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冬藏轻声催促:“快来,等你很久了。”
贺关这下才是真的愣了,边走边说:“什么叫等我很久了?”
楼冬藏:“字面意思。”
贺关拿着手机,没再说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给楼冬藏打电话,楼冬藏这边一直很安静。
从始至终,楼冬藏就动了一次,就是从现在的位置起身,去找岳叔问有没有菌菇。
那时候才刚刚六点。
难道那时候就在楼下等他?
一直等到现在?
贺关越走越快。
他走到近处,终于远远看到七进门传来的光源。
暖黄的温暖映入眼帘,在黑夜中照射出属于自己的一块明亮区域,衬得花墙温馨、树影模糊。
贺关走到第一排两个地灯前,看到站在门口的楼冬藏。
早上送自己上班已经足够惊喜,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
贺关:“怎么不找个东西坐着,站着不累?还在这吹风,外面不冷吗?要我说多少次……”
楼冬藏听到他急匆匆走到近前,把电话挂掉,说:“快来。”
他朝贺关张开怀抱,说:“等你很久了。”
他姿态包容,衣裤单薄,等了贺关很久,在地灯灯光的映衬下,一身暖黄。
这谁能拒绝呢。
这让贺关怎么拒绝。
贺关走进他的怀抱,和他抱在一起,眼皮颤抖、声音也带出来一点,说:“没有下次了。”
楼冬藏笑着在他耳边说:“下次穿厚点。”
两个人只是简单抱一下,抱完贺关立刻去摸他的额头,被楼冬藏预判,挡住手,说:“没发烧。我体质很好。”
贺关:“骗鬼呢你。”
“上次只是意外……”
“嗯嗯嗯,好好好,都是意外。走,跟我上楼先测个体温再说。”
楼冬藏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开灯。
地灯被关掉,他们一起向楼上走,呼吸和体温清晰可闻。
贺关拉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
体温确实没问题,量完贺关便下楼做汤。
菌菇汤很好做,几个菌类改刀切好,汆热水一分钟,捞出来备用。
趁烧水去稍微翻炒好熟的胡萝卜丝,两样能一起备齐。
楼冬藏站在门口:“和之前的锅声音不一样。”
贺关:“嗯,之前用的不锈钢涂层锅,这是石锅,用的木铲。”
他把菌菇和胡萝卜丝放到一起,加水没过,等熟之后转小火。
贺关偶尔看一眼锅,靠着料理台说:“煮汤总让我想起刚来那会儿。”
楼冬藏略微停顿,迟疑地问:“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贺关乐了:“审时度势。”
这一页便被轻轻掀过。
菌菇很快煮熟,贺关把汤转小火,说:“叔呢,晚上怎么没见他人。”
楼冬藏:“出门买菜。他说这时候打折。”
贺关:“这时候确实打折……我前两天买的椰子呢?今天给它砍了。”
楼冬藏不确定地说:“冰箱里?”
贺关:“帮我找找,我看个锅。”
冰箱就在料理台附近,楼冬藏伸手摸过冰箱表面,却一点没认出来,直直往贺关身后走过去€€€€
被贺关往旁边半步,挡住了。
“冰箱你刚才摸到了。”
楼冬藏撞到贺关身上,下意识按着他肩膀停住,皱着眉问:“我摸到了?”
贺关直想笑:“嗯,后退半步。”
楼冬藏:“怎么可能。”
贺关笑着反问:“怎么不可能?”
贺关看说服不了他,干脆拉着他的手去摸:“这儿,这就是冰箱。摸到没,这儿就是双开门的缝。”
楼冬藏:“我之前没能打开。”
贺关愣了愣。
是说之前自己尝试做饭的时候,没能打开冰箱。
最近几天贺关也很忙,也没有在家帮楼冬藏认东西。
这明明是他答应过的。
贺关一拍脑门:“带你认家里这件事我怎么老是忘记。”
楼冬藏:“今晚带我认吗。”
贺关:“今晚不是要给你画地灯吗,认家里就明天吧?别的不说,我得先打个草稿。”
于是明天回家要做的行程也定好。
楼冬藏:“你可以简单地画几笔,让我感觉到是什么样子就好。”
贺关:“你摸都摸不出,我画就想得到是什么样子了吗,当然要仔细一点。”
楼冬藏:“死的。”
贺关:“什么?”
楼冬藏:“那是死的。所以我摸不出来。”
相比活着的、温暖的东西,他对冰冷的死物敏感度很低。
“摸地灯只会让我感受到那是一堆木块。还是凉的木块。”
贺关默然地注视他,最终笑了一下,抬手碰碰他的手背,没再离开。
楼冬藏动了动,拿手背贴着他的手指,贴紧了点。
没去握他的手,只是这样安静地靠着他。
难言的亲密。
贺关和他一起站了一会儿,扭头才发现小火煮得汤要溢出来。
他忘记中途掀开盖子。
贺关连忙拿布巾去拯救要溢出来的汤:“我去,这个汤溢出来了……”
他有点忙乱,但整体上还在步骤严谨地关火、擦锅,收拾残局。
靠着楼冬藏的手指离开了。
楼冬藏转身过去,在贺关说是冰箱的位置打开门。
他在冷气里穿梭,很快摸到椰子有点毛茸茸的白色外壳,转身过来。
贺关也刚好擦完台面,想看看他拿到没有,没想到刚好撞到他眼皮半耷拉着。
像吝啬地给贺关开了条缝。
后面是仿若无机质组成的、剔透的化学物质般的青蓝色眼眸。
贺关看着他,对方也没动,维持着这个半睁着眼的姿势。
汤已经被贺关盛出来,鲜香浓郁的味道充满整个厨房,让这个地方有股熙熙攘攘、被人簇拥着的温暖。
他接过楼冬藏拿着的椰子,笑着说:“你的眼睛,非常漂亮。”
*
贺关砍开椰子之后依然没回过神,没想到自己怎么说得出口这样的话。
而且不受控制。
楼冬藏的反应是怔了片刻,没有说好,但也没有说不好。
贺关知道那不是反感,更像真的愣住了。
虽然说完之后没后悔,但坐下吃饭的时候贺关依然没回过神。
这话不太像他。
不太像那个和亲密的人嘴硬、说不出一句赞美的话的他。
不然之后和父母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僵。
但既然说了,倒也不会后悔。
贺关听见楼下有响声,站起身说:“岳叔回来了,我去看看。”
楼冬藏拿着勺子正在挖椰肉,贴着壳很快地往下,动作十分利索,显然很喜欢这个水果。
闻言他抬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