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几名黑衣人赶了回来,噗通一声跪地,“殿下!”
殷嗣本是因为熬了一宿正烦躁不已,看见来人,心情也好了些许,“得手了?”
来人头都不敢抬,好一会儿后,才道:“狼群……狼群全都……”
见对方支支吾吾,殷嗣察觉不对,厉声道:“说话!”
黑衣人把心一横,咬牙道:“狼群被绞杀了。”
“怎么可能?!”殷嗣不可置信,“那么多狼,全死了?萧沐呢?”
“萧沐把狼尸缴获,送回行宫了。”
殷嗣瞪大了眼,扭头看向那位给他出主意的属下,怒火中烧,“看你出的好主意!萧沐没死,反倒把孤的狼全都送给了他!”
对方早已滑跪在地,“属下也不知那萧沐竟然能一夜之间斩杀七十多头森林狼,这绝无可能!他一定,一定有蹊跷……”
“一定个屁!”接连受挫令殷嗣被气出句脏话来,“狼是你引的,能有什么蹊跷!”
说到这他自知大势已去,咬着牙一脚踹上对方肩头,将那人踹翻在地,连踹几下后还不解气,又抽出鞭子狠狠地抽在那人背上。
对方抱头躬身,分毫不敢躲,只发出呜呜的哀嚎声。
待狠狠出了气,殷嗣再次扭头看向被困的虎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狼群没了,要夺得魁首光靠虎王不够,他得速战速决,再去猎一些大型猎物。
于是他恶狠狠下令道:“今日之内,必须给孤拿下它!”
*
萧沐醒来时,殷离正在抱剑斜倚在洞口岩壁上,静静地看着洞外,光线从外照耀过来,勾勒出殷离俊秀挺拔的身姿。
“阿黎。”
殷离闻言,扭过头来看他,“醒了?”
萧沐点点头,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又捂嘴咳嗽一声,哑着声音道:“我睡了多久?”
“不太久,半日功夫。”
“今日谢谢你。”萧沐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没能找到什么合适的谢礼,最后看到躺在身旁的追光,视线落在那串猫眼石剑穗上。
他犹豫片刻,将剑穗取下,递给殷离,“眼下我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剑穗且当做信物,今后有任何需要,只管来找我。”
殷离垂眼看着那剑穗。
那分明是他的追光剑,这病秧子分明天天抱着他的剑睹物思人,眼下倒是随手把剑穗送人了?
他忽感不忿,瞥一眼萧沐手中的追光,扬了扬下巴,“我看你有值钱的东西。就它吧。”
萧沐顺着殷离的视线看向追光,忽然抱紧了剑,脱口而出:“不行!”
见他紧张的模样,殷离方才还堵心口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故作好奇地道:“哦?这么宝贝你的剑?”
“除了它,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殷离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勾了勾唇,明知故问:“它有什么特殊吗?”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听萧沐说出这是他心爱之人的剑,等等诸如此之类的话。
却听见萧沐抱紧剑低低地道:“老婆绝对不能让。”
萧沐心道他的老婆太好了,人人都想要,情敌太多可怎么办?以后没必要还是少让人瞧见追光吧。
殷离闻言皱了皱眉,这话听着怎么好像不大对劲。
虽然这是确实你老婆的剑,可也不至于让了你的剑就等于让出老婆了吧?
此时影卫们来报,“主子!晌午时猎户在附近发现了几头野鹿踪迹,侍卫长跟十四已经把它们猎来了。”
洞穴外不断传来雀跃的惊呼声,茗瑞喜笑颜开地跑了来,“世子爷!快来看,咱们今日大丰收啊!”
萧沐循声而出,见已经被搬运过来放在平地上的几头野鹿尸首,点点头,赞许道:“不错。”
“这些,加上昨日的猎物还有那些狼,够咱们拿个第二名么?”
萧沐本能地认为自己该悠着点,要是一直这么好运气地猎下去,没准就要拿第一了,那可不行!
殷离轻笑一声:“有那些狼,怕是头筹也够了。”
萧沐一听,大惊失色,“不行不行。”他立即指挥茗瑞,“把这些鹿还有剩下的猎物交给护卫队,换成红色箭羽,就说是五公主猎得的。”
殷离闻言,心情忽而明媚许多。
没想到这呆子这时候还念着自己,虽然他不需要帮忙,不过……
就姑且领了你的心意吧,他想着。
殷离压下几乎要翘起来的唇角,故作不解地道:“还有人到手的头筹不要?”
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想听听萧沐还能说些什么话让他高兴,例如公主比名次更重要,诸如此类,他都给萧沐想好了。
却听萧沐道:“我不想要弓,我只想要止水剑。”
嗯?殷离挑眉,这回答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为何?”他说时瞥一眼对方抱着的追光,“就这么喜欢剑?”可止水剑又不是公主的,不至于也喜欢成这样吧?
