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哥儿睡相不好也就罢了,昨晚上打呼跟雷鸣一样,闹得他半夜睡不着。
他微微叹了口气,把八爪鱼从身上扒下来用被子盖好,也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收拾了下去灶房里热饭。
昨晚上的馄饨还剩了一点没吃完,他撒了不少面粉放在干燥的地方,今儿还没坨掉,搓些面条还能做个早饭。
他正在揉面,院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杜衡擦了擦手,去开门见着来的是秦熊:“二叔这么早?”
“吃了没?”
秦熊径直进了院子,见着灶房里热气腾腾的:“吃面啊?”
“嗯,二叔一起吃点吧。”
秦熊背着手摇了摇头:“我刚才从屋里吃了过来的。”
“昨儿听说你跟小满要办事儿,昨晚上翻了黄历,下个月初七日子不错,如何?”
“好啊,还有些日子,足够时间置办东西了。”
两人就着席面儿的事情说了好一阵儿,包括会来多少亲戚,得要几个菜一系,旁的倒是说的不多。原本有的礼数,像迎亲那些用不着,心思也就只都放在席面儿上就好。
说着杜衡还拿了纸仔细记下,说罢了秦熊发现没见着秦小满,正要问,就见着人昏昏叨叨的从屋里出来。
秦熊看着人头发乱糟糟的,一脸困意,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杜衡,他干咳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心里却还是高看了杜衡一眼,这小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有点东西在身上。
“二叔这么早就过来啦?”
秦小满舀了盆温水,洗脸的粗布也没拿,就直接把水往自己脸上浇了浇,这才稍微清醒了些。
昨儿夜里他头一回跟杜衡睡一个被窝,高兴的半夜没睡着。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早。事情我已经跟杜衡说了,待会儿让他再跟你商量。”
说起这个秦小满便来了精神:“二叔说成亲的事儿啊?”
“那还能有旁的事不成。”
秦小满毫无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知道了。”
秦熊走后,吃饭的间隙里,秦小满去屋里搬了个方正的小盒子出来。
“这是这些年我存的钱,咱们都要成亲了,也没什么好掩藏的,办席面儿可也得花不少钱。”
秦小满悉数把小盒子里的钱取出来,其间有银子,也有铜板。
像是银票那般大额的银钱是没有的,不过碎石头一般的银子还是好些块儿,大的小的都有,也已经是许多人家不能企及的了。
“拢共有二十来两银子,其间有十五两是先时我爹出事时县衙里赔的钱,旁的是家里余下的钱。”
这些年秦小满一直没舍得动这些银子,素日里的开销都是用耕种收的庄稼置换所得。
家里就他一个独苗子,而今也算是走了运气得了些出息,找到个了个像样的夫婿,要是他两个爹在世想来也欣慰一场。
他小爹自是没得说的,什么都向着他,自己看上的人小爹定然支持,至于大爹嘛,杜衡是个读书人,他肯定也看得上。
用家里的钱给两人办亲事,很合适。
杜衡见秦小满对自己推心置腹,他自然也不会瞒魏逢留了钱的事情。
两人一合计,秦小满出钱置办酒席,杜衡出钱置办家什,这么一来也跟外头的没什么两样了。
过了两日,秦小满和杜衡便一道欢欢喜喜的上县城去采买东西。
第25章
杜衡来了这么久, 还是头一次和秦小满第一次上县城。
今儿恰好十四,明儿是元宵,过了元宵年节算是彻底过完了,也意味着该从节日里收心该做事, 为此今日上城里的人不少。
清早上秦小满收拾好, 两人一起在村口拦了一辆牛车去县城。
板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 是沿着官道上各个村子的村民, 男子坐一头,女子和哥儿自发坐一头。
他们俩上去时刚好两边各还剩下一个位置, 也就一人坐了一个位置。
杜衡上了马车从衣袖里取出了个线装的小本子, 还是他裁纸自己缝制的, 巴掌大一点能够随身携带。
他翻看了一下再记一遍上城要买的东西,怕到时候给落下了。
“这男子是谁啊?以前怎的从没见过, 好生俊秀。”
“瞧着像是读书人咧, 这么刻苦在马车上也还读书。”
秦小满理着他脖子上的围脖, 听到旁头拼在一块儿的两个姐儿咬着耳朵嘀嘀咕咕个不停,眼睛时不时的落在对面的杜衡身上。
他虽是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可是抬头瞧了一眼对面的人, 像是落到了鸡圈的孔雀一般, 能不惹得旁人眼热嘛。
秦小满拉下了脸来, 他刷的站起身, 吓了旁头的两个姑娘一跳。
“过去些, 我要坐这儿。”
杜衡握着册子,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坐在对面的人就贴在他的旁头了,他只得往里头挤一挤。
“干什么啊!”
