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辇津玉虽然变成了残废,但他在部落里呼声很高,这次出使中原,遥辇津玉便是契丹特使。
值得一提的是,眼前这个傻兮兮的耶律延木,还是遥辇津玉的义子,他们虽然一个是遥辇氏,一个是迭剌部,但耶律延木乃是遥辇津玉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才,耶律延木的功夫多半出于遥辇津玉的言传身教,乃是遥辇津玉最得意的徒弟。
遥辇津玉出使大唐,正好让他把耶律延木领回去,遥辇津玉既是耶律延木的师父,又是他的义父,也算是给遥辇津玉送了一个顺水人情。
耶律延木重伤,需要精心调理,李谌将他带回了宫中,安排了御医每日问诊。
契丹使团今日便会入京,鸿胪寺派人迎接,晚间还有接风燕饮,刘觞身为户部侍郎,也会参加燕饮。
刘觞今日在政事堂坐班,正好和程熙之一起往太液湖的宴席而去,程熙之小声道:“听说那个遥辇津玉,是个大美人!”
刘觞挑眉:“遥辇特使年纪不小了吧?他不是耶律延木的义父吗?”
程熙之道:“好像也没有比耶律延木大多少,辈分高而已,虽然年纪的确是大了一点,但真的是个大美人,今日使团进城,我可看到了。”
刘觞摸着下巴道:“那比可汗的那个遥辇氏的弟弟如何?他不是契丹第一美人吗?”
程熙之摆手道:“那个人?算什么美人,一股子坏臭的味道!”
他说到此处,突然“诶”了一声,道:“你……见过遥辇氏么?”
契丹可汗的弟弟遥辇氏早就死了,死在三年前,按理来说眼前的“王觞”应该不认识他才对。
刘觞笑眯眯的道:“我当然见过。”
程熙之狐疑的道:“你……”
不等程熙之说完,一路人迎面走过来,正是他们口中的契丹使团,那打头的男子坐在轮车之上,便是大名鼎鼎的遥辇津玉!
遥辇津玉大抵三十五岁的模样,保养的很好,面容上看不出年岁。容长脸,温柔挂相,面容精致又柔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眸光犹如一潭秋水,令人看了便想与他倾诉些什么。
遥辇津玉没有契丹人的粗犷,反而长得像是南方水乡人,一股禁欲的气息扑面而来,说不出的姿仪高雅。
遥辇津玉的中原话十足流利,一点子口音也没有,温柔一笑,拱手道:“外臣拜见程尚书,拜见刘侍郎。”
遥辇津玉在契丹的地位很高,说是拜见二字,着实谦卑了,刘觞与程熙之回礼,道:“遥辇特使,您太客气了。”
遥辇津玉礼数周全,道:“遥辇初来乍到,许多中原的规矩还十分生疏,请二位不要见怪才是。”
众人都是要参加接风宴的,一道往太液湖而去,夏日的太液湖凉风习习,带着一丝丝凉爽的气息,灿烂的灯火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美不胜收。
遥辇津玉似乎很是喜欢太液湖的美景,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遥辇特使,朕的大明宫如何,太液湖如何?”
遥辇津玉回过头来,恭敬的道:“外臣拜见天子。”
是李谌来了。
李谌负手而立,道:“遥辇特使不必多礼,远来是客,朕这个东道主,可是要好好招待特使的。”
遥辇津玉道:“外臣前来朝拜天子,生怕有什么唐突之处,哪里敢让天子劳烦呢?”
