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亦在心头嗔骂了自己一句脏话。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装骨折!
萧沐看了眼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后,走到门边,轻声道:“公主,你睡了吗?”
殷离立刻猜到萧沐要做什么,眸子转动了一下,决定给萧沐台阶,装作没听见。
萧沐又唤了一声,里头还是没有回应。
这么快就睡着了?他虽有疑惑,但还是来到门外廊下,对侍从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派个人到屋里等候公主差遣。”
侍从应声称是。
萧沐取了剑,又看了一眼寝屋,才步出门去。
这些动静悉数落进殷离耳朵里。
待确定萧沐离开后,殷离迅速起身,手忙脚乱地卸去捆住小腿的夹板,从床下的箱子里取出夜行衣和面具。
走时回头看了萝白一眼床榻,眯了眯眼,又折返回去将枕头衣物塞进被褥里,叠出状似有人躺在被窝里的形状,这才悄悄支开窗楞,翻窗而出。
一道黑色身影在月色下带出几道残影,殷离在屋瓦间以轻功飞驰着。
他忽然在一座角楼的飞檐停下,月亮在他的身后,照出一个人形,他远远就看见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一道青影正提剑而行,许是因为时间还充裕,萧沐走得并不快。
殷离看了眼月色,又抬臂嗅了嗅自己,十分嫌弃地皱起了眉。若是一会萧沐又要同之前一般手把手教他剑术,一旦靠近,难保闻不见他一身汗味,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到时候怕是要露破绽。
毕竟今天萧沐可是嗅过他的。
一想到这里,他又脑海中又莫名出现对方脖颈下那一小片精巧骨节的画面。
还有时间,他蹙足想了想,看着城郊的方向,加速飞驰而去。几个闪身之后,人影便消失在远处。
此时已经宵禁,萧沐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忽然感应到周遭有道气息飞驰而过,他寻着望去,那气息却一闪而逝了。
虽然那道气息离他足有数十丈开外,且着意收敛,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一瞬。
萧沐由此判断自己功力应该是又涨了一些,方才那道气息,隐约透着点熟悉感,会是阿黎吗?
也是赶着去见他的吗?
这么一想,一种莫名的欢悦涌上萧沐心头。
好久没跟阿黎切磋了,也不知道对方进步了没有,快点进步吧,他在这个世界培养一个称职的对手太不容易了。这么想着,萧沐的脚步莫名轻快了些,忽然升起了些许期待感来,不知不觉间便加快了步伐。
*
响水河的水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清晰而透彻。
萧沐的脚步踩碎几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悉数被掩盖于潺潺水声中。
时辰还早,四周寂静无人。
还是来早了吗?
萧沐疑惑,难道方才感应到的那人不是阿黎?
正想着,他听见河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寻声望去,见波光粼粼的河水中,露出了半个背影。
那背影落在月光下,水面折射的星点光辉如星辰般笼罩在他周身,勾勒出上半身结实流畅的身材曲线。
萧沐愣了愣,阿黎在……洗澡?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他,捧起一湾清水浇在肩头,随着上肢的动作,剔透的水珠如珠串一般沿着紧实的肌肉滑落。
他距水面数丈开外,因着月光照耀,那背影的身材曲线在他眼中一览无遗,玉骨冰肌下是充满力量感的胸腹肌群,在水光照耀下的如雕塑般健硕饱满。
从侧面看去,微微隆起的胸肌更是令人血脉贲张。
萧沐愣愣看了一会,由衷点评: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好好教,问鼎此方世界应该不成问题。
殷离清洗完毕,转身往岸边走来,冰凉的河水在他起身时发出哗啦的落水声,水珠随着他的走动沿着胸腹肌肉往下流淌,勾勒出道道水痕,折射着点点微光。
殷离刚走出几步,就顿住了。
不远处的树下正坐着一人,那人一袭青衫屈膝而坐,手上握着一把剑直挺挺地杵在地上。
二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殷离瞳孔剧烈震颤了一下,下意识迅速转身,心跳快得不像话。
那病秧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连铉影卫都还没到。
方才看对方还慢悠悠地在路上闲逛,他估摸了一下时间足够这才下水清洗,没想到对方竟然来得这么快,是……迫不及待要见他吗?
摸了一下侧脸,确定人皮面具还好好地戴在脸上,殷离微微松下一口气。
此时的他赤足站鹅软石铺就的河岸上,身后传来萧沐的声音:“你洗好了?”
