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王太后怒斥:“你叫兵马进来做什么?这些都是什么兵马?如何闯入大明宫的?你……你这是要造反么?!还不快快退下!”
金商防御使道:“太后娘娘,您一口气问这么多,要老夫如何回答啊?那老夫干脆就回答太后娘娘最后一个问题罢……老夫并不是要造反,老夫世代忠心于我大唐,乃是忠心耿耿的忠臣,奈何如今我朝奸臣当道,老夫自然是要清君侧,兵谏!”
“兵谏?”
“什么兵谏?分明就是造反!”
“金商防御使,你这是造反,还不速速退下!”
众人喧哗起来,金商防御使完全无所畏惧,负手而立,笑道:“今日我在此兵谏,乃是一颗拳拳之心,不瞒天子,也不瞒太后娘娘,还有各位在场的€€臣,除了这些包围大明宫的兵马之外,长安城也被老夫给包围了!”
“什么?长安城!”
“他带了多少兵马入城?”
“这不可能啊,节度使的兵马不允许带入长安,他是怎么做到的?”
“金商防御使,你就是危言耸听!”
“老夫危言耸听?”金商防御使哈哈大笑:“不信也可,不过区区一些兵马而已,长安城的防御又不严苛,难道老夫还无法带兵进入么?老夫是怎么带兵进入大明宫的,就是如何带兵进入长安城的!长安乃是我大唐的国都,如今国都都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人攻陷,足见当今人主的无能!”
李谌眯了眯眼目,冷声道:“金商防御使,你是在责备于朕了?”
金商防御使道:“老夫责备天子又如何?如今朝廷佞臣当道,刘氏把持朝政,而天子呢?只知顽乐打€€,还知什么?整个朝廷被你搞的乌烟瘴气,老夫这才要顺应天意,前来兵谏!”
“金商防御使,你放肆!”刘觞走上前来道:“你对天子口出狂言,什么兵谏,如此假惺惺美化自己,分明便是造反。”
“造反?”金商防御使反问:“老夫今日就是真的造反,你们又能奈老夫何?”
“嗬!他承认了!”
“金商防御使造反了!”
€€臣喧哗,一个个交头接耳,金商防御使欣赏着他们惊恐的面相,似乎十分受用。
沧景节度使程老将军站出来,冷声道:“金商贼子,你以为包围了大明宫,包围了长安,便可以造反窃取天下了么?天底下多少个节度使,兵力全都比你一个防御使要强得多,便算你今日能包围大明宫,那明日呢?只要你胆敢反叛,便会有更多的节度使入京讨伐你,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这个位置,不是你能坐的稳当的!”
“是么?”金商防御使满不在乎,闲庭信步的踱步到程熙之面前,拍着程熙之的肩膀道:“贤婿,你觉得程老将军的话说的对么?起码沧景便没有兵力来讨伐我了?还不快给程老将军看看他的兵符,现在何处?”
程老将军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话,程熙之眯了眯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
“是兵符!!”
“沧景节度使的兵符!”
“沧景的兵符,怎么会在程三公子手中?!”
程老将军也是后知后觉,瞪大眼睛怒吼:“孽子!!是你偷盗了兵符?!”
“哈哈哈哈!!”金商防御使大笑:“这可是我的贤婿,如今沧景节度使的兵符都在这里,还有谁敢与我作对?”
陆品先缓缓走上两步,冷声道:“你以为偷盗了一个节度使的兵符,还能偷盗所有节度使的兵符么?”
“自然不能。”金商防御使道:“老夫自然不能,这是做不到的事情,然……老夫可以做到,让所有的节度使有求于老夫!”
“无稽之谈!”
“简直笑话!”
“没错,笑话!小小一个防御使,竟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
金商防御使不在乎他们的冷嘲热讽:“诸位是否都饮过雉羹,且都觉得雉羹甘甜美味,人间绝无,天上仅有?”
众人不知他为何突然说到吃食上面,雉羹再美味,也不是现在该拉家常的话题。
大家面面相觑,金商防御使道:“各位有没有想过,一碗区区雉羹,为何会如此美味?令人回味无穷,还想再饮?若是一日不见,挠心挠肺的想要再饮,牵肠挂肚,不能自已?”
在场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因着许多人都有如此想法,如今被金商防御使这么一剖析,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
王太后满面惨白,摇摇晃晃的道:“为、为何?”
“自是因着上瘾了!”金商防御使志得意满的道:“这雉羹,可是我精心调配的妙物,其中加入了适量的阿芙蓉药散,只要食用,便会食髓知味,在不知不觉中上瘾,一日不饮便抓心挠肺,两日不饮令人心神不宁,三日不应愿自断双手!只要饮用过雉羹的人,往后里每日每日都要活在我的掌控之中,一旦断掉雉羹,便会生不如死!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节度使大人,你们之中有谁……没有饮用过雉羹?”
