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捏出来的这个人设是和€€贺修有着天然的仇恨的。
不可€€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对贺修说出“好久不见”这样的话, 更不可€€能会去拥抱他。
也就是说自己€€ooc了€€。
这样来看, 重启其实是一€€种保护他的手段。
如果持续ooc下去, 就很容易被世界意识注意到。
白桑垂下眼睑。
这又€€何尝不是宿乌对他的一€€种保护手段呢?
也就是说他不能再作出和€€这个人设相悖的事, 不然迟早会引起“世界”的注意。
很快,又€€到了€€贺修进来的时间。
这一€€次, 白桑没有作出任何特别的举动,只是全程跟着他们的流程走。
果然没有出任何问题。
白桑确信了€€。
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做出人设合理范围之内的事。
……
这是一€€个潮热的夏季。
这个边陲小镇靠近海边,一€€到夏天就格外沉闷,吹来的风都带着咸湿的味道。
白桑第一€€天上课,但是贺修没有去。
一€€整天,他都没有去学校。
贺修在做什么,白桑多少是能够猜到理由€€的。
而他现在在哪里€€€€八成是汽修厂。
白桑放学后来到那个工厂。
那是贺父之前工作的工厂,也是他现在给自己€€捏出的身€€份家里的一€€个工厂。
贺修现在应该也在这。
斜阳落在白色的卷帘门之上,工厂周围没有应有的热闹,而是一€€片寂静。
“……”
白桑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门前。
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没有人在厂里。
白桑到保安亭问了€€保安,但那保安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保安看来对他的身€€份存疑。
白桑作出一€€副非常担忧的样子,“家里出了€€大事,我爸爸没有回复,我怕他没看到,所以必须马上来找他。”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像是真€€的在担心自家汽修厂工作的父亲一€€样。
那个保安看了€€他一€€眼,提醒道:
“今天放假了€€,你爸爸可€€能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可€€以去他们的宿舍找找看,他们应该是在那边。”
跟着保安的指示,白桑工厂提供的暂时歇脚的地方,姑且应该能算是个员工宿舍。
他经过之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证明有人。
白桑停下脚步,迟疑着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白桑又€€敲了€€敲门。
很快来了€€个大叔打开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底的疑惑快要溢出。
“找谁?”
开门的大叔应该是四€€五十岁,眼角有几条命线的褶皱。
那个大叔手格外黢黑,上面皱得厉害,应该是连续戴手套的缘故,能看得出在这里做了€€很久的流水线。
白桑试图往里面望去,“贺修。”
他向眼前的人露出一€€个微笑,大叔都有点晃神,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那个大叔看了€€他的穿着之后,挠了€€挠头,“你来找的是贺修?”
那语气里,听得出怀疑。
眼前的人穿得得体,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地格外精致,那双手白皙纤长而又€€漂亮,看得出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不像是干过一€€点粗活。
白桑点点头,又€€听见他问:“你是谁?”
白桑面不改色地乱说:“他远房亲戚,找他的关于高考的事。”
他现在已经养成了€€一€€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习惯。
听到“高考”这个字眼,大叔当€€即正色起来,“我带你去找他。”
大叔将门打开,示意他进来。
白桑向他鞠了€€一€€躬后小心地走入。
只见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麻将桌,四€€根桌腿上分别堆积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明明是白天,但是屋内却像是为了€€省钱而并没有开灯,光线格外昏暗。
在墙壁上,扔着各种工具以及油渍污染过的痕迹,还挂着几件红白相见的工作服。
里面有一€€种非常浓重的膏药的味道。
那个大叔带着他往前走。
屋子还连接着外面的一€€条道路,大概是能够直接通往工厂的。
大叔将放置在桌子上的一€€大串钥匙拿起来,边问:“你是阿贺哪边的亲戚,没见过还有亲戚来找他的。”
白桑回答:“他奶奶那边的亲戚,本来是不会过来,但是这事毕竟和€€高考家长签字相关,事关重大,就必须要来找他商量商量。”
大叔哪里高考过?他自然也不知道现在的考试需要什么程序,要找谁签字同意。
听到白桑这么笃定的语气,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怀疑。
“我早说让阿贺这小子去高考,别再天天往汽修厂这边跑了€€,但是他就是不听劝,非要到这边来。”
那大叔走在前面,踩在泥泞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惋惜。
白桑攥紧手,“他平时不上课也要到这边来吗?”