“遥辇特使便是太客套了,都入席罢。”李谌说到此处,似乎想起了什么:“是了,一会子宴席毕了,朕还有一个惊喜,要送给遥辇特使。”
遥辇津玉笑道:“既是陛下相赠,那外臣便好生期待了。”
李谌所说的惊喜,其实就是耶律延木。耶律延木此时还在宫中养伤,他的消息没有透露出去半点子,所以遥辇津玉和契丹使团都不知道耶律延木正在大明宫中。
李谌准备将这个作为惊喜,惊喜总是要最后揭开才有意思。
接风宴很快开始,李谌致辞,遥辇津玉献上从契丹带来的各种宝物,自然了,少不了美人。
刘觞在席位的中间位置,距离李谌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远,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咂咂嘴,做天子就是好啊,天天有人上赶着送美人儿。
刘觞看着李谌被一堆莺莺燕燕围着,仰起头来喝了一杯酒,将酒杯哆的重重砸在案几上,自言自语的道:“吃醋而已,谁不会似的。”
说罢站起身来,准备去远处透透风。
刘觞离开宴席,李谌立刻便注意到了,挥开那些莺莺燕燕站起身来,道:“朕的衣裳沾染了酒渍,前去更换一番,使者们继续幸酒。”
契丹使者们拱手目送李谌离开,这才又开始继续饮酒。
李谌走出宴席,追着刘觞离开的方向,便看到刘觞站在太液湖边的假山石旁,他用手指抠着假山上的碎屑,仿佛一只小猫咪,不停的挠饬着。
嘴里还抱怨着:“大尾巴狼!一点都不可爱,越长越不可爱!”
李谌轻笑一声,从后背走过去,一把捂住刘觞的口鼻,刘觞吃惊,只是发出唔的一声,被人一下子拽入了假山的山洞中。
山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那压制着他的人突然吻下来,捉住刘觞的嘴唇,刘觞脑袋一阵发麻想要反抗,使劲捶打着对方,但对方的桎梏十足牢固,刘觞捶打的动作慢慢改变,反而搂住了对方的肩背。
李谌一吻作罢,沙哑的道:“你怎的认出朕来了?”
刘觞翻了个白眼,心说亲的够不够了,自然认得出来,嘴上却道:“什么认出认不出?原来是陛下啊,我还以是谁家小美人投怀送抱呢,不亲白不亲!”
李谌的呼吸一窒,恶狠狠的道:“故意气朕,对不对?”
他说着,贴着刘觞的耳畔又道:“阿觞哥哥,你看这里景致如何?适不适合让谌儿伏侍你?”
刘觞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前面就是太液湖宴席!”
李谌笑道:“只要阿觞哥哥小点声。”
刘觞转头便跑,被李谌一把拉住拽回来,捂住他的口鼻,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有人来了。”
是脚步声,不只是脚步声,还有骨碌碌的声音,那是……轮车的声音?因为太有辨识度了,一下子便能听出来,是遥辇津玉的轮车。
契丹使者应该在太液湖宴席幸酒,怎么突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二人藏在假山的山洞中,便听到距离不远的地方,遥辇津玉停了下来,与他同行的跫音也停了下来。
遥辇津玉的声音道:“如今已经入了长安,进了大明宫,可汗有什么授意,应该可以说了罢?”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道:“大人明鉴,此行出使中原,除了安抚中原天子,献上贡品之外,可汗的确另有授意。”
刘觞和李谌对视一眼,契丹可汗除了上贡,竟然还有别的事情,二人谁也没有出声,等着他们说下去。
那声音又道:“可汗收到消息,耶律延木身中流矢,有人发现他出现在长安之内。”
“长安?”遥辇津玉轻声道。
那声音道:“正是如此,可汗希望大人暗中在长安探寻耶律延木的踪迹,不要声张,一旦寻得耶律延木……”
那声音说到这里,顿了顿,将嗓音压得更低,幽幽的道:“杀无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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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朕要保他
遥辇津玉的声音道:“可汗……要我杀了耶律延木?”
“正是!”那声音道。
遥辇津玉又道:“耶律延木平乱有功, 不知可汗为何突然下此命令,要耶律延木的性命?”
那声音道:“大人不必多言,也不必多问, 可汗的信物在此, 还有手书,一切都证明小人并未有说谎。可汗有令,大人只需要按照命令办事, 务必将耶律延木处死在中原, 让他永远无法回到部族。”
遥辇津玉一时没有说话,那声音道:“大人难道是在顾及与耶律延木的父子之谊,还是在顾及与耶律延木的师徒之情?难道大人忘了么?耶律延木自从做了迭剌部的夷离堇之后, 便再也没有服从过管教,若不是大人您的提携,耶律延木一个低等的奴隶, 牲口不如的贱民, 如何能爬到如今迭剌部首领的位置?他如此忘恩负义, 连条猎犬都不如,大人何必于心不忍呢?”