只见萧沐认真点头,“剑是老婆。”
殷离一愣,一直埋藏在潜意识中的,某个被他刻意忽略了的疑问被这一句点醒,不受控制地跳进脑海中,并飞快闪过方才萧沐的那句:老婆绝对不能让。
一个震碎三观的猜测隐约升起。
“什么意思?”殷离不可思议看向萧沐。
见殷离惊疑的表情,萧沐了然,大概是老婆这个词不常见,对方没听明白。于是他换了一个词汇,着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强调道:“剑乃吾妻。”
第20章
殷离良久没有答话。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天底下竟然真的有把剑当老婆的人吗?
可萧沐这话却令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大量与萧沐相处的片段, 那些违和感与疑问瞬间都有了解答。
为什么萧沐会每晚抱着剑睡觉,为什么会每日沉迷练剑,为什么会对着一把剑喊老婆,是因为这家伙是真的把剑当成了老婆!
萧沐看见殷离神色复杂, 欲言又止, 心道这很难理解吗?对他们剑修来说, 剑就是老婆呀。
殷离沉默良久, 才幽幽地又问了一句:“你说剑是你妻,那公主呢?”
萧沐恍然,难怪方才阿黎看他神色不虞, 这是把他当成渣男了吧?有了老婆还娶妻,确实不应该。
他用力点点头,拍拍殷离的肩膀, 认真道:“当初求娶公主确是萧家做得不对。公主是个很好的女子,应该有更好的归宿,我会尽量补偿她的。”
殷离皱起眉, 心头无名火起,心说归宿你个头啊!
“五公主”一个好好的大活人, 当朝第一美人,你不喊五公主老婆,去喊一把剑?
公主比不过一把剑吗?萧沐你是不是瞎?!
想到这里,他看见萧沐抱着的那柄原本属于他的追光,忽然就觉得格外刺眼了起来。
他目光不善地盯着剑,盯得萧沐危机感顿起,悄悄将剑背到了身后。
方才阿黎可是跟他要剑了, 他得把老婆藏好, 萧沐想着。
殷离见萧沐这动作, 快要被气笑。
不对,他为什么要生气?
是因为萧沐不喊他老婆而是去喊一柄剑吗?
可他一个大活人,为什么要跟一柄剑去争夺“萧沐之妻”这一称号?
有意义吗?
对,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根本没有意义!
再说剑是死物,怎么做人妻?这就跟有人把猫狗当儿女养一样,难道有了宠物,就不生儿育女,不爱自己的孩子了吗?并不是。
所以萧沐爱剑,把剑当成老婆,并不妨碍萧沐娶妻,也不妨碍萧沐爱人。
冥思苦想到这里,殷离终于将自己几乎打结的脑回路捋顺了€€€€
萧沐爱剑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大问题。
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跟一柄剑较劲。
爱好嘛,呵。他甚至可以给萧沐多送几把。
他在心头如此说服自己,却没有发现,自己看着追光的目光仍是不善。
萧沐没有看懂殷离的表情,只是这一日,抱剑抱得更严实了。
*
萧沐打了足够多的猎物,决定不再逗留猎场,原地休整了一晚,翌日一早便率队往回走。
只是走出未远,天色却突然转阴,不消片刻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茗瑞连忙取了油衣箬帽给萧沐披上,“世子爷,我看这雨势像是要下大,咱们找个地方避雨吧?”
猎户对地形熟悉,带着萧沐一行人到了附近一块足有十几丈宽的崖壁裂隙下避雨。
方才吹了些风雨,萧沐便闷闷地咳嗽起来,被茗瑞扶着坐到一片铺好了软垫的岩石上。
殷离见状,皱了一下眉,这病秧子还真是弱不禁风。偏偏武功还那么好,合理吗?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走了过去,默默接过茗瑞手中的药丸与水盏,“我来。”
茗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位才认识了一日的影卫生生把他挤到了一边。
萧沐茫然看一眼殷离,便见对方木着一张脸,对着他半蹲下来道:“张嘴。”
萧沐很听话地张口,一颗药丸便被塞入口中。
殷离微凉的手指触到柔软的唇缝,像是触到了羊奶冻,又滑又软,他呼吸一滞,看着那片莹润的薄唇,像是沁了花汁一般,嫣红从柔软的唇内往外溢,至唇沿时浅淡得几近肤色。让他无端想起桃花花瓣,亦是这样从花芯至花瓣由深入浅。
殷离喉结一滚,眼睛仿佛被烫了一下,仓促地移开视线,同时收回手指悄悄背到身后揉捻了一下指尖,片刻后,又整理了神色,将水盏端至唇边给萧沐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