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地的瞬间那张白纸上迅速浮出无数繁复华丽的花纹，血红色的线条层层蔓延，最终汇聚在纸张正中心，勾勒出一个漩涡状的花形，数片花瓣半遮半掩的往外铺开，让人看着就有一种会被吸进去的窒息感。
苏余微微掀唇，露出白森森的牙，眉眼飞扬又肆意的看着苏木，“签天地契约吧，只要我帮你救下祁莫，你就帮我夺取洛北遥的身体，如果你违约的话，我当然舍不得你灰飞烟灭，所以就付出洛北遥的灵魂，来换取你违约之后，永生永世都只能待在我身边，你看怎么样？”
天地契约是修士之间于天道和大地万生做出的承诺，一旦有人违背，就会遭到天地与万生之力的诛杀，直至灰飞烟灭，但是这样的惩罚也可以更改，却需要付出一样非常珍贵的东西作为交换。
苏余更改了天地契约，作为交换付出的是洛北遥的灵魂。
苏木没有伸手，无动于衷的坐在原地，神色冰冷，“你先找到那具半成品身体，再签契约。”
苏余划开自己的掌心，殷红的血液滴滴汇入契约里面，原来华丽繁复的纹路散发出越发妖异殷红的光芒，他微微一笑，眸中却浮出点点血色，“如果我违背契约，便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收回手，“我和洛北遥神识相连，整个空间的所有东西我都能感应到，我知道那具半成品身体在哪里。我已经签了契约，如果没救下祁莫，我就会灰飞烟灭，你觉得这样的情况，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敢拿自己的性命作赌吗？”
苏木微微一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张嘴咬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尖锐的虎牙划过指尖，殷红的鲜血瞬间鼓了出来，他掌心向上，盛着那滴鲜血伸向契约上方。
他顿了顿，把手转过来，掌心向下，殷红的鲜血顺着重心向下，正正的砸在下方突然伸出拦截的掌心上。
苏木甚至能听到啪嗒一声，就像是一颗心脏从高空坠落，陡然砸在地上，碎成一团肉渣的声音。
对方掌心向上，一把包住苏木的指尖，微微用力收拢，向来温柔低沉的嗓音冰冷的有些渗人，其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在苏木身上，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他说，“苏木，我没想到你原来这么讨厌我。”
第321章 两不相欠
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苏木抬眸正对上一双阴云密布的乌木色眸子，其中妖异的深紫散的干干净净，他就算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现在跟他说话的人是洛北遥。
对方在他和苏余签契约的时候，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苏木下意识想抽回手，但是洛北遥握的很紧，他死死的看着对面眉眼精致的青年，眸中浮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失望与疼痛。
苏木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头陡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洛北遥却突然松手，直起身子，脸色没什么表情，不冷不热的，却莫名让苏木心口哽的有些难受。
他沉默着抿紧嫣红的唇瓣，想要解释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重新咽了回去。
平常对于某些人，他是懒得解释，而对上洛北遥，他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洛北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捡起地上的契约，一点一点撕的粉碎，揉成一团，随手掷在苏木脚边。
苏木看着他走远。
半晌过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追了上去。
洛北遥面无表情的走到了祁莫那边，徐淮川看到他过来，吓得登时起身挡在了祁莫身前，礼貌而又疏离的道，“洛先生……”
“让让行吗？”洛北遥这会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好，他努力压下心底的负面情绪，淡声道，“再拖延一会人就真要死了。”
周围的军人听到这话纷纷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洛北遥一会儿一个样是在搞什么。
徐淮川看了他一阵，感觉洛北遥确实没什么恶意，这才让到一旁，目光却依旧死死的盯着对方，生怕他会突然对祁莫下手。
苏木追上来就看到洛北遥半蹲在祁莫面前，徐淮川等人在一旁围着，看他们面上并没有什么异色，他这才稍稍放心，想来洛北遥并没有对祁莫不利。
走近了，苏木才看到洛北遥手里居然拿着一个散发着朦胧浓郁白光状似手臂的事物，放在了祁莫的手臂上，那团暖白色的事物便直接和祁莫的融为了一体。
再后来是两条大腿，一个胸膛和头颅。
看到这样的一幕，明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未知存在的苏木都感到非常神奇和吃惊，而围着洛北遥的徐淮川等人，脸上却一点惊异的表情都没有。
苏木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目光有些呆滞，就好像被施了障眼法一样，他们看到的都是洛北遥想要他们看到的。
洛北遥其实感觉得到苏木靠近，但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默默的帮祁莫换好身体，然后解除了障眼法。
他站起身，经过苏木身边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会，“人我帮你救下来了，我以前是对不住你，所以以后互不相欠，我不会再烦你了。”
他冷冷的道，“这具身体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用来跟别人做交易。”
苏木微微攥紧指尖，“我可以解释的……”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洛北遥没听清楚，只以为他是同意了。
洛北遥被困在身体里听到苏木用他的身体掌控权和心魔做交易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心疼的快要死了。
他那么喜欢苏木，处处隐忍，甚至为了对方打破了自己所有的原则，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努力是有回报的，苏木那么心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肯定会回心转意。
谁知道到头来所有的以为都只是一个笑话，在祁莫濒死的时候，苏木毫不犹豫的选择祁莫而治他于死地。
第322章 认清内心
擦肩而过的瞬间，苏木下意识的攥紧指尖，似乎是想抓住什么。
然而落空的指尖告诉他，洛北遥这次是真的对他失望了。
眼眶莫名酸涩起来，心口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这种感觉就像是父母在他眼前死去的时候，就像是之前得知祁莫随时可能会感染的时候。
原来在他心里，洛北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重要了。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
