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沐玄道,“今日就到这里。”
得给楼崖慢慢适应的余地。
“明日再继续,谢谢阁下了。”
楼崖微怔:“还要继续?”
“我要修补身体缺损的部位,亏空得厉害,得趁现在多补充些,否则等我进了镇邪塔,就不再有吸收阳气的渠道。”沐玄诚恳道,“我现在能指望的,只有阁下。”
药鼎峰主也会治疗鬼族,但在这方面还是经验少,没有治池云镜那般见效。
而且,阳气也会影响沐玄的自愈速度,药鼎峰主提供不了沐玄急缺的阳气,只有楼崖可以。
楼崖再度陷入挣扎,沐玄看着都替他累。
终究,楼崖还是答应下来。
沐玄在客栈住了一周,频繁有来自昆仑境或其他大能的传音符找楼崖,问沐玄的事情,催促他们回昆仑境。
楼崖大多不予理会,实在不能不理的,就给出池云镜与沐玄伤势严重,不能奔波的理由。
又过一日,昆仑境掌门的纸鹤落到房间窗口。
纸鹤张口就是:“楼崖,不要再躲了。
“躲不过的,你们终究要回昆仑境。”
楼崖道:“我没有躲。”
“那就尽快回来,别拖到万宗大会开始,到时各大宗门齐聚,闹得更大,也不好收场。”掌门道,“现在我还能说,昆仑境的事情由我们自己解决,不让他们插手。”
楼崖低声道:“明日回去。”
掌门道:“先将沐玄关入镇邪塔,等昆仑境调查完他的事,择日审判。”
楼崖:“他救了平阳城。”
“这件事我难道不知?”掌门道,“但他是鬼族,还是怨魂,在昆仑境潜伏了三四年,诱导弟子包庇他,情节严重,镇邪塔他必须去一趟,这是规矩,也是必须做给其他宗门看的。”
“你为楼家的家主,这些道理不用我多说,你该清楚才是。”
楼崖自然清楚。
以沐玄的身份,至少得进镇邪塔关几天,走个过场。
这样一来,也能稍微平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楼崖转过身,看向沐玄,“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沐玄点头,“我早就想过这一天。”
池云镜依然昏迷着,近两日恐怕醒不过来。
他的伤好了许多,主要是渡劫失败造成的心魔反噬,困着他的意识。
药鼎峰主先一步带池云镜回昆仑境,宗门的法器与大阵更有助于他治疗。
沐玄离开那天,叶桃来送他。
楼崖一直没用法器束缚沐玄,别人丝毫看不出他是戴罪之身,也看不出沐玄回修真界是接受处置。
“当初兄长一走就是好多年。”叶桃不舍道,“你们这回也要走很多年吗,我们还能不能再见?”
“会的。”沐玄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山水有相逢。”
叶桃认真道:“那你们可别等到我变老了,才回来。”
“好。”沐玄道。
*
依旧是无聊的一天。
韩芦坐在床沿,看着囚室的墙壁发呆。
被关入镇邪塔后,每一天都过得枯燥无味。
因为在这里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妖鬼才对镇邪塔闻之色变。
不过,韩芦还算幸运的。
筑基期的鬼修就算改过向善,也不被五大宗门需要,本来韩芦的下场只有死,让那些年轻修士得到历练,腾出牢房给新抓进来的妖鬼,但前些年他赌了一把,救出一个差点死在其他妖鬼手下的修士。
入镇邪塔历练的宗门弟子,都有传送令牌傍身,但斗法每时每刻都十分险要,有可能来不及捏碎令牌就身死,何况在第一层历练的筑基修士都比较青涩。
救了个人后,韩芦获得了与高境界妖鬼一般改过向善的机会,在修士看管下,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
这两天,他从修士口中听说了个特别有意思的消息。
一个鬼族潜伏在昆仑境三四年,伪装成玉典剑两个亲传弟子的剑灵,若不是陪池云镜离宗后出了意外,他的身份还不会暴露。
敢待在玉典剑眼皮子底下,作为剑灵时刻伴随他的弟子身侧,韩芦简直高山仰止,很想了解一下,那个阿沐是种什么样的心态。
