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啊,淡得快闻不到了。”
听到殷离的自语,萧沐感觉心脏刺痛了一下,他微微咬了一下唇,双手伸过去试图抱住殷离,然而却只是抱了个空,他有些不甘,只好虚虚地环住殷离的腰,将头埋在殷离的脖颈侧,做出拥抱的姿势,闷闷地道:“我想法子给你送来。”
他说出的话没有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沉默了好一会,他听见殷离自言自语道:“我好想你。”
萧沐“嗯”了一声。
“好想。”殷离道:“快想疯了。”
听见这句,萧沐浅浅地笑了一下,心上那个呼呼漏风的空洞似乎被填起来了。
沉默了一会,他又听见殷离道:“辰国大军应该到永宁了吧?虽然你说要出其不意,现身叫辰国人自乱阵脚,但我还是不希望你上战场。”殷离说时,嘴角压了一下,闷闷道:“可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
萧沐听见这句,沉默了片刻,“我今后……什么都听你的。”
此时殷离似乎是终于满足了,将帕子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像个宝贝似地又揣回怀里去。
然后殷离翻了个身,正与萧沐面对着面。他的身子半蜷缩着,透过萧沐,望向一眼案几上昏黄的烛火,随后闭上了眼睛。
“小呆子,晚安。”
萧沐的唇角微微压了一下,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指,在殷离紧闭着的眼睑上虚虚地点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只是这么做的时候,脑海恍惚想起殷离时常在他入睡后,在他的额头或是眼睑上轻点一下,还会低低说一句:晚安。
因为那时他总是在睡梦中,只有轻微的触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的,似乎是用手指点?可是触感却是有些湿漉漉的。
他却不知道那其实是殷离的唇。
“晚安。”他道。
晨曦的微光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金线。
许是因为太累,殷离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萧沐一直盯着殷离那精美绝伦的五官看,越看,越是莫名地有些痒。
如果灵体状态下的他有心跳,此时的他心跳一定很快,像是有几百只兔子在他的心尖上蹦€€。
然而他现在没有实体,便感觉不到自己的这种变化。
他只是觉得阿离生得真好看啊,绝无仅有的好看,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帐内很安静,他盯着人看,用手指虚虚地描摹殷离的脸部轮廓。
静谧中,依稀能听见帐外将士们的说笑声。
由于灵体状态下五感被放大,萧沐甚至能听见一些士兵的窃窃私语。
那蓝袍将领似乎是喝醉了,口齿含糊地道:“你们知道吗?殿下刚来咱们神机营挑人的时候,我那个看不上啊。”
有人嘘了一声劝他慎言,那将领却借着酒劲不以为然,“怕什么,我偏要说,你说一个十七岁的毛孩子,仗都没打过,凭什么带咱们神机营?还妄图千里奔袭深入虎穴?”
有士兵附和:“是啊,我当初也觉得那就是瞎胡闹,可谁让人家是皇子呢,不听咱也得听啊。”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将领说时神神秘秘的,几人凑到他跟前,面露好奇。
“结果殿下把我拉到演武场上要跟我过招,眨眼一招给我撂地上,还说你不服气,憋着。”
那将领说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我肩膀直接给他按脱臼了。”
众人的笑声连成一片。
那将领笑了一会,叹道:“不服不行啊,咱们一路过来才来多少天啊?连拔了几座辎重营。殿下出入那些重兵把手的营地如入无人之境,咱们什么时候打过这么痛快的仗?”
这一声引来众人附和。
还有人疑惑诶了一声,“粮道这种重要机密,你们说咱们殿下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呢?一拔一个准。”
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要我说,定是他家里那位神仙给他掐算的呗。”
“肯定是!”
“可我不是听说世子爷死了吗?”
那蓝袍将领不以为然嗤笑了一声,“神仙会死?你信?反正我不信。”他说时瞥一眼主帐,“你们是没看见,咱们殿下成天抱着张帕子自言自语呢,还傻笑。”
“人真要是死了,他能是那副模样?”
众人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纷纷凑过去拉着人要对方多说点,那将领却在此时噤声了,摆摆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将领说罢,起身把人驱散,“快回帐里睡觉去,天都亮了。”
人们闹够了也闹累了,应诺了声,纷纷回到营帐里。
外头终于安静下来。
萧沐看着殷离,“你想我想得这么明显,连你的兵都看出来我没死了,怎么办?”他说时,模仿殷离的动作,在对方的鼻尖上勾了一下,半开玩笑道:“要穿帮了。”
其实这里距离盛京千里之遥,神机营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而且辰国人已经行动了,他的假死任务至此已大功告成,之后暴露与否,都无所谓了。
这也是他在永宁从不掩饰自己的原因。
甚至,他反倒希望敌人发现他的存在,才能从心理防线上震慑敌军,好速战速决。
殷离依然熟睡着,萧沐看着对方,唇角扬着一点点浅笑,缓缓闭上眼睛。
第67章 (二合一)
萧沐睁眼时, 天已大亮。
茗瑞见他醒来一幅神清气爽的模样,不由一脸欣慰道:“世子爷好像昨夜睡得不错。”眼底的乌青都淡了。
萧沐点点头,“是挺好的。”
茗瑞伺候他穿好了衣裳,萧沐在身上摸索了一下, 又返身打开衣柜, 拖出一方放满了帕子的格子, 指尖在堆叠整齐的帕子上扫过, 最终挑出一块放在手心。
萧沐垂眸看着帕子,问茗瑞,“从这里跑马到锡林, 要多久?”
