说完,其实也不算真正的在一起,阿觞说了,这叫做……偷情,偷偷在一起,朕当你是自己人,这才将这种事情告诉你,是不是觉得十足荣幸?”
窦悦险些被欺负哭了,一张娃娃脸皱成了包子,使劲捂着耳朵不撒手,一方面是不想听,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天子讲得实在太污秽,又是肌肤之亲,又是偷情的,实在不能听!
刘觞堪堪忙完,赶紧往紫宸殿而去,路过宣政殿后方空场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李谌与窦悦二人,也不知在说什么,总之十足亲密,还拉拉扯扯的。
刘觞走过去,道:“陛下。”
李谌方才因着欺负窦悦,笑得十足欢心,看到刘觞,瞬间笑不出来了,放开窦悦,咳嗽了一声,负手而立道:“宣徽使日理万机,可是大忙人啊,朕竟然能看到宣徽使?”
刘觞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还在生气呢,可是自己也很冤枉啊,那个程怀瑾,突然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跑过来自荐枕席,刘觞简直是茶壶煮饺子有苦道不出!
“陛下,”刘觞准备打一个直球,道:“其实小臣与程公子没……”什么。
不等他说完,李谌也捂住自己的耳朵,摇头道:“朕不听朕不听!”
刘觞:“……”
窦悦:“……”
刘觞眼皮狂跳:“陛下,您听小臣解释……”
“朕不听不听,”李谌还是摇头:“你休想哄骗朕。”
刘觞一个头两个大,小男朋友吃醋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陛下!”鱼之舟急匆匆跑过来,便看到天子和窦悦捂着耳朵的诡异场面,连忙道:“陛下,太后娘娘正在寻您呢。”
“找朕?”李谌不耐烦的道:“又做什么。”
鱼之舟道:“不知怎么的,王岁平昨日夜闯馆驿,被馆驿的士兵扣住,一大早便押解到神策军牢营去了,太后娘娘听说了这件事儿,正着急找陛下,请陛下亲自去放人呢。”
“王岁平?”李谌冷笑:“他还真是不老实,刚从神策军牢营出来,又跑回去了?”
他本不想管这个事儿的,但眼下若是不去,岂非要听刘觞的解释?李谌还在赌气,轻飘飘看了一眼刘觞,那眼神分明写着€€€€朕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然后转身走人了。
刘觞:“……”
李谌施施然走人,刘觞十足想要吐槽,对窦悦道:“小悦悦,你听我说……”
窦悦满脸通红,看到刘觞本人,便会想到天子说的肌肤之亲与偷情,吓得一句话不说,调头便跑。
“诶,小悦悦!”刘觞震惊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面:“我今日有这么吓人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跑了?”
刘觞找不到机会与李谌解释,李谌生气不见他,刘觞垂头丧气的回了宣徽院,“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觞儿,怎么了?这般长吁短叹的。”
刘觞抬头一看,有气无力的道:“哦,是阿爹啊……”
刘光挑了挑眉,道:“宣徽院的事情这么累?只是给节度使们接风,若是觉得辛苦,交给旁人去处置也是可以的。”
刘觞摇摇头:“阿爹,你误会了,是陛下……还在闹别扭,哄不好的。”
刘光已然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天子还在闹别扭,竟然不听刘觞的解释。
刘觞叹气道:“阿爹,小郭将军……与你闹过别扭吗?”
刘光将手头的文书放下来,摇了摇头。
刘觞震惊的道:“这么乖?”
刘光一笑:“觞儿若是愿意,阿爹为你寻一个更乖的,不,寻觅一百个,乖巧百倍的,都不是难事儿。”
“一百个?”刘觞眼皮一跳:“不必麻烦了阿爹。”
刘光见他还蹙眉不着,道:“不就是哄一哄天子?”
刘觞苦着脸道:“天子闹脾性真是的,压根儿不听人解释,一句话都不让我说。”
刘光嗤笑:“放心,阿爹帮你。”
“阿爹?”刘觞不解:“你不是……不希望我与天子在一起么?”
刘光道:“阿爹自然是不愿的,毕竟天子是天下人的天子,他注定不会是你一人的,为这样的人付出真心,永远也得不到对等的回报。不过……”
刘光话锋一转,道:“没有人可以回拒我家觞儿。”
刘觞:“……”好霸道的阿爹!儿子可以拒绝天子,但是天子不能拒绝儿子!果然是好阿爹!
刘觞道:“阿爹,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么?”