他支吾地嗯了一声,仍背对着萧沐。
修长挺拔的背影就在面前,萧沐就着月色,几乎能看见细细的水渍沿着蝴蝶骨和脊椎往下滑落,落在腰窝处汇聚大颗的水珠,直到盛不下,便沿着腰线砸落在地,洇湿了鹅卵石。
殷离不敢回头,只微微侧脸道:“帮我递一下衣服。”他说时,水滴沿着下巴滑落,滴落在肩头。
萧沐晃了一下神,侧过脸,才见树下堆放着衣衫鞋袜。
他随手捡起白色的里衣走上前,从殷离的背后递了过去。
“就这么湿着穿衣裳,对身体不好。”萧沐提醒。
殷离看着一只玉白的手拿了他的衣裳从身后递过来,他一边接过一边道:“我用内力烘干就是了。”
“这可不行。”萧沐反对:“一会你要陪我练剑,怎么能如此浪费内力。”
万一打了一会就没力气了,而他还没尽兴怎么办?
不等殷离开口,萧沐的掌心便贴上了对方的后背。
殷离身体一僵。
随后便感到一股股热流随着萧沐掌心的位置为中心,开始辐射蔓延开来。
冰冷的身体甫一沐浴在热流下,他像是过电一般打了个激灵,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萧沐的掌心紧贴在后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一阵阵暖风吹得殷离呼吸渐促,浑身血液沸腾。
不消多少,身上的水渍就被烘干,而燥热却没有停止,殷离整个人红得像只虾子,他垂首一看,不知看见了什么,登时瞪大了眼,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穿上亵裤。
动作间,里衣落在了地上,他正伸手去捡,却见视线里一只手伸过来,先他一步将衣衫捡起,二人同时抬头,四目相对。
殷离的腰带还没束紧,上身还光着,被萧沐这么一看,登时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若非他戴着人皮面具,萧沐一定会看见他一向粉妆玉砌的面容红得像烙铁。
萧沐见对方发愣,疑惑歪了一下脑袋,随后将衣衫抖开,披在殷离肩头。
就在此时,影卫们纷纷到场。
阿七带着人,刚到河边就看见眼前一幕。
他们家殿下半光着身子,只一件中衣披在肩头,手上还攥紧了裤腰带。
阿七登时双目赤红,二话不说拔剑而出,指着萧沐怒道:“你都干了什么!”
一众影卫们义愤填膺,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殷离本欲阻止,但看萧沐漆黑的眸底燃起星火,跃跃欲试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于是,响水河畔响起一片厮杀声。
殷离一面看他的影卫们被萧沐吊打,一面慢悠悠地穿着衣衫。
待到众人都被打趴在地,殷离亦扣好了最后一颗腕扣。
随后瞥一眼倒地众人,不以为然道:“不自量力。”
躺倒在地的阿七欲哭无泪,红着眼眶指着萧沐道:“主子,他……他轻薄……”
话音未落,一掌拍在了阿七脑门上,“我刚刚只是在洗澡而已。”殷离没好气道。
不过好在影卫们适时冲出来吸引走了萧沐的注意力,否则殷离真不知道自己只穿着一条亵裤会不会被萧沐发现……
阿七一愣:“洗……澡?”
萧沐耸肩,“没关系,反正都得挨一遍。反倒是方才他们义愤填膺,激发出不少潜能。”
萧沐有些惊讶这群刺客进步的速度,恐怕这些刺客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进步有多大。
这样的刺激多来几次才好。
说完,萧沐又目光兴奋地对殷离道:“你准备好了吗?”
殷离愣了愣,萧沐这一幅跃跃欲试,眸子里光芒闪烁的模样,似乎只有身为刺客时他才看得见。
若换作公主身份,这呆子在他面前便总是神色淡淡,平静又无趣。
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垂首瞥一眼手中剑,搞了半天,他还是沾了剑的光?
这病秧子对陪练都比对公主好。
某种强烈的挫败感袭来,他忽然就丧气了。
可是抬头看一眼萧沐兴奋灼灼的目光,他又心头漾起一层隐隐的涟漪,像是蝴蝶在水面上振翅,搅动了一池春水。
算了,陪练就陪练吧。
想到这里,他缓缓拔剑而出,嗖地一声直指萧沐。
……
……
萧沐尽兴而归,众影卫包括殷离在内都累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主子……这家伙真是病秧子吗?”他们都累趴下了,萧沐还跟没事人似的,好像功力又深厚了。
“再这样下去,咱们怕是刺杀不了他了。”十四忍不住叫苦:“殿下,咱们要不换个策略吧?毒杀?”
阿七立刻接话:“毒杀不行,那病秧子百毒不侵。”
有影卫道:“要我说,布下陷阱让他自投罗网。”
众影卫躺在地上献计献策,只有殷离一言不发,半晌后默默走到河边,撕下面具后盯着水面的倒影出神。
人们见殷离离开,纷纷不敢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