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以公主的身份与萧沐随行,若遭到危险,他一旦施展功夫,立刻就会被这病秧子通过身手发现他就是那名刺客。
怎么办?
他想了想,仰头对马背上的萧沐道:“你先走,我带队走另一条路。”
萧沐点了点头,又问:“公主可需要我帮忙吗?我应该可以打很多猎物,要不要分你一些?”
殷离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病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又自信,“你看不起我?母妃的宫里可挂着我赢来的三把金弓。”
萧沐愣了愣,原来公主骑射这么好的吗?
他欣赏地看一眼殷离,点点头,“好。”说完便一拽缰绳,掉头带着随行府兵们策马而去。
殷离看着萧沐的背影,目光沉了下来,他头也不回地对随行侍卫道:“你们先去西面围场扎营,我回去取件东西就来。”
侍卫不疑有他,应声离开。
殷离见人离开,迅疾返回营帐。
不能以公主的身份跟着萧沐,那就只能……
回到帐中,殷离一刻不耽误地从床榻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后,掀开上层的几件女款衣袍,打开隔层,一整套男款的玄黑伴暗红云纹劲装便露了出来,上面还摆着一张人皮面具,他取出夜劲装,露出下面的又一层隔层,里头放着各式暗器。
此时,已经骑行出老远的萧沐忽然一拽缰绳,停马后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扭头问茗瑞道:“你见我剑油了么?”
茗瑞摸了摸脑袋,疑惑:“世子爷,带那个干嘛呀?”
打猎虽说也用剑,但用得极少,更用不着临时保养吧?
萧沐皱眉,“不行,我得回去取。”他说时就拉扯缰绳调转马头。
像这样大的猎场,是不可能当天就回到营帐的,若是遇到难猎的凶兽,可能要在外露营好几天,他的宝贝老婆剑每天都得用剑油保养,这东西可不能落。
“啊?”茗瑞还想说什么,便见萧沐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往营帐方向奔驰,远远丢下一句:“原地待命,等我回来!”
*
殷离已经换上了劲装。营帐的桌案上,袖箭,飞刺,梅花针,绳镖,锦套索等等各式暗器摆了满满一桌,令人眼花缭乱。
殷离将袖箭放置好,扣紧护腕,又在腰带间挂上某种金属链条物,随后一抬脚,颇为男子气地踩在胡凳上,又往靴子里塞暗器。
不知道太子有什么埋伏,他得准备得多些,以防万一。
他一面塞着暗器一面自我解释:我不是要救那个病秧子,我只是不想让殷嗣得逞罢了。
不对,那病秧子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没错,就是这样。
此时的帐外,萧沐以千米冲刺的速度往营帐赶,他功夫极高,以一种旁人闻所未闻的身法犹如凌波微步一般,眨眼便蹿出数丈,他脚步虚无缥缈,竟一路都没人听见他的动静。
到接近营帐时,萧沐还着意看了一下账顶的风向标。
他记得自己的帐顶风向标是黄色,昨天公主说过的。
于是遥遥看见一个黄色的箭尾形状风向标时,他点点头,心道这回不会弄错了,然后加速冲刺。
账内的殷离还在自我梳理逻辑闭环,忽然感到一阵狂风刮过,将帐帘掀起,他抬臂挡了一下风,桌上的人皮面具被风一吹,轻飘飘落在门前,正落在一双靴子面前。
殷离看着那双靴子微微一怔,强烈的不详预感袭来,他猛然抬头,正撞见萧沐一双漆黑的眼睛。
桌案上几颗钢珠被阵风吹得滚动,哐当落地,又转了几圈滚至萧沐的靴旁。
殷离看一眼萧沐,又看一眼凌乱的屋内,满桌的暗器,被掀乱的衣衫箱子,以及……落在萧沐脚边的人皮面具。
艹。
第19章 (三合一)
殷离的心脏快要蹦出胸腔, 瞥一眼满桌的暗器,还有落在萧沐脚边的面具,思维飞速运转起来:身上的衣裳可以解释成他喜欢穿男装,反正他的人设向来是擅长骑射的公主, 偶尔穿男装不奇怪。
暗器也可以解释, 这里是猎场, 多带些武器防身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萧沐脚下的那片面具, 只消萧沐一垂眼,就能看见那张他假扮刺客的脸!
想到这里,他急中生智, 一个箭步来到萧沐面前,同时挂起一张笑脸:“世子,你怎么来了?”
他说时, 一脚踩在那张面具上。
因为那面具就在萧沐脚边,为了能自然地够着面具,他与萧沐的距离靠得极近, 近到二人的鼻息都交错了。
萧沐愣了一下,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公主的脸。
对方的皮肤在阳光照耀下泛着一点点微光, 肤质细腻像是剥壳的鸡蛋,伴着那稠丽的面容,一缕浅淡清香随着公主的呼吸拂至鼻尖,令人无端想到雪地里的红梅,清冽而妖冶,遗世独立却又倾国倾城,微妙地和谐。
萧沐愣怔片刻后连忙退了半步拉开距离道:“这是公主的帐子?抱歉, 我好像又走错了。”
殷离仍挂着那副笑容, 已经顾不上这家伙怎么会又走错, 嘴上说着:“不碍事,回来取东西?”脚下却按住面具往后小心翼翼,一点点地挪。
萧沐点点头,“我把剑油忘了。”他说时,抱歉地给殷离作了一揖,转身走出帐外。
看着萧沐转身,似乎完全没看注意到那些破绽,殷离吐出口气,心道了句这个呆子,同时闪电般捡起人皮面具往衣襟里一塞,然后风卷残云似地将桌案上的暗器全部扫进箱子里,又抓起衣架上一件白狐裘领的暗红斗篷披在身上,将底下的劲装悉数遮掩。
几个动作速度之快,前后不过几息。
此时萧沐又在帐子外回了头,“公主。”
殷离披斗篷的动作一顿,再次扬起笑:“怎么?”
