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憎恨池云镜,不惜舍身羞辱他,如今快要成为池云镜的妻子, 不知阿玄是快意更多, 还是恼怒更多?”
“什么妻子, 一场荒唐的笑话而已。”沐玄看了看宽大的袖摆, 刺绣粗糙, 用料倒是不错,红色丝线在灯火下反射浅浅的光华,“这种感觉,远不如在池云镜清醒的时候羞辱他。”
“也是,这算不上婚礼。”孟陈莲若有所思,“阿玄穿戴凤冠霞帔的模样,应当更美。”
沐玄道:“我以为,少宗主会生我的气。”
“我自然生气,现在看着你都余怒未消。”孟陈莲微微一笑,“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回宗后我会罚你,等下我要出宫,你独自留在这里,面对异魔与池云镜,也算是惩罚之一了。”
沐玄才是卦象中的人,孟陈莲自然没用了。
孟陈莲还中着药,异魔也不怕他在这里掀起什么风浪,要出宫也无所谓,不如说那样更好,免得影响新皇夫妻的感情。
“阿玄要当心。”孟陈莲提醒道,“若是池云镜醒来看见你,你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沐玄:“池云镜一直昏迷不醒,属下不会倒霉到一来他就醒了吧。”
孟陈莲不置可否:“异魔测算到有人从天而降,这卦还是准的,谁知冲喜有没有用。”
临走前,孟陈莲交给沐玄一瓶药粉。
“我生阿玄的气,但也舍不得阿玄死,若遇到危险,就使用这瓶药粉。”
孟陈莲离开不久,异魔就将沐玄带去池云镜的寝殿。
拜堂等成婚流程一概没有,异魔的做法简单粗暴,直接将沐玄放到池云镜床上。
异魔之间结合,想必也是这么简单。
灯火摇曳,池云镜的脸被光影分割,似仙的那半掩在阴影中,攀着暗红花枝的半张脸对朝沐玄,被光照得纤毫毕现,眉眼到鼻梁嘴唇的弧线起伏优美。
沐玄发现,池云镜脸上的花枝已经没入眼睑,而且比往常更密集。
手上的花枝也是。
花枝稀疏时,还有妖异的美感,如今则是诡异感更重。
沐玄拉开池云镜的衣襟,查看他身上的花枝情况,没有脸和手上那般严重,但情况不容乐观。
得到魔皇印会催化池云镜的魔血,在沐玄的预料中,池云镜叛离正道,必须掌控魔界残骸作为筹码,要为此付出些代价也没办法。
可现在,池云镜的魔血活跃过头,好像在朝魔族转化一样。
他将池云镜的衣襟拉回去,重新盖住少年的胸膛,暗红花枝与白玉般的皮肤交织成诱人的颜色。
池云镜属于穿衣显得单薄清瘦,脱衣有料的类型,怪不得力气那么大。
毕竟是剑修。
沐玄见过不少男人袒露上半身,虽然是弯的,也不会有什么心里波动,然而池云镜不同。
发现了池云镜至今仍对他怀着心思,沐玄做偷偷拉开衣服,看人身体的事,莫名有点耳热。
当真是罪过。
沐玄翻身下床,穿上鞋子,不打算和池云镜同睡一张床。
万一池云镜真醒了,不得杀了他。
沐玄在宫殿内踱步,翻找柜子里有没有多余的被褥,准备打地铺。
没有。
沐玄重新看向床上的池云镜,目光落在他盖着的被子上。
十年前,池云镜的相貌偏向美感,如今五官没多少变化,但气质愈发具有攻击性,使得相貌多出了慑人的锋利感。
沐玄一开始以为,池云镜变回了原本的模样,现在才意识到,池云镜这些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都学会做戏演他了。
沐玄演艺行业出身,竟然在擅长的方面翻了船。
主要他实在没想到,池云镜能做出这种事,就像当年想不到池云镜会喜欢他一样。
这么有能耐,还盖什么被子。
魔界新皇,还是大乘期修士,不盖也没事。
沐玄把池云镜的被子拉下来,铺在地面,然后自己躺上去。
宫殿内燃着宁神静气的香,沐玄闻着香味,思考池云镜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不止魔血的问题,还有池云镜对他的心思。
想不出来。
沐玄思考得头昏脑涨,合上眼睛,有点昏昏欲睡。
灯台上的火苗剧烈抖动了下,殿内一瞬间变暗,待灯火恢复正常,躺在地上的沐玄身侧多了个人,火光将少年手持残月剑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剑尖对准沐玄的心脏。
剑尖没有碰到沐玄,但隔着层衣服,沐玄的胸口都因残月剑的锋芒而隐隐作痛。
沐玄骤然睁开眼睛,与池云镜对视。
池云镜背对灯光,左眸开着玫红的魔花,萦绕着寂静的幽暗。
“你怎么在这里。”
“我被异魔弄来,给你冲喜。”沐玄道,“你苏醒过来,算不算我的功劳?”
