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着步子往两个耍的正欢的小崽子跟前去。
“小叔,你来啦?”
云青文垂眼看着云夺:“你这小子合当也少吃些,脸圆的跟那银盘长了眼鼻嘴一般,往后长大了生的肥头大耳的就是家业再大,只怕也难寻个好人家的姑娘哥儿。”
云夺叠起眉头,撅着嘴凶道:“祖母说了小孩子要多吃肉才能长高!”
云青文嗤笑了一声:“那是把你当猪养呢,等你爹回来看你胖成这样看还让不让你吃肉。”
话毕,他又看向捧着个里头装了锦鲤小陶罐的承意:“你这小哥儿叫什么名字啊?”
承意觉得面前的叔叔有点凶,但还是礼貌道:“我叫承意。”
“捧着这鱼作何?”
“这是我送给承意的,带给他的小弟弟。”
云青文道:“你弟弟多大啦?”
承意说道:“八个月啦。”
“那么大点小家伙晓得看什么鱼。”
云青文看着白乎乎的承意道:“你可真是个傻孩子。”
云夺叫嚣着:“承意才不傻!”
“他不傻还巴巴儿端鱼回去给他弟弟。”
云青文没好气道:“现在家里有了小弟弟你爹可就不疼你了,心思都放在你那能承继香火的弟弟身上。有好吃的好玩儿的,贵重的要紧的都想着你那小弟弟,你可就没人管咯,再长大点随便找个人家也就匹配了。”
他看着承意大大的眼睛:“你家里什么就都是你弟弟的咯。”
承意眨了眨眸子:“才不会,爹爹对我很好。”
“家里就你一个自然是对你好,有了弟弟那还能一个样?”
陶罐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小锦鲤失了水在地上啪啪打着晒热的石板。
云夺看见陶罐摔的粉碎,承意都要哭了,他连忙过去推云青文:“小叔,你讨厌!你赶紧回你家去!”
云青文看着眼睛红彤彤的小崽子,大眼睛湿漉漉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挑起眉毛:“看吧,等你小弟弟长大了就跟云夺凶我一样凶你。这里本来是我的家,但他却要叫你回别处去。”
承意揉着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突突就往外头跑去。
“€€,怎么就走啦。”
云青文抓住小胖子的手:“你的小伙伴都走啦你还在这儿推我。”
秦小满方才送走了杜衡走回来,还没到家门口就见着了从云家哭着出来的小承意,他蹙起眉头:“承意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
“阿爹。”
承意扑到了秦小满的怀里,吸着鼻子嘤嘤啜泣:“有个,有个叔叔说有了弟弟爹爹就不疼我了。”
跟着云夺到门口的云青文看见抱着孩子的秦小满,掩嘴轻笑了一声:“你家这孩子,秉性也太弱了些,我就同他说笑了两句就哭闹起来。”
秦小满看着陌生面孔,也不顾他装模作样,当即便道:“要是不会说话就甭说话!你家是只生了一个娃专眼红旁人家孩子多,是非搬弄着好听耍闲是不是!”
云青文听说这户人家是读书清流人家,没成想嘴巴却如此毒辣粗鲁。
倒是说的他愣了一愣,旋即脸色一愠:“你这人怎的如此不讲理,知道是读书人家,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市井人户。”
“你清贵,你了不起说哭小孩子,打小是没被爹娘疼过见不得人好吧!”
“你!”
云夺见着自己小叔同人争吵,扯着小短腿儿往宅子里跑:“我要去告诉祖母!”
云青文连忙呵斥云夺:“你这小崽子往哪里去。”
看着两人折回了宅子,秦小满才气恼的把哭唧唧的承意抱回了家里。
他哄了好一会儿:“那叔叔心眼子坏,只晓得说人坏话,以后不同他来往就是。”
秦小满拍着小崽子的背:“爹爹和阿爹最疼承意了,我们承意也知道的对不对?”
承意吸着鼻子点了点脑袋:“叔叔说弟弟长大了家里就是弟弟的家了,承意要到别的家去。”
“承意永远都是爹爹和阿爹的宝贝,就算以后长大了,这家里也都还是承意的家。”
“澹策以后长大了不是跟承意抢家里的,而是保护哥哥,照顾哥哥,爹爹和阿爹疼澹策也疼承意,都是阿爹的贴心宝贝。”
“真的吗?”
“当然了,阿爹不会骗承意的。”
承意偏过脑袋去看在小床里抓着拨浪鼓的澹策,许是二宝也见着了他哭儿吧唧的,叠着眉头一直盯着他,朝着承意伸着手脚。
见着承意在秦小满的怀里半天都不过去,他张开嘴巴:“鱼玉,鱼玉......”
承意听到声音惊奇的看向秦小满:“弟弟是在叫我吗?”
秦小满也看向二宝,八个月倒是该会说些简单的话了,只不过这崽子光是好动,却并不喜欢张口。
这朝还是头一次听见他喊人。
“方才你爹爹让澹策喊爹爹,还被噗了一脸口水呢。”
承意连忙从秦小满的怀里滑了下去,突突跑到小床边上,伸手握住了澹策又软又小的手。
小家伙又喊了一声:“鱼玉。”
承意欢喜的直跳:“弟弟会说话了。”
......
