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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车内。
“钥匙……”江予躺在庄敛怀里,眼皮疯狂抖动,嘴唇嚅动,呢喃出声。
棒球帽的帽檐下,庄敛漆黑幽冷的眼睛阴沉看向对面的简青,声线冰冷,“怎么回事?”
简青皱了皱眉,“他要醒了。”
醒过来,这次催眠就会失败。
“简医生。”帽檐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半张脸,庄敛眉宇中的阴晦被拓得愈加深刻,只有苍白的嘴唇和下颚裸露在车厢内的光线下,线条沉郁锋利,显得有些刻薄,他语气森寒,“听说简医生是申城行业精英人才。”
“……”他虽然没说完后面的话,但简青同样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威胁。
为了方便催眠,也为了防止被其他人窃听到催眠内容,他们已经换了一辆车,保镖和他们之间竖起了隔板。
即使面前这个男生手指受伤,但简青保证,他绝对比他这个常年坐在办公室的柔弱医生要厉害,即使没有保镖,他也能轻松解决他。
同样的,简青也能轻易看出来,这个人心理状态不太正常,从业这么多年,他最不喜欢和这种有钱有势还聪明的疯批打交道。
这个想法很快在心里轱辘了一圈,简青推了推眼镜,沉声说,“加深催眠。”
加深催眠,让被催眠者的自主意识陷入沉眠,减少催眠失败的风险,会更容易植入虚假记忆。这是简青最开始提出的方法,但庄敛否定了这个方案。
庄敛想要的是江予真正“经历”这段记忆,在心理上病态地接受他,爱上他。
想要他睁眼就会爱他。
宝宝。
庄敛寂静无声低垂着充斥着疯意的眼睛,在头晕脑胀中,冰凉的嘴唇碰了碰江予抖动的眼皮,始终没有接受简青的提议。
江予念叨想要钥匙,但他不知道,门后是一堵将门口砌死的墙,他被彻底关在那个房子。
只要催眠成功,庄敛就会带他去意大利。
对面的简青没有说话,只是瞧着他们,无框眼镜在车厢的光线下反着冰冷的光,半分钟后他说,“如果他发现太多异常,很快就会清醒。”
那堵砌在门口的墙就是最大的异常,现实中没有正常人会在门口砌堵墙。
庄敛始终沉敛,过了许久,在江予眼皮动得越来越厉害的时候,低缓地开口,“深度……”
他还没说完,突然急刹车,江予因惯性险些从他身上滚下去。
庄敛下意识收紧了手揽住他的肩,小心护住了他,却不想牵扯到受伤的手,他无意识皱了下眉,忍耐一阵钻心的痛楚。
前面的挡板被放下,保镖出现在那里,低声说,“少爷,先生来了。”
“……”庄敛面无表情咬紧下颌,额角明显抽搐了几下,微微侧过脸看向车窗外,看见几辆车不知什么时候将他们的车团团围住,闻仲€€在保镖的簇拥下下了车。
保镖上前敲了敲庄敛这边的车窗,车窗很快落下。
庄敛完好的那只手盖在江予的脸上,冷冰冰地盯着闻仲€€。
闻仲€€穿过保镖,扶着手杖走近,嘴角依旧噙着宽和的笑,接着,抬手,结结实实抽了庄敛一巴掌€€€€
“我把人拨给你,”闻仲€€淡淡地说,“不是让你对他发疯。”
第92章
巴掌声清脆落下, 谁都听得出来闻仲€€这一下显然没留情,但没人敢乱看,简青比谁都贼,率先转过头看向另一边车窗。
闻仲€€年轻时也曾经常出没在地下擂台, 到了现在年纪上去了, 手劲也依旧不小。
庄敛被打得偏着头,眼前依旧阵阵发着黑晕, 慢慢转回头, 幽黑眼瞳死寂地盯着闻仲€€,没说话。
这段路是去机场高速的最后路段, 闻仲€€带来的人别停庄敛这辆车, 十几个保镖将他们围在中间,没有人敢靠近, 里面的人也逃不掉。
……也无法把这个人藏起来。
庄敛尝到了血腥味, 舌尖顶了顶被牙齿刮破的口腔内壁, 利用疼痛压退铺天盖地的昏沉,他用力掐了掐眉心, 忍着汹涌澎湃的狂躁和怒火。
就差一点,他就能成功把江予带到意大利,带他逃离所有人, 庄敛的呼吸无意识地加快,躁郁始终盘亘在胸口, 不得宣泄。
好想,好想杀了所有阻碍他的人€€€€
庄敛躁狂地想,破坏欲在无限膨胀, 好碍眼。
好碍眼。
江予呼吸不太稳,湿漉漉地呼在他手心, 及时拉回了庄敛即将崩坏的理智。
闻仲€€挥了下手,身后的保镖上前,将司机赶下了车,自己上了驾驶位,另一个保镖打开后面的车门,想从庄敛手上接过江予,却在弯下腰的瞬间对上了庄敛晦暗不明的眼神。
很快,他听见庄敛晦涩的低语,“谁准你的脏手碰他。”
保镖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不正常的疯戾,及时顿住了即将碰到江予的手,后退一步,低头道歉,“抱歉,少爷。”
“带回去。”闻仲€€淡淡吩咐说,转身离开前扫了眼简青,说,“把简医生带下来。”
“是。”两位保镖很快应了声,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客客气气将简青请到了闻仲€€那辆车上。
保镖们训练有素回了车上,车队慢慢掉头,驶向医院。
医院内依旧守着记者,却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拨。
几乎在庄敛被保镖送回医院的同时,庄家的车就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车门被打开,庄先生和庄夫人下车,庄夫人伤心欲绝地挽着丈夫的臂弯,坦然面对记者的镜头,他们不关心庄敛的死活,却不得不在镜头前摆出心疼他的慈爱模样,以图缓解这次的危机。
简青留下来解除对江予的催眠,闻仲€€沉默地看着车外的做戏,听见简青在江予耳边打的响指,江予紊乱的呼吸立竿见影地顿住,微微侧过目光,看向横躺在对面的江予。
江予睁开眼,看见陌生的车顶,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眼泪从湿热的眼角落下。
简青见他醒了松了口气,坐回去,说,“好了。”
江予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找钥匙开门却被庄敛欺负的那一段,眼眶发红,突然听见陌生的声音,转头看见他,还没完全从被催眠的状态脱离,眼泪止不住,泪眼婆娑中又看见了对面的闻老先生。
闻仲€€对上他的目光,递给简青一个眼神,简青很快下了车,又贴心地关好车门,保镖牵着小二哈在外面守着他。
“感觉如何?”闻仲€€主动问。
“闻老先生……闻老先生!”江予微微睁大眼,他一直想找问老先生,这会看见他又惊又喜,一下就撑起身,没注意到现在在哪里,险些从座位上滚下来,急切地说,“我有事想问您……”
闻仲€€扶了他一把,含笑说,“不用着急,孩子,庄敛不在,催眠已经结束了。”
江予抹去眼泪,晃了晃有点发涨的脑袋,刚想问出自己写在纸条上的疑问,突然捕捉到两个字,吞咽着泣音,说,“催眠?”