银白剑尖向前,刺破沐玄的红衣。
“你不能杀我。”沐玄道,“你杀了我,沐玄会伤心,怪罪你。”
抵到沐玄胸口的剑尖抖了抖,划开浅浅的伤口,温热血液流淌出来,洇在大红的衣料上,看不分明。
池云镜的手臂绷到极致,听见这话,他是真的想杀了孟陈莲的影卫,但被理智阻止,指骨将皮肤顶得发白,手背浮现青色的筋络。
注视沐玄半晌,他缓慢收回残月剑。
“滚出去。”
沐玄从善如流起身,开门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沐玄走向宫外,打算先出去再说。
没走多久,他遇见了巡夜的守卫。
在守卫通报他逃跑前,沐玄道:“你们的新皇醒了,是他要我出来的。”
守卫一惊,连忙将这个喜讯告知给老祭司。
沐玄与他们擦身而过,被守卫叫住:“等等。”
“你一来,新皇就苏醒,更说明你对新皇很重要,不能离开。”
沐玄呆住。
守卫将沐玄扛在肩上,带回池云镜的寝殿外,正好撞上匆匆赶来的老祭司。
“做得很好。”老祭司夸赞他们,卦象显示沐玄对新魔皇而言重逾性命,就算池云镜赶沐玄走,他也不能离开,否则那不是要了新皇的命吗。
他让守卫放下沐玄,自己带着沐玄敲开寝殿的门。
池云镜正坐在椅子上,手持斩情剑,对着灯火观摩剑刃上的字符。
“恭喜新皇苏醒,贺喜新皇大婚。”老祭司躬着腰,“双喜临门,老朽也为新皇高兴。”
池云镜道:“不是大婚,别再说错。”
“可冲喜的效果极佳啊。”老朽连忙道,“婚礼还没真正完成,少皇就已经苏醒,若是新皇与妻子结合,必定更有益处。”
池云镜头也不抬,脸上没什么情绪,语气冷淡:“再说错一句,我杀了你。”
老祭司大惊失色跪下,俯身用额头贴着地面,不敢抬起半分。
池云镜道:“剩下的半个魔皇印,在你那里。”
“魔皇印一直存放在宫内,由老朽看守,等待卦象预示的新皇出现。”祭司道,“老朽这就去取。”
“明日再取。”池云镜道,“得到另外一半魔皇印,会导致我的魔血愈发失衡,待我调理完身体,明日再处理。”
“是。”
老祭司垂着头退下,门口仅剩沐玄一个人。
池云镜没再赶他离开,而是问:“你怎样认识阿玄的。”
沐玄:“我认识自己,还需要理由?”
“别装傻。”池云镜不愿与他多说一个字。
“这些年,妖鬼一直没放弃寻找沐玄,我也被派出去找过,还发现了他,但沐玄行踪鬼魅,还有宝物相助,我抓不住他。”
“沐玄反过来对我传音,和我说了些话,因为他偶然看到了我的脸,长得像他重要的人。”
池云镜放在斩情剑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上面的字符已经看不进脑中。
沐玄继续编:“从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直到我修为尽废,被少宗主带到合欢宗,遇见了潜藏在那里,调查玉典剑踪迹的沐玄,他提议互相帮助,我答应了,我不想一直当废人,任何一点助力都要抓住。”
“我当年看出少皇对沐玄有些异样,也不希望少皇抓住他,就没捅出他的行迹。”
池云镜抬眸看着他:“这些事,你之后要如实转告给阿玄。”
沐玄冷笑:“我为何要听你的。”
池云镜没有回答,接着问:“先前,你是否有对我做什么。”
“没有。”沐玄道,“在你清醒的时候,羞辱你还有意思,在你昏迷的情况下,我碰你半点意义都没有,自己还恶心。”
池云镜开着魔花的墨瞳浮现厌恶,“你这般仇恨我,是不是对着阿玄抹黑过我。”
沐玄勾起笑:“当然。”
四周魔气朝池云镜手中汇聚,凝成球状,池云镜的指尖逼出一滴血液,落到上面,犹如眼球的瞳孔,还会灵活转动。
池云镜松开手,诡异眼球飘向沐玄,要融入他体内。
沐玄后退一步,“这是什么?”
“将你不怀好意,利用阿玄的那些想法告诉他,不要再给他阳气,这只眼睛会看着你。”
至于孟陈莲的影卫具体是怎样对着阿玄抹黑他的,池云镜不打算询问,他自己会问阿玄,也会解释。
除了必要的事,别人不需要与阿玄说太多话。
沐玄忍不住问:“究竟怎样,你才会对沐玄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