萧沐指了指账顶,“我记得公主昨日说过我的帐子是黄色风向标?”
殷离闻言疑惑走来,走前还又偷瞄了一眼账内,确定没有遗漏后,才彻底松下紧张的神经。
萧沐见方才还着一身黑的公主此时披上了一袭红色斗篷,白色的狐裘绒毛随着殷离的走动不断摇摆,扫过皙白的下颚皮肤。
看着有点痒。
殷离来到帐外,顺着萧沐所指抬头看去,风向标黄色一面正对着自己,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却在此时,一阵逆风吹来,风向标吱呀一转,露出背后的一点红来。
殷离看明白了,他皱眉揉了揉睛明穴,心道了一声失策。
没想到风向标的两面的涂色竟然是不一样的!
萧沐也看懂了,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实在抱歉,我这就给帐子上做个记号,以免再唐突了公主。”
殷离有些无力地点点头,却又不放心地再次看向萧沐。
这病秧子明察秋毫,方才那么多破绽真的发现吗?就没有想问他的?
萧沐见殷离如此看着自己,有些疑惑,公主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在等他开口似的。
他该说什么吗?
道歉的话他已经说过了。
他思来想去,又瞥了一眼殷离披在身上的斗篷,恍然大悟。
公主一向穿红色,方才似乎是穿了件黑色,大概是不满意自己的着装又被他撞见,这才急急地披了件斗篷遮掩吧?
于是他想了想,认真地道:“公主穿黑色也好看。”
殷离一愣:?
见殷离没反应,萧沐又道:“公主天生丽质,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对他来说,衣衫只有红黄蓝绿黑白灰等颜色上的区别,款式绣工纹样什么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殷离面上不显,心脏却莫名地砰砰跳。
这病秧子哪里学来的这些嘴上功夫?
还……挺顺耳的。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扭头从侍从手中牵过马匹,一跃而上马背道:“若世子没别的事,我先走一步。”说完也不等萧沐回答,便强作镇定地策马而去。
萧沐眨眨眼,遥遥对殷离的背影挥手后,便往自己的帐子去了。
*
萧沐取了剑油,与队伍回合,他避开地图上标记的释放虎王的区域,率领一行人寻找猎物,越走越远,至傍晚时行进到了山林深处。
一路上他依靠超高的箭术猎得了许多飞禽走兽,但一直没有发现大型动物踪迹。
入夜之前,他们发现了一处废弃洞穴,此时天色已晚,萧沐决定原地休整,便命令队伍停了下来。
茗瑞带人打扫了洞穴,生了篝火,用木柴草堆铺成一张临时睡榻,又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毡毯子,这才让萧沐坐下。
萧沐从茗瑞手中接过药丸,就着水咽下,诧异地发现这药丸不仅不苦,外头包着的糖衣还带着丝丝甜意。
他脑子里忽然浮现殷离喝药时皱眉的模样,于是道:“这蜜丸好,以后把药都制成丸子。”
公主以后要是再喝药就不必喝苦汤了。他想着。
茗瑞笑了笑,“爷,咱们这是在外头不方便才制成蜜丸的,想要见效快,还得是汤剂。”
二人聊着,忽然听见一声破空声,随后是微弱的爆裂声响。
人们抬头望去,见空中炸出了一串烟花的形状。
“这是谁找着猎物了给队伍传信吧?看起来离咱们特别近,不出两里路。”
茗瑞眼光发亮,对萧沐道:“爷,看着的响箭距离,那猎物应该就在附近,不如咱们去抢了……”
萧沐果断摇头,“人家先找着的猎物踪迹,我们抢来胜之不武。而且那响箭方圆百里都能看见,怕是行宫看台上的人都瞧见了,若是明抢,难免落人口实。”
茗瑞有些不甘心地挠挠头,嘀咕了一句,“爷还真是光明磊落。”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自我开解了:“那猎物这么近,可咱们却都没发现,可见不是什么大型猎物,世子爷看不上,不打也罢。”
此时距离洞穴不过百丈开外的一座小山头峰顶,殷离皱着眉从袖间掏出一块帕子,颇为嫌弃地沿着一根一根的白皙手指擦拭血迹。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胸前一道剑伤,正扭曲地躺在地上。
身边一名影卫懊恼地嗨了一声:“没想到这探子有响箭藏在袖中,临死前还给放出去了。”他说完又冲殷离躬身请罪,“没能阻止,是属下无能。”
殷离摆摆手,“算了。”
想必此时殷嗣已经获得了萧沐的方位,正派人过来了。
方才他一路跟着萧沐到此,发现了这名探子,他料定是殷嗣的人,果断出手,没想到这探子还是个死士,拼了一条命也要给主子传信。
殷离看着山脚下营地升起的篝火,道:“十四,派人告诉阿七,率我的狩猎队伍往南边走,顺道查查萧沐那幅地图上标记的地方到底藏着什么蹊跷。”
殷离在与萧沐分开后,半道让阿七易容成他的模样,率他的队伍正常狩猎去了。
此举一是为了掩人耳目,营造五公主正在狩猎的假象,二是为了查查殷嗣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