坐在一边的男子被挤, 不满的喊了一声。
秦小满一眼瞪过去, 还没开口, 坐在里头的男子见着是秦小满就噤了声。
“我瞧瞧你看什么。”
秦小满又笑眯眯的贴在杜衡身上。
杜衡不明所以,只当是哥儿又耍混了,还是由着探过来的脑袋一起看记在册子上的东西。
秦小满心思哪里在册子上,脑袋偏向杜衡手里的册子,眼睛却挑衅的看向对面。
眼见小郎君是他人的了,对面的姐儿哥儿瘪了瘪嘴,像是瞧见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自觉一脸晦气。
县城里还是一派过节的热闹,门窗上张贴的窗花还崭新着,周遭挂的灯笼也还没有撤。
听说十五有灯会,江边还有县城的大商户包船放烟火,又热闹又漂亮。
不过这些乡野人家的自是没机会看。
“你真要给我买牛做聘礼?”
见着过了城门,秦小满不可确信的又问了一遍。
来县城以前杜衡虽说过要买些聘礼送给他,虽没说是什么,但他还是高兴的几乎一夜没睡着,早早就央着他来县城里挑选。
先前在牛车上他跟人并坐在一块儿,瞧着他的小册子上写得头一样东西就是牛。
他认识的字不多,但是这种简单的字眼还是识得的,一时间不敢相信。
像是牛啊、羊啊、驴一般的大牲口在务农耕种之家里是何等的要紧珍贵,其间牛是最为贵重的牲口,村子里有的人家屈指可数。
他二叔家里那头牛还是小牛犊的时候就买回了家里,价格自然也比成牛实惠,但是一直养大的成本也不少,可有牛的便捷是有目共睹的。
素日里运送东西也好,进城去哪儿都有代步的,耕种的时候还能犁地,秦小满早就想买了。
不过这东西价格不便宜,动辄上十两银子,便是晓得它的作用大,一口气花销上这么多的银两寻常人家谁舍得掏腰包。
细细算着娶个媳妇儿也才三五千的礼钱,就算再摆酒席一系那也花销不了买牛的价格。
舍不得钱也是情理之中。
而下有人要给他买牛,其间的喜悦自是人人可通晓。
所以得知杜衡打着这个主意,他才反复的跟人确认。
“是啊,我不是说来哄你的。”
“你可晓得一头牛的价格?就算是买小牛羔也要好几千钱,壮牛就更贵了。”
“钱买一头牛还是够的,只管去挑便是。”
秦小满怀着七上八下的心,随着杜衡一起到了牲口行里。
就是在牲口行,两人也只看到了十来头牛,小的老的拢共加在一起也才这么多。
杜衡直接大手笔的撇开了老牛和小牛,让牛贩子带他们去看壮牛。
一问价格要十二两银子,秦小满听到这个价格唏嘘,拉着杜衡说还是别买了,可见着杜衡执意要买,又退而求其次说还是买个小的算了,到时候自己养大了便能使。
“小牛也要六七两一头,养大需要时间,消耗草料也就罢了,要紧是今年春耕不能用。”
“是啊,是啊。”牛贩子见杜衡面貌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说起来头头是道,便劝着秦小满:“哥儿,就听你相公的买壮牛吧,这马上就春耕了,到时候用着岂不是好。”
“好是好,但太贵了。”秦小满直接道:“八两银子我就买。”
“这怎么成啊!”牛贩子直接瞪圆了眼睛:“全城的牛行壮牛都没有这个价格的。”
“你卖了不就有这个价格了,你诚心卖我也诚心买。”
“不行,不行,再诚心也不能倒贴。”
杜衡眼见着秦小满和牛贩子两人砍价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吵起来,他正要去劝一劝,却被秦小满一把薅在了身后。
“那你总得少一点吧。”
“哥儿,你总得把价提高一些啊,不能我一味的实惠。”
杜衡听着两人像是吵架一般理了一阵儿后歇了下来,秦小满回来对他说:“十两怎么样,牛贩子说再低都不行了。”
杜衡笑着摇了摇头,幸而今天是带对了人出来,不然要被宰了,他爽快掏了钱。
两人牵着牛出了牲口行。
秦小满把牛绳拽在自己的手心里,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去看身后跟着的壮牛,他真不敢相信杜衡是真的给他买牛了。
还是一头健硕的壮牛。
他心里不是荡开了涟漪,而是煮沸了开水。
去了大头,杜衡又领着心已经飘在牛身上的秦小满去布行里定了两套新衣服。
原本成亲是该穿喜服的,但是秦小满觉得喜服只能成亲的时候穿一回,往后都没机会再穿了。
对于农户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奢侈,倒是不如就按照两人的尺寸定制两套颜色鲜亮些,料子好点的成衣。除却成亲当日可以穿,以后出门办事也有一身体面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