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摸了摸鼻头,“什么?我喊你夫君啊。”
萧沐想了想,“可我明明听见你喊的是……”
“你听错了。”
殷离拉着萧沐上了轿撵,一路往景明湖去了。
*
说是临时起意,可萧沐到湖边时,却见皇后也在,还有几位妃嫔与亲贵。
皇帝见了二人,讶异道:“怎么不见你母妃?”
殷离看着正端坐皇帝身旁的皇后,意味深长道:“母妃身子不适,就不过来了。”
隆景帝关切问:“病了?唤太医了吗?”
殷离摇头,“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疲累。”
隆景帝点点头,表情似有点失望,并让二人落了座。
他一声叹息:“你母妃素爱赏荷,难得满池的花都开了,她却不来。”
此言一出,殷离便看见皇后的面色明显沉下些许,却并没有发作。他不相信今日太子闹的那一出没有传进皇后耳中,而一向沉不住气的皇后竟然还好端端与皇帝一同出现在赏荷宴上。
难不成有什么后招?
想到这殷离微微扬唇,故意试探性地道:“母妃就在宫里,父皇随时可以单独邀她赏荷,没有旁人打扰,岂不更好?”
话落,他便看见皇后的面色更难看了,眸中甚至燃起妒火,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这么沉的住气,倒让殷离好奇起来了。
难道吴晋的案子真让云阳明焦头烂额了?竟连皇后也知道收敛锋芒?
很好。看来吴晋案比他预料中的更重大,也许这一次真能让云氏大伤元气。
想到这里殷离心情大好,夹起一片冰糖莲藕递到萧沐嘴边,“夫君,尝尝,很甜的。”
萧沐眼见藕片递过来,哦了一声张嘴接下。
皇帝看见二人当众秀恩爱,不由有些讶异地挑了一下眉,离儿为向萧家示好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吗?还是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而客席上,一名公子哥打扮的男子向二人看过来,一会看看萧沐,一会又看看殷离,欲言又止:“阿离……”
殷离感觉到一束视线投来,顺着望去,见小公爷正巴巴看着自己,不由眉心一拧,心说怎么这纨绔也在。
他不愿搭理小公爷,一心只有萧沐,他知道萧沐不太习惯这种社交场合,身子又不好,不能饮酒,便将所有敬来的酒都挡下了。
没多久小公爷也举杯走了过来,撅着嘴指着萧沐道:“萧沐!上回在球场我输了,但我那是输给阿离的,不是输给你!”
萧沐哦了一声,点点头,敷衍地道:“你说得不错。”说完,又继续品尝摆在桌前琳琅满目的糕点。
“而且,你上回还让我加油,劝服帝后允你们和离。我回去想了一整宿,我觉得你能说出这种话来,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不是真心爱阿离的。”
小公爷义愤填膺大声道:“真心爱她,又怎么会说出要和离的话来!”
听见这句,殷离额角一抽,恨不得当场给这小公爷一嘴巴子。他盯着纨绔,压低声音警告:“小公爷。”
小公爷却是无视了殷离的警告,兀自指着萧沐道:“你不爱阿离,还强娶她为自己冲喜,我一定要把这些告诉陛下,你萧氏一门太过跋扈,我不会让阿离跟着你受苦的!”
“小公爷!”殷离扶着抽跳的额头,冷声道:“你逾越了!”
小公爷没想到殷离竟然会赶自己走,面露一丝委屈地道:“阿离,我是为了你好,跟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一起不会幸福的,萧沐不爱你,但你还有我……”
“闭嘴!”殷离压下满满厌恶感,瞥一眼坐在高阶上的皇后,道:“你说这些话,你姑母知道吗?”
听见姑母两个字,小公爷面容一僵,便听殷离道:“我与萧沐的婚约,可是你姑母亲口应下的,你想要我与萧沐和离,你姑母又该如何自处?”
小公爷一愣,怯怯看向高阶上的皇后,片刻后支吾了一下,再次鼓起勇气道:“我……我当然会劝我姑母的!只要萧王府……”
“谁说我不爱公主?”萧沐仰起头,突然打断了小公爷的话。
二人闻言都是一愣。
殷离更是瞪大了眼面露不可思议,心脏亦开始砰砰地狂跳不止。
这小呆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却见萧沐缓缓站起身,看着已经呈呆愣状的小公爷,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公主乃是吾妻,永远都是,你不可以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会……”萧沐顿了顿,上下打量一眼小公爷,仿佛在斟酌什么,片刻后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那可是他的老婆剑,谁敢觊觎他老婆剑试试?试试就逝世。
他说得十足认真,配上那双乌黑的眼睛,以及自然释放的森冷气场,霎时令人如坠冰窟。
小公爷看着那双眼睛,登时冒出一身冷汗。
看这病秧子的架势,简直像是要剜了他的眼睛一样!
小公爷脚下一软,踉跄后退了两步,哆哆嗦嗦道:“我、我我……”
“滚。”
萧沐再次警告,这一声直接把小公爷吓得一哆嗦,连连后退连滚带爬地跑回席位上去了。
待萧沐坐下,感到一束视线定在自己身上,他扭头望去,见殷离一双眼睛睁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欣喜,有激动,还有一种类似饿急了的野兽看见了猎物的那种贪婪,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萧沐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老婆?”