可惜他只是个小角色。
能骗过昆仑境的鬼族,修为必然高深,就算被关入镇邪塔,也会在高层,他是绝对见不着的。
正在韩芦漫无边际胡思乱想时,塔内变得格外寂静。
镇邪塔一层关的妖鬼太多,历练的修士也多,整天吵吵嚷嚷的,就算一层空间被阵法扩充得巨大,他关在最深处也能听得见。
这会儿的死寂,显然不同寻常。
落针可闻的环境中,有人带着鬼族过来的动静格外清晰。
来者的身份必然特殊,韩芦应该就这么老实坐着,不去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可他按捺不住好奇,走到了门前。
囚室的金属门扉上端开着扇小窗,从里侧和外侧都能打开,韩芦悄然开启一条缝隙,小心翼翼往外看。
那是楼崖。
韩芦控制不住一抖,踉跄后退两步。
楼崖近年来不怎么再出手,但他年轻时杀过太多妖鬼,妖鬼界至今流传着他的凶名。
连韩芦一个筑基期鬼族,都听闻过他的长相。
楼崖打开韩芦对面囚室的门,对漂浮在旁的沐玄道:“进去吧。”
哪个筑基期的鬼族,值得楼崖亲自带来。
而且,楼崖怎会对关入镇邪塔的妖鬼用如此温和的声音。
注意到门上小窗,沐玄的身躯化为一缕轻烟,尝试着穿过去,楼崖制止道:“不行。”
这句话说得有点迟了,沐玄撞到了头。
沐玄现回原形,揉了揉额头,“果然,五大宗门不会留下这种漏洞。”
整扇门上都附着阵法,别说用遁术穿过小窗,就是传递物品都不行。
囚室内的陈设简单至极,仅有一张床,一副桌椅。
楼崖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委屈几天。”
沐玄调笑道:“阁下不如给我些好东西,置办一下囚室,否则这里环境实在太差。”
楼崖脸上,浮现沐玄熟悉的犹豫。
“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让玉典剑徇私。”沐玄笑着收回手,“有张床已经够了,一只鬼能享受什么。”
而且,若其他宗门看见沐玄的囚室与众不同,别说对昆仑境不好,对沐玄自己的影响也不好。
沐玄从里面关上囚室的门,朝楼崖挥了挥手。
楼崖该走了。
但他迟迟没离开,沐玄目露疑惑。
下一刻,以楼崖为中心,无形的威压蔓延开,整层的妖鬼被压迫得趴到地上,对面囚室的韩芦同样不例外。
这是对他们的警告。
不能靠近沐玄所在的囚室,更不能来骚扰。
楼崖的声音传到镇邪塔所有修士耳中。
“沐玄情况特殊,昆仑境几日后自会审理,在此之前,希望诸位不要靠近他所在的囚室。”
“若出现什么意外,你等担负不起责任。”
这么特殊的鬼族,只有一个可能。
韩芦已经想到邻居的身份。
那个阿沐,居然只是筑基巅峰。
他装作玉典剑弟子的剑灵,被拆穿身份后,玉典剑居然没有震怒萌生杀意,还隐隐有维护的意思。
楼崖终于离开。
短短数日,沐玄在修真界已然名声大噪,按理说会有很多人过来围观,但玉典剑的震慑颇有效果,目前一个敢来的都没有,十分清静。
韩芦都觉得,沐玄的囚室安排在他对面,也是玉典剑有意为之,因为他是这层唯一改过向善的妖鬼,足够识趣,不会生事。
忽然,韩芦听见匆忙的脚步声。
刚被玉典剑那般警告,居然真有修士敢过来。
韩芦饶有兴趣往外看,见到了一个俊朗的少年。
“朗风。”沐玄面露意外,飘向囚室的门,“你刚回来?”
“对。”楚朗风喘着气,棱角分明的脸庞往下滴汗,打湿了黑发,“怎么会这样。”
他在宗门外做的任务刚收尾,就听说了这件事,立刻赶回来。
来的时候,楚朗风还撞见了陈舒。
“楚师弟。”陈舒站在镇邪塔的入口处,声音细弱,“我就知道你会来。”
“师兄,我急着去见阿沐,有事之后再聊。”楚朗风语气匆匆。
“我猜到你会来见沐公子,才在这里等你。”陈舒咬字用力,“你是不是对沐公子有意。”
楚朗风顿时僵住。
他还是在夜市那天,才稍微意识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