大叔点点头,“唉,说来也惋惜,这小子本不该天天到这地方来的。”
大叔看向他,牵起了€€眼尾的几根皱纹,“他爸爸的事你也知道。”
话题进展到这里了€€,白桑便点头道:“他爸爸离世的事我们也很惋惜。”
听到他这样说,大叔才像是终于相信了€€他的话,这回是真€€情流露了€€,
“这娃娃我们也经常说了€€,他就是命不好。可€€能也真€€就和€€名€€字有关,老€€贺自己€€都是搞流水线的,还非得给他儿子取‘修’这样的名€€字,这取名€€就多多少少影响了€€娃娃的命啊。”
白桑没有插话,等待着他继续说。
“你说哪家娃在八岁就没了€€双亲的,还碰上个……算了€€,不说这个。”
大叔顿了€€顿,又€€道:“我们平时也是劝说贺修这小子去读书的,你说现在这世道,不读书哪还有出路哦?小朋友,你一€€定要劝劝他。”
贺修是有白质元的资助款的,白桑并不觉得贺修经常跑来流水线是因为工作挣血汗钱。
他猜想他经常折返这里应该和€€死去的贺父有关。
他应该是试图在收集相关证据。
白桑语气温和€€,“您放心吧叔叔,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劝说他来高考的。”
一€€听到“高考”这两个字,老€€大叔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改懒洋洋的模样。
大叔听到他这样说以后,连忙高兴地赢了€€两声,“€€、€€好!”
“其实老€€早就听到老€€贺说贺修成绩很好的,在他还小的时候,好像是经常满分的,还拿过什么……什么省的奖,当€€时说起这个的时候,老€€贺的眼底都有光。”
白桑抿抿唇,“那贺修他为什么考上个好一€€点的高中?”
大叔说起这个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你是远一€€点的亲戚,所以听说得可€€能不多,但是我们这些€€人可€€是什么都知道那时的事的。”
“贺修他中考的那一€€天,就是那一€€天,他爸爸的病恶化€€了€€。那天他一€€个人去的医院,回来后哪还考试?”
“那时候贺修他们是要到县里中考的,他们学校没有考点,那时候给他打电话的还是我。”
大叔讲到这里,忍不住用宽厚的手掌捂住脸面。
“我直到现在在想,当€€初是不是不要给他打电话,让他安心考试比较好。”
白桑宽慰他道:“比起考试,对于他而言一€€定是见到家人的最后一€€面更重要。”
大叔向他表达了€€感谢,继续道:“那时候贺修自己€€一€€个人坐车回来的,当€€时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由€€他这个唯一€€的亲属自己€€决定,包括要不要治病,要的话怎么筹钱,伤口感染直接导致的重症,手术费动辄三四€€十万,当€€时有谁拿的出来?更别说是贺修了€€。”
“当€€时的三四€€十万别说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就连小康人家也得咬牙才出得起。他说着想要救,但是最后也只能这样放弃。”
大叔说着都不忍心了€€,声音开始颤抖,“最后的病危通知书、甚至是死亡证明,都是他自己€€签的。”
白桑光是听到都觉得揪心,这对于十五岁的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贺修这小子,从出生开始就抓了€€一€€副烂牌。”大叔边说边叹气,语气里带着些€€许惋惜。
只有白桑知道,那不是贺修抓的烂牌。
他只是被命运针对了€€。
被“世界意识”针对了€€。
这段路并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头。
那边连接着的果真€€就是汽修厂的内部,还直接连接着员工的更衣室。
里面挂着好几件陈旧的工作服,上面有各种污渍。
大叔回过头,语气认真€€:“小娃娃,你一€€定得让阿贺去参加高考,不能让他再这样堕落下去了€€。”
白桑郑重地点点头,“我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