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闻言又是一挥手,再度扇在殷嗣脸上,随后一把掐住殷嗣下颚,面色更冷三分,“说了让你闭嘴,听不懂吗?”
他目光冷厉,本就被扇的头昏眼花的殷嗣更是被这一眼盯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他的嘴被迫张开,舌头被殷离狠狠地揪出三寸,疼得他呜呜直叫,涎水横流。
“我不是什么世子爷,扒了你的舌头,你能耐我何?”
看着对方狠厉的目光,殷嗣恐惧到了极点,舌根痛意传来,这个人是真的会拔了他的舌头!
他疼得眼眶发红,透明液体浸湿了脸,已经分不出是雨水还是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他只得连连摇头,却又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一旁的东宫近侍见状,不顾横亘在面前的刀锋,急声道:“少侠手下留情,切莫伤了殿下。否则萧王府怕是无法收场。”
殷离闻言,瞳仁一转,斜睨向那名近侍,“你威胁我?”话落,揪着殷嗣舌头的指尖用力一扯,疼得殷嗣立即大声哀嚎起来。
“殿下!”那人气势一泄,连连求饶道:“小人不敢!求少侠放了殿下,我愿以身替之,你要拔就拔我的舌头吧!”他说完,其余近侍也纷纷跪下求饶,不住磕头。
殷离眯了眯眼。他眼下虽然披着马甲,可既然跟萧沐一同行动,自然会被当做萧王府的人,一举一动都会算在萧沐头上。
他不能冲动。
想到这里,殷离瞪一眼殷嗣,看对方疼得面容扭曲,浑身打颤,一幅狼狈模样,那还有一丝当朝太子的威严?不由冷笑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随后他一脚踩在殷嗣肩头狠狠地碾压几下,居高临下地道:“我今日不动你,不过是看在萧沐的份上。但你记住了,我来无影去无踪,随时能要你的命。”
这话只是威胁,要潜入东宫刺杀太子绝非易事,也并非每个被刺目标都像萧沐那样呆,巴巴地上赶着找刺客。而且若只是让殷嗣死,太便宜这畜生了。他一定要让殷嗣生不如死,只不过不是现在。
萧沐闻言还有点懵,阿黎不是太子的死士吗?怎么自家死士还能威胁起主子来了?难不成……
阿黎这么做是为了他?
萧沐忽然有些感动,阿黎这个朋友真是值得交。
殷嗣被殷离森冷的目光与声音惊得背脊发凉,同时瞥见扈从与侍卫们,似乎都在用难堪又同情的目光望过来,他终于察觉到自己方才的狼狈模样怕是早已威严扫地,不由又惊又怒,可还没发作,却又听见一阵虎啸以及众人的惊叫声。
就在此时,方才还失去一爪,又被威压震住的虎王又挣扎暴起,不仅挣断了束缚它的绳索,还掀翻了一众侍卫。只见它眼眶发红,蹒跚着向萧沐冲去。
人们慌乱中四散开来,原本看押着东宫众人的影卫等人为了躲避虎王也都撤开了。
虎王虽被砍去一只利爪,速度却仍旧很快。殷离见状,一把拉住萧沐迅疾躲开。
二人一撤,便将身后的殷嗣完全暴露在虎王面前。
眼见庞让大物向自己冲来,殷嗣惊得五官扭曲大喊:“救……救命!”