遥辇津玉眯起眼睛,淡淡的道:“我没有不忍。”
那声音道:“既然如此, 还请大人谨遵可汗之命,完成可汗的嘱托。”
遥辇津玉沉思片刻,那声音又道:“实话与大人说了罢, 其实……这次的反贼,便是耶律延木的手段, 他令自己的兵马乔装反贼, 然后出来救驾, 其实目的就是浑水摸鱼刺杀可汗……幸而可汗命大, 识破了耶律延木的诡计,天算不如人算,耶律延木反而受到了牵累,身受重伤,流落到了中原。”
遥辇津玉蹙起眉头:“耶律延木……是叛贼?”
“正是!”
遥辇津玉似乎在消化这个重大的消息,过了片刻,淡淡的道:“我知晓了。”
那声音笑道:“用中原的话说,小人便祝大人马到成功了!”
遥辇津玉和那人慢慢走远,咕噜噜的轮车声越去越远,刘觞和李谌这才从假山中走出来。
刘觞探头探脑的左顾右盼:“走了没有?”
李谌点头道:“放心,已经走远了。”
刘觞惊讶的道:“耶律延木是叛贼?我怎么不相信呢?”
李谌冷笑一声,道:“之前朕便有所怀疑。”
“怀疑什么?”刘觞道:“耶律延木是叛贼?”
李谌摇头道:“契丹内乱,却封锁了一切消息,陆品先身在幽州,距离契丹那么近,他一点子消息也打听不出来,显然是契丹故意为之,如今看来,契丹是有意封闭消息,因着这消息不简单,内乱怕只是一个由头。”
刘觞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其实契丹的可汗想要除掉耶律延木,耶律延木很可能不是因为平乱受的重伤?”
李谌点头:“如今的契丹,已然不是当年的契丹了,虽还是以遥辇氏为首的大联盟统治部落,可汗也是从遥辇氏中选取,但耶律延木所在的迭剌部手握重兵,不说掌握了整个契丹的兵权,但总有七八成的兵权在他的掌中,连可汗的推选都要受到迭剌部的影响,你说,可汗能不忌惮他么?能不想让他……死么?”
刘觞咂咂嘴:“也是,有这么一只老虎在身边蹲着,契丹可汗肯定睡不安稳的。”
李谌道:“什么叛贼,说不定只是借口……幸而朕卖了个关子,没有将耶律延木的消息告知遥辇津玉。”
刘觞挑眉道:“陛下你是要保耶律延木?”
李谌笑道:“谁让耶律延木是朕的大舅哥呢。”
“大、大舅哥?”刘觞难得结巴了一下。
李谌道:“耶律延木不是你的兄长么,岂不是朕的大舅哥?都是自己人,朕自然要保他。”
刘觞翻了个大眼白,道:“别瞎攀亲戚。”
李谌恢复了正色,道:“这些年来,正是因为强大的迭剌部制约了遥辇氏,这才让契丹内在平衡起来,若耶律延木真的从此消失不见,迭剌部必然一蹶不振,以可汗为首的遥辇氏只会快速崛起,到那时候……契丹说不定会强壮起来,重新与我大唐产生冲突。所以,朕要确保耶律延木全须全影的回到契丹,让他继续与遥辇氏制衡,如此一来,朕才可以在千里之外的紫宸殿高枕无忧,对么?”
刘觞笑道:“我家谌儿越来越聪明了,越来越有主见。”
李谌道:“阿觞哥哥,朕这些年是不是有所长进?”
刘觞点头如捣蒜:“自然了,长进了不少。”
李谌一笑:“那方面……也有所长进?”
刘觞一愣,方才被李谌偷袭,嘴唇还刺辣辣的疼呢,道:“长进什么长进,赶紧回去看看耶律延木,咱们不只要把耶律延木送回契丹,还要把他治好,他现在这个模样,送回契丹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李谌拉住刘觞的手:“一起走。”
刘觞甩不开他,反正四下无人,就算有人也不敢正眼直视天子,刘觞便没有甩开,两个人手拉手,黏糊糊的往回走去。
耶律延木被安排在紫宸殿旁边的偏殿,距离很近,方便李谌掌握耶律延木的动向。
二人走到门口,宫人在外面侍奉着,见到他们立刻作礼,推开大门,请陛下和刘觞走进去。
殿中安安静静的,灯也黑着,耶律延木似乎早早的便歇息了下去,一点子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