“什么!?”王太后身形摇晃,险些跌倒在地上:“你……你好歹毒的用心!连我也要害!我可是你的本家人!”
金商防御使笑道:“若是不用太后做引子,旁人又如何会趋之若鹜呢?”
“你!你!!”王太后愤怒非常:“你这个叛贼!”
金商防御使环视四周:“现在,还有哪个节度使想要与我为敌?与我为敌的下场,便只有一个,抓心挠肺的而死,我倒要看看,你们谁经得住阿芙蓉的折磨!”
节度使们当即有些退缩,金商的兵马已经混入了长安,甚至是大明宫,而各个节度使也中了金商精心调配的“毒药”,如此一来,便是从两个方面抓住了各个节度使,按压住他们。
金商防御使不可一世的气焰达到了顶点,对身边的程熙之道:“程三公子,贤婿,劳烦你手刃当朝奸佞!”
他说着,将一把短剑塞在程熙之掌中,道:“快,去罢,你看到了么,当朝的奸佞刘氏,就在你的面前,只要你杀了刘光和刘觞,便是为我大唐做的一件大善事!就连天子也会感激于你!”
“程熙之!你这个孽子!”程老将军气的捶胸顿足:“竟然与奸贼为伍!?”
程熙之眯着眼睛,紧了紧手中的短剑,他在程老将军的破口大骂声中,慢慢的,一点点的走向刘觞,逼近刘觞。
“对,无错……就是这样,走过去,手刃奸贼!”金商防御使仿佛在施展什么咒语,喋喋不休的说着。
程熙之一步步走过去,手掌中都是冷汗,又好似是热汗,让短剑的剑柄微微有些打滑,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
金商防御使令他手刃刘氏,无非就是让程熙之无法回头,彻彻底底的与他们登上一条贼船。
程熙之已然来到刘觞的面前,反复握着手中的短剑,口中喃喃的道:“你……你不要怪我!”
他说到此处,眼神突然狠厉起来,死死握住剑柄,突然大吼一声,程熙之的剑尖转向,没有刺向刘觞,反而一拐刺向了旁边的金商公子。
嗤€€€€!!
金商公子还在看热闹,完全没想到这一剑是刺向自己的,一脸不可置信,捂住自己的伤口向后退了好几下,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嗬!!”金商防御使的脸上还挂着不可一世的笑意,笑意突然凝固,整张脸肌肉扭曲到了极点,瞠目结舌的大吼:“你……你在做什么?!!”
程熙之的脸上挂着薄汗,剑尖“滴答滴答”的滑下刺目泼辣的鲜血,他慢慢回过头去,幽幽的道:“斩杀……奸佞。”
金商防御使被这个变故吓到了,不管被刺的儿子,连连后退,大喊着:“快!杀了他!!我金商将士听令!给我杀了这个叛贼!杀了他!!别让他过来!”
包围大明宫的金商士兵听到金商防御使的命令,一个个却仿佛石雕,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金商防御使怒吼:“给我杀了他!!拦住他!抓住他啊!!把他给我扣起来!”
金商防御使发狠的指着执剑染血的程熙之,使劲去拨棱身边的士兵,但是那些士兵还是岿然不动,浑似没长耳朵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金商防御使崩溃的大吼着。
李谌站在人群之中,一直都未有开口,此时他终于开口了,淡淡的道:“金商贼子,是不是发号施令的人不对,要不然……朕换一个人来发号施令罢。”
他说着,转头对程怀瑾道:“程公子,替朕发号施令。”
“是,陛下!”
程怀瑾一向不怎么起眼,他在一群武将之中显得太过单薄,压根儿没有存在感,而如今,他站在人群的后方,一步步从人群之中脱颖而出。
程怀瑾在众目睽睽之下,平静的下令:“将士听令,将作乱叛上的金商贼子拿下。”
“是!”
“金商士兵”突然动了起来,将金商防御使瞬间扣押起来,金商防御使不可置信的大吼:“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金商的兵马,为何会听沧景一个竖子的命令?!”
“金商?”程怀瑾的面色还是如此平静,仿佛一潭止水,淡淡的道:“金商贼子,你再仔细看看,这些兵马的确是你金商的兵马么?连自己的兵马都认不出,你还做什么防御使?”
金商防御使仔细去辨认,但是他的确没有认出什么,这些兵马,分明都穿着金商的兵服,怎么就变成了别人的了?
金商防御使猛力挣扎,大喊着:“就算你们押解了我,也别想活着走出长安城!若是我死,也要拉你们陪葬!!陪葬€€€€长安城中有整整一千金商将士,他们会将你、你、还有你,全都剁成肉泥,肉泥€€€€!!!”