其实苏木一直都知道洛北遥对他很好，就像是以前祁莫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一样，处处迁就他体谅他，把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让他有一种自己被重视被别人在乎的感觉。
他也是人，他当然也会被暖化。
人的大脑里有两个意识，一个主意识，一个是潜意识。
主意识可以受到大脑控制，于是他不停地催眠自己，洛北遥只是因为原主才会对他那么好，他也不需要太在乎对方。
而潜意识不受大脑控制，哪怕再怎么欺骗自己，他潜意识还是在乎洛北遥的。
而且在他对祁莫心生好感的时候，并不知道对方喜欢他，所以真心把对方当兄弟处。
他对洛北遥产生好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方喜欢男性了，所以自然不可能抱着看待其他人一样的看法对他。
苏木以前就猜想过，自己或多或少是有一点喜欢洛北遥的，但是他不敢往深处想，就像他对于自己和原主之间的关系一样。
踏入修仙一途之后，苏木看了不少相关的古典书籍，其中就有关于前世今生之类的。
两个人长相身形和姓名都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何况当初原主就有把他拉入梦境，说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古典上也说，混沌之初修仙鼎盛时的夺舍之术早就已经失传了，此时的蓝星上根本就不存在抢夺别人身体不受反噬的现象，更何况他是无意投入原主身体里的，一个人的灵魂进入别人的躯体里，会产生严重的排斥现象，最多十天，原主的身体就会因为灵魂的不契合而腐烂。
可是他在原主身体里这么久，却一点排斥的反应都没有，原主还托过梦给他。
准确的说，那只是原主的意识和执念，因为真正的苏木就是他。
他看着洛北遥的身影被其他人挡住，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所谓的前世今生都靠猜想得知，他对于原主的人生和感情一点代入感都没有，现在对于洛北遥的一切情感，都是属于他自己的，而不是受到原主情绪感染。
他从来都不擅长挽留，所以他很少得到，也很少失去，但是不得不承认，失去一样很珍贵的东西，确实难受得让人骨子里都在疼。
苏木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但是他用错了办法，没能及时认清自己的内心。
他纠结了很久，脑子里不断划过曾经和洛北遥的种种回忆，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洛北遥解释。
他当时确实是在赌，自己和心魔做出那种交易的时候，能不能刺激到洛北遥，使对方重新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但是在某一个瞬间，他真的有产生过那样自私的想法。
如果洛北遥没能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就只能和心魔签下契约救回祁莫了。
不管怎么样，祁莫都不能死。
可是最后他犹豫了，他看到那滴血掉下去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
祁莫不能死，但是洛北遥也不能死。
他不能因为选择祁莫而治洛北遥于死地，他有什么资格为别人做决定。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补救的动作，洛北遥就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非常的紧张和心虚。
他想要解释，但是看着洛北遥失望的眼神，又想起自己某个瞬间产生的想法，他确实自私的想要用洛北遥换回祁莫，所以他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想要用洛北遥换回祁莫的想法。
他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没有逆转时空的能力，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第323章 恳求原谅
祁莫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他一抬眸就看到不远处徐淮川弯着身子去扶祁莫，周围不少军人围坐在一起，脸上情绪看起来很兴奋。
祁莫醒了。
意识到对方没有感染，苏木原本低落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他微微抿了抿唇，想要挪动步子，才发现自己在原地站了太久没动，腿都有点麻了。
祁莫愣愣的睁开眸子，刚换了一具身体，他这会还有点不适应，眼前一阵阵发黑，就着徐淮川的搀扶才勉强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攥紧徐淮川的衣袖，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苏木呢？”
徐淮川微微一怔，脸上的惊喜僵硬了一瞬，这才回眸，正好看到苏木向着他们的方向过来，连忙冲祁莫道，“他过来了。”
祁莫撑起身子，眼前视线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直到眉眼清秀如画的青年主动走进他的视野。
祁莫看着苏木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神色温柔而又复杂，“我没死。”
苏木点了点头，眼圈微微泛红，“真好。”
“我没死这么开心啊，都要哭了。”祁莫冲他打趣了一句，这才扫了眼周围一圈人，“怎么？刚才是哪几个兔崽子哭了，娘们儿唧唧的，劳资还没死呢净给我哭丧，晦不晦气啊，我要真死了就是给你们哭没的。”
他笑得爽快，完全不像是一个刚从死亡边缘挣扎着回来的人，几个军人性格倒也和他差不多，大大咧咧的，被祁莫这话逗笑，一扫刚才愁云惨雾的表情。
祁莫脱离了危险，几个年纪不大的军人兴冲冲的跑过去跟那些看管其他被隔离幸存者的同伴报喜了，然而一看到被隔离的人里还有自己的战友，整张脸登时就垮了。
周围的人一下子去了大半，祁莫握着苏木的手，冲徐淮川等人道，“你们先去做别的吧，我有事想和苏木聊聊。”
徐淮川点了点头，领着一众军人离开了。
祁莫收回脸上维持了许久的笑容，目光冷静而又复杂的望着苏木，“木头，我之前快感染了，是洛北遥救的我吧。”
苏木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祁莫抹了把脸，有些感慨的道，“我当时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跟我说换身体需要保持意识完全清明，但我那时特别困，每次我快睡着的时候，他就掐我一把，用的劲可大了，我知道他很讨厌我，但他还是救了我。”
苏木闻言，心口就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他垂着睫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祁莫继续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来救我，可能是我一直以来把他想的太自私了，其实我也知道，他是因为你才来救我的。”
因为苏木在乎他，洛北遥怕他死了，苏木会伤心，所以即使再讨厌他，对方还是选择了救他。
洛北遥能为苏木做到这样的地步，祁莫真的挺佩服的，如果换成是他，他未必会愿意留下自己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