刘光不以为然:“这还不容易么?你上赶着追在后面,天子自然要端起架子,这样才能试探他在你心中的分量。你若不主动上赶着,一直吊着他的胃口,天子必然要回头来上赶着你了。”
刘觞摸着下巴,觉得十足高深莫测,怪不得小郭将军如此的“乖巧”,原来全都在阿爹的掌控之中,这样很难不乖巧啊。
刘光道:“正巧你不是想要试探程怀瑾的底细么?阿爹便张罗一个宴席,宴请程怀瑾参加,觞儿你说,天子若是听说,你邀请了与你自荐枕席之人饮酒,会不会心急如焚,上赶着追过来?”
刘觞恍然大悟,拍手道:“阿爹好棒!”
刘光这计策,完全是一石二鸟,一方面试探程怀瑾,一方面又可以牵制天子李谌,也不会耽误正经事儿。
刘光的宴席,并不能摆在宫中,因为并不是宫宴,所以便托付了孟簪缨,将宴席摆在他的宅邸里。
“主公。”驿馆之中,侍卫将一封请柬恭敬的递给程怀瑾,道:“这是商贾孟簪缨送来的请柬。”
程怀瑾展开请柬浏览,虽然是孟簪缨送来的请柬,但这上面宴请他的人,分明是枢密使刘光。
程怀瑾眯着眼睛思索,宣徽使刘觞也会参宴,正好前去试探一番,再者,这孟簪缨是有名的马匹商贾,程怀瑾无论是想要谋图沧景节度使的位置,还是想要做好沧景节度使,这马匹是少不得的,若是能结交孟簪缨,也是极好的。
程怀瑾幽幽的道:“去回帖子,便说怀瑾必定准时拜访。”
“是,主公。”
燕饮当日,刘觞和刘光准时来到孟簪缨府邸。
刘觞走进去,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
孟簪缨笑道:“阿觞兄弟,找谁呢?”
刘觞咳嗽了一声,道:“没谁啊。”
孟簪缨了然的道:“找陛下罢?陛下没来。”
刘觞撇了撇嘴,没来?年纪小的男朋友就是难哄!
“枢密使、宣徽使、孟郎君。”程怀瑾走入宅邸,笑着拱手作礼,礼数十足周全,彬彬有礼,温文儒雅,简直是仪态大方,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
孟簪缨第一次见到程怀瑾,眼睛差点直了,震惊的低声道:“美人儿啊!”
刘觞挑了挑眉,也低声道:“别看了,怕你吃不消,小心噎着,还要崔御医扎针。”
“别、别提他!”孟簪缨十足嫌弃的道:“那个死人脸,差点扎死我!”
程怀瑾走进来,后面竟然还有人,是不请自来的程轻裘。
程轻裘笑道:“诸位,我听阿瑾说今日有燕饮,我这人素来嗜酒如命,不请自来,诸位可千万不要嫌弃啊。”
刘光拱手道:“程少将军光临,我等又怎么会嫌弃呢?请入座。”
众人落座下来,宴席开始,果然一直没有看到李谌,还真是铁了心不来见刘觞。
程轻裘嘱咐道:“阿瑾,你这些天休息不好,千万别饮多了,点到即止。”
程怀瑾笑道:“多谢兄长关心,怀瑾知道分寸。”
刘光道:“程少将军兄弟二人如此和睦,真是羡煞旁人呢。要知道这各地的节度使,有兄弟的不少啊,但兄弟和睦的,还真是不多见。”
程轻裘道:“枢密使有所不知,阿瑾与我虽并非亲兄弟,但形同手足,我们自小便如此亲厚,让枢密使见笑了。”
“无妨无妨。”刘光道:“程少将军,小臣敬您一杯。”
众人开始饮酒,刘觞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瞥向门口的位置,看了好半天就是不见人,心里想着,坏了,天子真的生气了,这次不是闹着玩儿的。
程怀瑾暗自打量刘觞两眼,眯了眯眼睛,刘觞的酒杯正好空了,一个仆役走过去倒酒,程怀瑾便起身来,拦住那仆役,笑道:“宣徽使的酒杯空了,怀瑾为您添酒罢。”
刘觞道:“怎么能劳烦程公子?”
程怀瑾笑起来毫无威胁:“怀瑾不胜酒力,不能陪诸位幸饮,难免扫兴,不如就为诸位添酒。”
他说着,仗着袖袍的掩护,指尖在酒壶的壶嘴上轻轻一蹭,动作快极简直迅雷不及掩耳,随即走到刘觞面前,准备为刘觞倒酒。
程怀瑾眯了眯眼目,心里幽幽的想着,自己想要继承沧景节度使的兵权,没有人帮助是绝不可能的,程轻裘乃是程老将军的嫡长子,名正言顺,而其他几个兄弟虽为庶出,却全都野心勃勃,唯独自己没名没分,若是能有一个在长安城里说得上话的人帮助,便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