话音未落,萧沐整个人被用力一拽,径直落进了殷离怀里。
殷离的心跳纷乱无比,声音都有点抖,“你方才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萧沐眨眨眼,他方才说了好几句,都快忘了,于是问道:“哪一句?”
“说……”殷离喉结一滚,“说你爱公主,谁看你妻,你就要他付出代价。”
“哦。”萧沐老老实实复述:“我爱老婆,谁打我老婆的主意,我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虽然他不懂爱人,但爱剑他是懂的,所以说他爱老婆剑,没毛病。
而且这不是危言耸听,萧沐真干过。
上辈子敢觊觎追光的,都被他打得只剩半条命。
要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经打,他早就动手了。
殷离开心得唇角都压不下来,搂着人不肯放。
萧沐注意到许多视线望过来,轻轻推了一下殷离,“老婆,很多人在看我们。”
殷离注意到包括皇帝在内的无数视线,终于恋恋不舍松开了萧沐。
席间有不知哪家的贵妇捂嘴笑着道:“这对小夫妻真是恩爱啊。”
云皇后闻言,狠狠瞪一眼殷离与萧沐,见殷离喝了不少酒,脸颊已经扬起一层薄红,便眸底一动,又扬起笑脸,若无其事地与身旁贵妇攀谈起来。
殷离替萧沐挡了不少敬酒,自称不胜酒力,劝退了一众宾客,不消多久却感觉浑身发热,并有一股热流直往下腹蹿去。
他眉心一拧,心头咯噔了一下,扭头去看萧沐,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
萧沐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殷离再看向席间众人,觥筹交错间,每个人都神色如常,他自己却觉得燥热不堪,越发不对劲起来。
他连忙扶着椅子起身,刚站起来便脚下一软,死死撑住椅子扶手才没有栽倒下去,连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
他怕是着了道了,殷离快速思索着。
怎么办,要告诉小呆子吗?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喝的是什么,若是告诉萧沐,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有可能在萧沐面前暴露身份,毕竟这个药……
他压抑着干哑的嗓音:“我……我去更衣,你等我一会。”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恐怕就要在所有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男子身份。
萧沐没听出殷离声音中的异样,点点头,“早去早回。”
殷离急急地转身离开。
就在他走后,高阶上,皇后佯装拿起酒杯与隆景帝碰杯,视线却一直跟着殷离的背影,见其离场,不动声色与身旁侍女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便悄悄退下了。
殷离快步穿过亭台水榭,往湖边一座殿宇走去。
也不知自己被下了多重的药,他只觉得脚步虚浮,每走一步,体内那股燥热便越发热烈,烧得他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全凭毅力强撑着自己。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脑海中快速分析眼前的状况。
有人在他的酒水里下这种下三滥的东西,目的也很好猜,是要他当众失态。
既然萧沐没有中招,那么目标就不是他与萧沐,而是只有他自己。
如今他的身份是“世子妃”,如果这时候他失态,甚至与别的男人发生点什么,那么他与萧王府都将身败名裂。
好恶毒的计策。
他正这么想着,便查觉身后一道气息正逐渐靠近。
他停下脚步,忽地扭头看去,见一名侍卫正慌乱躲进一旁的假山石后,却不慎露出衣袍一角,他心头冷笑了一声,果然,他猜得真是一点不错。
殷离呼吸急促,加快脚步来到一间空置的房间外,并回头看了一眼,佯装没有发现那名侍卫,推门而入。
他虚掩着门,刚刚迈入后便一个侧身躲在门边,随手抄起一旁的烛台举在半空。
他的视线已经很模糊了,每呼吸一次都有滚烫灼热的气流往肺里灌,并涌入四肢百骸,灼烧他残余的气力。
但他还是聚精会神地聆听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只见数息之后,一个人影推门而入。
殷离果断一挥烛台,只听咚地一声闷响,那名侍卫应声倒地。
他没有立刻放松警惕,而是探了鼻息确定那人已经昏死过去,才再次推门而出,走到另一间空房内。
他凭借仅存的意志反手将门栓扣上,然后快步走到案几前,一把提起水壶就往嘴里猛灌。
然而为时已晚,无论他灌再多的凉水都无济于事,那燎原般的燥热烧得他浑身瘫软,很快便神志不清。
他背靠着屏风滑坐在地,呼吸急促,用力撕扯着让他喘不过气来的衣领,直到衣襟全部松开,他才稍微喘过一口气,随后大脑陷入一片混沌。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阿离!”
殷离猛然睁眼,勉强从混沌的意识中找回一丝神志,这声音不是萧沐,是谁?
他的神志慢了半拍,又听见门外那人在喊,“你没事吧?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不舒服?好像方才还有人跟踪你。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来救你!”
小公爷,他怎么来了?!
殷离心头一咯噔,难不成皇后派来的人其实是小公爷?
皇后疯了吗?那可是她的亲侄子!
小公爷一间一间地推开门检查,不知是不是看见了方才被打晕的侍卫,惊呼了一声:“阿离!果然有人欺负你对不对,你在哪?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