话音未落,猛虎已经呼啸着冲到他面前,抬起巨爪就要拍下,此时,重获自由的几名东宫侍卫奋不顾身冲上去一把拽起殷嗣。
殷嗣的身体被拖向一旁,在虎爪落下时堪堪躲过要害,却仍被利爪划破了后背,衣衫皮肉同时崩裂,血迹喷薄而出。
殷嗣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可他还来不及喊出第二声,虎爪又一次落下。
两名侍卫迅疾挡在他身前,将将要被击中时,一道剑光划破雨幕,虎爪被直接斩断四指。
虎王还来不及发出哀嚎,瓢泼雨中便闪过数道银光,扬起的雨线交织成水幕,伴随一声穷途末路的兽吼,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庞然大物在眨眼之间轰然倒下。
半空中那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再次出现,飘然而落,脚尖点地的同时收剑入鞘。
整个过程不过一息。
殷离惊得不可思议,这病秧子的功力简直高了数倍不止,整个过程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如闪电一般晃过的剑光,这还是人吗?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挪动一下脚步,虎王就已经倒了。
场面异常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响彻耳际,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看见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静默十数息后,虎王身上忽然炸开数道伤口,汩汩地涌出鲜血,终于彻底没了呼吸。
在众人惊愕不已的目光之中,萧沐伫立原地不动,呼吸却徒然加重。
方才他情急之下骤然动用了道胎中的修为,虽然极力控制,释放远不足一成,并且前后也才一息功夫,却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负担。
又因为在雨中淋了这许久,身体像是块破布篓子,四处漏风。他抑制不住地喉咙发痒,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
萧沐忍了好一会终于没忍住,在几乎定格般的氛围中,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咳便是惊天动地。
众人终于回神,便见方才还犹如恶鬼一般的萧沐,转眼便脚步虚浮,面色惨白,浑身抖若筛糠。
殷离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把扶住咳得腿软的萧沐,“你怎么样?”
萧沐已经头昏眼花,耳朵里嗡嗡的全是耳鸣声,几乎听不清殷离在说什么,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法对话,浑身的气血都在往颅内涌去,片刻后便脑袋一歪栽在殷离肩头陷入半昏迷状态。
“萧沐!”殷离摸到萧沐的手冷得像块冰,怒极吼了一声:“拿药来!”
茗瑞被这一声怒吼唤回神,想起东西都在马背上,而马匹却拴得远,他连忙喊:“我去取!”话落便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殷离拦腰抱起萧沐来到一片坡脚平底将人放倒,侍卫们也纷纷围上来,试图为萧沐挡雨。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萧沐吸引过去,近侍连忙冲属下们使眼色,东宫侍卫们便抬着内伤外患,惊怒交加之下昏迷的殷嗣缓缓往后退。
有影卫察觉到他们的动静,正欲拔剑将人拦下,却在这时,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动。
殷离直觉不妙,扭头望去,惊见大量土石在山洪裹挟下摧枯拉朽地往下落。
“垮山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土石下落速度太快,根本没有躲闪余地,而萧沐又无法行动,殷离当机立断喊了一声:“跑!”同时搂紧萧沐往前一扑,以身体挡住下落的土石。
“世子爷!”
“主子!”
只眨眼的功夫,殷离的眼前便全黑了,耳边的呼唤也悉数被土石阻隔,变成了愈发遥远的闷声。一块巨石裹挟着被连根拔起的巨树滚落下来,砸在殷离身上。
脑后传来一阵剧痛,他彻底昏厥过去。
*
萧沐的道胎在身体极端虚弱的状态下会自动释放灵力,徐徐修复身体,所以萧沐被动陷入了入定状态。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身上沉重无比,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他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却被死死压制着,按照这个重量,他应该直接被压到窒息才对,可他的胸腔却还能起伏。
他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视线稍微适应了这种黑暗,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形轮廓,那人正趴在自己身上,头部倒在自己肩窝里,像是陷入了昏迷,可双肘却撑在他的身体两侧,正因如此,才给他腾出了一指宽的呼吸空间。
萧沐观察环境,终于意识到不妙,在他眼前,是大量的土石和树木枝干。
好在因为这些枝干交错着,支撑住了石块才没有彻底压实,并形成了一个拱形的狭窄空间,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身上人的脉搏,确定无恙后微微松下口气,轻拍对方的脸,凑在起耳边道:“阿黎?”
殷离似乎是被拍醒了,深长地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地睁开眼。
脑后的疼痛还在持续,只是由尖锐转为了闷痛,大概是被下落的石块击中了。殷离用力眨眼,依然视线不清,只能通过鼻息判断萧沐与他的距离近在咫尺。
殷离被巨大的压力压得浑身都动弹不得,反而给了他一点支撑力,若非如此,他的双肘怕是根本撑不住。
“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萧沐问。
殷离哑着声音安抚:“没事,只是山体滑坡,我的属下很快会找到我们的。”
萧沐听他的声音不对劲,“你受伤了?”