刘觞一笑:“金商防御使,我看你是想造反想疯了吧?如今大明宫中的金商贼子都被调换了,你觉得陛下可能没发现长安城中的金商贼子吗?”
“你……你说什么!?”
“报!”
郭郁臣大步从人群中挤出来,跪在地上拱手道:“回禀陛下,长安城中的金商贼子已经悉数被扣押。”
“不可能!”金商防御使怒吼:“不可能,你们骗我!一千兵马,足足一千兵马,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被扣押?!一定是你们骗我,不可能没有任何声息!”
刘觞好心解释道:“的确,扣押一千兵马不容易,必然会闹出一点声响来,但是……若你的兵马提前上吐下泻,毫无战斗力呢?”
金商防御使使劲摇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刘觞。
刘觞笑眯眯的道:“好心告诉你,你的兵马藏身位置,早就被天子发现了,提前给他们免费提供了一些泻药,泻药混合在粮食中,你的兵马根本无从发现,现在上吐下泻的失去所有战斗力,还不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想要抓他们还不容易?”
“你、你们……”金商防御使震惊:“你们早就发现了!一直……一直在骗我?!”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瞪着程熙之道:“是你!是你骗我?!”
程熙之冷声道:“骗你怎么样?老子就是想骗你!谁让你想利用老子?!”
他说完,这才发现是在御前,自己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咳嗽了两声。
刘觞拍拍手:“金商贼子,乖乖束手就擒吧!”
“不!”金商防御使眼睛中透露出最后的希冀光芒,大喊着:“我还有雉羹!雉羹!雉羹的配方,只有我一个人知晓,如果你们杀了我,就再也饮不上雉羹!你们都会发疯,都会发疯!给我陪葬!”
王太后有些发慌:“谌儿,怎么办?不能杀了他,雉羹……雉羹啊!怪不得我觉得头疾都被治好了,原来那不是补药,是……是毒药啊!”
李谌冷笑一声,道:“雉羹?金商防御使,这一次,你的计谋怕是也要落空了……你的雉羹,早就被朕令程公子替换掉了。”
“什么!?”金商防御使不相信:“不可能!”
刘觞道:“千真万确,各位节度使也不必担心,雉羹中的阿芙蓉药散,早就被替换掉了。请各位节度使仔细想想看,这些日子以来,雉羹是不是不如之前好喝?滋味也有所改变,像是偷工减料,大不如从前?”
诸位节度使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就连太后也觉得是这样。王太后最近心情不好,大抵也是因为雉羹的缘故,他们不知阿芙蓉的药散会令人上瘾,也不知自己已经对阿芙蓉上瘾,有的时候“无知”的确是一种幸事。
因着王太后和节度使们并不知道阿芙蓉上瘾的存在,所以他们只是觉得最近心情不好,心神不宁,雉羹也偷工减料的不好喝了,因此对雉羹没有太大的依赖。
刘觞道:“雉羹中的阿芙蓉药散已经被替换成了补品,因此各位节度使并不必担心,且阿芙蓉的药散纯度很低,短时间饮用并不会上瘾太深,完全可以戒掉,宫中的御医崔岑便可以为大家诊治,如果有哪位身子不舒服,需要诊治的,大可以这边登记排队,等候崔御医诊治。”
他这么一说,无异于笼络了节度使们,节度使们多喝过雉羹,他们掌握着兵权,其实是最惜命的,立刻轰动起来,大喊着:“宣徽使,快给我上档子,给我登记!”
“我也需要诊治!”
“是了,老夫也需要,老夫也饮过雉羹!”
刘觞笑眯眯的道:“不要争抢,都可以诊治的,这边排队登记。”
金商防御使傻眼了,他的计谋天衣无缝,一方面用雉羹胁迫各地节度使为自己所用,另外一方面暗中收买程熙之,还用了半年时间,将金商的兵马一点一滴的渗透入长安城中,本应该天衣无缝!可是呢?却被不知不觉中一一化解!
金商防御使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计谋犹如一盘散沙,分崩离析,连渣子都不剩下。
“哈哈哈哈€€€€”金商防御使突然大笑起来,几乎疯癫:“程怀瑾!原来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你手里竟然有兵马?这些兵马不是神策军罢?也不是羽林军!沧景的兵符在此,你也不可能调动沧景的兵马超过五十人,而大明宫里却有这么多兵马,你说,是谁的兵马!?”
程怀瑾眯起眼睛,没有立刻说话。
在场的都是各地节度使,全都是领兵的将才,听金商防御使这么一说,登时反应过来,程怀瑾调动的,根本不是天子的军队,也不是节度使的军队,那是什么军队?如此训练有素,配置整齐,放眼望去,人数少说也有一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