杜衡到州府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十八了,此次大选也不过两日功夫,用不着在府城待许久。
他便定了一间客栈住下,拿了半日的功夫前去巡了巡两间铺子。
而下剩余的时间他就在客栈里翻翻书,大选不同于科举考试,由笔试和面试两项考核组成。
杜衡先前没有过选官的经验,每回选官的准则也并不相同,外头便未有系统性的教学过怎么应对选官,倒是有些年纪大点的举子有些应试的经验,可今是竞争对手,谁会愿意同你推心置腹。
他从秦知闫那儿讨得了些许的经验,又早早的置买了些关于水利,修筑等一系杂书看看。
既是选的地方官员,想来文章不会考的太多,当更多从政治、经济、文化三项实际问题出发。
二十日一早,前来参选的举子便早早的到了府衙外,等受传唤前去受考校。
杜衡到之时,外头已然人头攒动。
前来的举子比杜衡想象中还要多,不过大抵上是上了些年纪三十出头的举子,像杜衡这般二十几岁的到底还是少。
他草草数了一数,估摸有百余人,积年累计下来的举子不会少,若是没有年龄做限制,只怕前来的人还会更多。
大抵是戌时,府教谕前来把众人领进了会堂。
府教谕同诸举子道:“此番考选为面考,诸位抓阄按号受考,三位大人询问的考题为三五道之间。预祝诸位面考顺利。”
教谕话毕后,微微嘈杂了片刻:“此次独只面考不做笔试了?”
“不知会问何考题。”
“但愿不是头一个应考才好。”
杜衡也有些意外,竟然只面试。
不过须臾,教谕端着抓阄盘出来,诸人自行成队,有序抓阄。
杜衡随意摸了个纸团,他迅速展开,接着看着上头的序号不由得陷入了沉默,这手气。
“肃静,一号考生前来做准备。”
杜衡默默的带着自己的相关手续和功名文书上前去,一应抓阄的都松了口气,幸好自己不是头一个进场试水的。
等待传唤的时间里,杜衡自我安慰,打头阵也有打头阵的好处,那便是没有时间紧张忧虑,径直便上场了。
杜衡见着屋中此时已坐了三位考官,他只认得一个本府知府齐开胜,另外两个都认不得。
三名主考大人,旁又三名录言小吏,六双眼睛看过来,还是让人挺有些压力大。
齐开胜似乎对杜衡还有些印象,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两眼,似是有些诧异他怎么也来应选了。
紧接着便有小吏将杜衡的身份信息户籍一系呈了上去,虽在县上的时候就已经报了名,府衙也少不得提前把应考举子的信息先调了过去。
但现在面考也是要再做核对检查的。
三位主考拿到身份信息后,方才的小吏才逐一介绍,中位主位的乃是陛下的兄弟平南王,左位上的是朝廷钦派的翰林官差,右位上的是知府齐开胜。
杜衡也是意外,早料此次选官严格,没想到皇帝竟然下派了王爷和翰林官员,可见陛下对地方也是十分重视。
“可是叫杜衡?”
杜衡恭敬道:“回禀大人,考生正是。”
翰林官差道:“原地缓慢自转三圈,再露出手脚来。”
杜衡按照考官的要求做,转身的同时,考官也随之提笔写画。
这是查看应考者的体态外貌,若是面目可憎,带有伤疤破相,气质猥琐等都是要被扣分或者免考的。
过了头一关的体态后,知府率先发问:“适逢天灾,朝廷下放了一批粮草至县城救济灾民,然有民能所温饱,却占取朝廷之便,伪装前往粥棚骗取救济灾粮而屡禁不改。是矣,若是你作为一县之长,你当是如何迅速而有效制止此行径?”
杜衡微微一默:“其一,考生当加强巡防,抓一严惩以儆效尤;其二,吩咐厨役降低灾食口味,以成粗鄙难哄入腹之食,能温饱者必嫌粗鄙不愿再占取便宜,真正饥困灾民则不会嫌粮食粗陋,如此方能达到灾民果腹。”
一直未曾开口的平南王忽而抬眸扫了杜衡一眼:“狡诈之法。”
杜衡心下一咯噔。
“不过倒是实际,符合地方治理,比之秀面文章功夫可用。”
杜衡又松了口气,不熟考官的秉性,着实是很容易触及霉头。
紧接着,翰林又发问:“若是任官县上,你当先兴何业?”
“考生当是因地制宜,实地考巡方可得答案。不过农桑耕种是乃首选,民以食为天,苍满方可兴业。”
翰林未置可否,只又做了写录。
“本王查阅了你童考院试和乡试的成绩,倒也出众,作何前来参选而未继续待春闱会考?”
最后是平南王发的问。
“科举入仕便是为了报效朝廷,为民做事。而今大选为地方筛选官员,又何尝不是为民为朝廷的机会。既有机遇,考生不负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