茗瑞挠了挠脑袋,“不清楚,如果八百里加急昼夜不停地跑, 至少得三五日吧?”
原来有那么远啊,萧沐想着,也不知道当初殷离先绕路送他来永宁城之后, 自己又马不停蹄赶去与大部队汇合,这中间得怎样彻夜不停地赶路, 又跑死了几匹马?
一定很辛苦吧。
他又问:“那信鸽呢?”
茗瑞笑了一下,“世子爷说笑了,信鸽可飞不了那么远。”
萧沐点点头,也对,而且不论是信鸽还是信使,都只能送往固定的地方,殷离的部队一直在移动, 谁也不知道他们眼下在哪, 说不定早就不在锡林了, 也不知他昨夜看见的地方是哪,又该怎么送去呢?
“世子爷要送什么?”
萧沐把帕子收回怀中,答道:“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我倒是有听说北境这都用海东青送信呢。”茗瑞一面忙活着给萧沐净脸,一面道:“世子爷不如问老王爷要一只啊。”
萧沐洗手的动作一顿,就听茗瑞滔滔不绝道:“据说那海东青啊,可神了,你只要给它闻一闻收信人的衣衫啊,帕子啊什么的,让它记住收信人的气味,甭管多远它都能给你送到了。还贼快,千里之外只消半日就能飞到。”
萧沐目光微微地亮,不顾手上还带着水渍,便忽地转身往门外去。
茗瑞一愣,拿了面巾忙追上去,“世子爷,您擦干净了再走啊!”
*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片湖泊,行军队伍正在岸边歇息整顿,骑兵们或是饮马或是躺在草地上稍作小憩。
几名将领围绕着一团篝火,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殷离提着树枝在沙地上划拉着行军路线,语气果断:“斥候来报,说永宁城那边已经得手了,只等辰国主力发动总攻,我估计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我们从这出发,绕到寒山关,打下这所要塞,叫他们退无可退。”
“之后我们便可以此为据点打进他们的定边城,如今他们后方空虚,一旦丢了这座重镇,防线必定一泻千里。”
将领们纷纷颔首,还有人提过树枝也划拉几下与殷离商量着什么。
却在此时耳畔传来一阵惊空遏云的鸣叫,众人仰头望去,见一只鹰隼疾驰着从天而降,即将落地时,扑腾了几下翅膀收住速度,最终落在殷离的肩头。
将领一愣,嘿了一声,惊奇道:“殿下,这只海东青认识您!”
殷离亦好奇地扭头去看,见海东青一双鹰隼的眼睛锐利地看着他,随后冲他抬起一只爪子,殷离视线一垂,见那爪子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他解下一看,是一只信筒。
众人好奇凑上去,“这是什么?情报?”
殷离有些诧异,为了保密与安全,他与永宁城向来是通过烽火与斥候传信,从来没有用过海东青,这是谁送来的?
他打开信筒,一角帕子露了出来,殷离一眼就看见上头纹着的青竹叶,瞳仁不由震颤了一下。
小呆子!
他轻轻一拉,整条帕子落在手心。
“帕子?”有人好奇凑上前看,殷离微一侧身用肩膀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对方还在好奇,却被身后的蓝袍将领一提溜拉了回来。
随后蓝袍将领起身将众人驱散,“走走走有什么可看的,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见将领这么防着,还以为是什么机密,便没多想,纷纷散开了。
蓝袍将领觑一眼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帕子的殷离,偷笑了一下,亦悄悄走开了。
殷离摩挲着帕角青竹叶那细腻的针脚,又将帕子凑在鼻尖嗅了嗅,满意地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它?”他自言自语地道。
“他们说你是神仙,看来你还真是我的小神仙,料事如神。”
他将帕子珍重地揣进怀中,耳边听见海东青的呼呼声,他看着海东青爪子上用来捆信筒的绳索,思索了一会,扬起唇角后喊了一声:“拿纸笔来!”
*
永宁城军营内。
演武场的将士们二十人为一伍将萧沐围在场中,场外还有大量士兵排着队跃跃欲试。
萧沐一人一剑,目光轻扫在场众人,随后脚下微一蹬地,凌空提剑一挥,剑气横扫而去。
顷刻之间,剑气四两拨千斤地击倒众将士,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萧衍听着耳边传来将士们震耳欲聋的惊叹声,不由面露自豪之色。
他儿子可真厉害,不愧被称为神仙转世!
他跟媳妇可真能生,生出这么好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