殷离的声音闷闷的,“没事。”
只是头很晕很疼,但他没说,只把额头埋在萧沐肩窝里,深深地吸气,从混杂着泥土与雨水气息的空气中挖掘出那一点点雪松的香气,以此安抚内心的焦躁不安。
他没有说的是,方才的滑坡太突然,而侍卫们又都围在他们身边,他根本没把握大家都能逃出去,说不定全都……
萧沐发现殷离的呼吸又深又长,还透着点无力,他察觉不对劲,忙道:“别睡过去。”
殷离嗯了一声,“别说话,省着点空气。”
他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从方才起,呼吸就愈发困难,这狭窄的空间里,空气随着他们的一呼一吸越发稀薄。
萧沐点点头,他醒来后就发现了,他每呼吸一口,空气都愈发不畅。
于是他调动内息,运转龟息功,不消片刻,他的鼻息便停止了。
“萧沐?”殷离察觉到萧沐的呼吸停止,一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好在二人贴得极近,对方的心跳还有力地传导过来,殷离凝神听了一会,才微微松下口气,思索了片刻后道:“龟息功?”
萧沐点点头。
殷离知道,龟息状态下可以不用呼吸,但也不能开口说话,如有需要的话,连心跳都可以放慢到半盏茶才跳一下,以保持最低限度的存活状态。
这种传闻中的功法他也只是听宫里的大师父提起过,没想到竟真的有人会。
不过在见识到萧沐瞬间杀死虎王后,这病秧子再有什么绝世功法傍身也不会令他惊讶了。
殷离彻底放松下来,这样很好,至少龟息功能保这病秧子不死。
他这么想着,紧绷的神经忽然彻底松弛下来,仿佛压在心头的某座大山终于被放下,他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于是浑身就这么卸了力,整个人躺倒在萧沐怀里。
感觉到殷离的呼吸越来越弱,胸腔渐渐不再起伏,萧沐很清楚这绝非龟息功,而是殷离生命濒危的征兆,他毫不犹如捧起对方的脸,以拇指寻到唇瓣的位置,微微侧脸,果断吻了上去。
第22章 (二合一)
恍惚间, 殷离的唇瓣传来柔软触感,唇齿似是被什么撬开了,一缕缕热流带着温暖的清香与充足的氧气往肺管里钻,那种沉闷的窒息感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轻松与舒畅。
他大脑一片混沌, 本能地试图索要更多, 舌尖卷起这片柔软纠缠起来, 仿佛要将其吞吃入腹,并微微地发出低喘声。
萧沐愣了一下,知道对方还在处在昏迷状态, 生怕惊扰了对方,便就这么僵着没敢退开。可殷离缠着他不肯松,令他头皮发麻, 导致内息忽然紊乱,龟息功就这么断了。
感觉到那涌进肺部的热流停止,殷离皱了一下眉, 意识逐渐回笼。他深吸口气,睫毛颤动了一下, 缓缓睁眼。
黑暗中视线不清,但他还是模糊看见萧沐的鼻尖正压着自己的脸颊,与他唇齿相依,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旋即呼吸一滞,心神剧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栗, 胸腔剧烈起伏, 心跳彻底陷入一片混乱, 仿佛有什么在他的心房里胡乱冲撞着,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浑身紧绷,呼吸渐渐开始发颤不稳。
感应到殷离的醒来,萧沐才敢退开,“醒了?”
殷离愣怔好一会,才低低“嗯”了声,强压着心跳却始终抑制不住。
他喉结一滚,忽然对萧沐的后头的话产生了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
对方会说什么,会跟他一样慌张吗?会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其实不用解释,他都懂的。
却见萧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语气波澜不惊地道:“如此并非长久之计,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他一面说着一面用仅能移动的一只手摸索到了身侧的一块岩石。
他掌心运劲,对殷离道:“低头。”
殷离眼底闪过一抹莫名的失望,双掌用力,试图撑开些距离,问道:“你要做什么?你方才咳嗽成那样,还要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