什么意思?
“那个孩子太冲动。”闻仲€€解释说,“他听说你有危险,想给你植入一段虚假记忆,带你去意大利。”
“……”
疯子。
江予心中冒出这两个字,闭着眼忍着泣音颤颤巍巍呼出一口浊气,突然插|进衣兜,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光亮照亮了他通红的眼睛。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他遛狗被庄敛抓走的那一天的时间:10月31日,星期三,晚上10:56。
遇到庄敛前他还在和三人小群里聊天,此时秦晟和戴子明最新的几条消息安静地出现在锁屏。
€€€€所以,他这两天的经历都是假的?
这是一场庄敛精心为他编织的噩梦?
江予有些呆滞,攥紧手机,指骨用力压着金属边,直到车窗外传来两声熟悉的狗叫。
他手指一松,下意识朝窗外看去,看见了一条纯正血统的小哈士奇甩着舌头兴奋地往他这个方向蹦,“嗷汪!嗷汪!”
保镖手中的绳子限制了它的发挥,它转过头对着保镖破口大骂:“嗷汪汪汪!”
整只狗活蹦乱跳,肉眼可见地没遭到变态的蹂|躏和迫害。
江予松了口气,很快勾掉眼眶边的泪珠,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面对闻老先生坐好,嗓子有些发堵,小声说,“谢谢您,闻老先生。”
庄敛不会良心发现放弃对他催眠,只有闻老先生出面制止了庄敛,他才没真的被催眠。江予想起刚睁眼看见的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心想,如果他没猜错,他就是庄敛找来给他催眠的心理医生。
闻仲€€微微笑了下,不置可否。
江予憋着心底的恐惧和委屈,暂时将庄敛对他催眠的事压在脑后,酝酿了片刻,才有些踟蹰说,“闻老先生,您知道有人告诉庄敛我会死吗?”
……虽然那几天的经历都是假的,但江予还是想碰运气问一问,万一,万一混着真的呢?
这大概是他离他死亡真相最近的一次了,他不想放弃。江予紧张地捏着手指盯着闻老先生,心跳速度慢慢加快了。
闻仲€€仔细打量了他半分钟,直到将江予看得面露忐忑,才缓缓说,“你相信?为什么?”
“……嗯。”江予挑挑拣拣了几秒钟借口,最后实诚地说,“因为我不想死。”
他还是隐瞒了一部分,抬起眼看着闻仲€€温和的眼睛,提起勇气说,“所以我想找到告诉庄敛这个消息的那个人,我想问问他,我会因为什么死亡。”
江予说完顿了顿,试探地问,“那个人,是您吗?”
闻仲€€盯着他,很快微微笑起来,莫名其妙说,“你和他说的一样,很聪明。”
“‘他’?”江予有些疑惑。
“你出事了之后,我见过他。”闻仲€€静静地说,“他被关在精神病院两年,已经快疯了。”
江予睁圆了眼睛,连源源不断的眼泪都好像忘了涌出来,痴愣地看着闻仲€€。
他原本不知道闻仲€€说的这个人是谁,但在听到‘精神病院’四个字的时候好像又有些明白,又好像不太相信,也不太明白闻老先生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
“他是庄敛。”闻仲€€淡淡叹了口气,随后看着他说,“准确来说,他是六年后的庄敛。”
“…………”江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闻老先生说的可能是……原剧情中,失去白月光的那个庄敛,眼眶有些发热,他抿了抿唇,将莫名其妙涌出来的泪意忍了回去,说,“那您知道我为什么会死吗?”
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除非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江予早就猜到知道他死因的那个人肯定是从未来回来的人。
或者说,是重生回来的人。
“你好像不惊讶。”闻仲€€说。
江予沉默地抿唇,没说他都已经穿书了,重生这种事好像也并不难以接受。
€€€€难怪剧情能偏移这么多。
原来还有一个重生回来的闻老先生。
闻老先生和庄敛在未来肯定有很多交集,不然,闻老先生怎么会帮庄敛脱离庄家。
江予很快想,那闻老先生肯定知道他的死因了。
闻仲€€眸中的锐利习惯隐藏在温和中,他盯着江予的表情看了许久,才缓缓说,“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