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山鬼笑嘻嘻地伸出利爪,正要挑开喜帕,却忽地胸口一疼,一柄利剑穿透他胸膛,再上挑一抹,瞬间将他的胸腔与脑袋劈成了两半。
大片腥臭的鲜血喷溅到桃卿的嫁衣上,鬼娘子们惊声尖叫,却被来人追上一一杀死,转眼间,喜房变成血池地狱,四处横陈着死尸与残肢断臂。
“卿卿。”
来人低声唤着桃卿的名字,掀开他头上喜帕,看清桃卿的装扮后,不禁微微一怔。
朦胧的烛光中,桃卿乌发雪肤,面容清媚绮艳,眉心间抹上一点朱砂,双唇涂着嫣红的唇脂,微光盈润,艳丽得勾人心魄。
见庄宴到来,他双眸泛起秋水似的波光,眼尾微微红了,委屈地叫着:“宴哥哥……”
“别怕,卿卿。”
庄宴收敛目光,将桃卿抱入怀中,抚摸着他的黑发,温声安抚着他。
待桃卿不再发抖,他领着他起来,带他逐一看过那些狰狞的尸体,眼神既冰冷又温柔,言道:“他们都死了,没人可以伤害你。”
“这些妖魔……全是你杀的?”
桃卿看到两只粗大的喜烛间摞着几个大而笨重的妖魔头颅,仿佛染血的花饽饽,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真厉害。”
庄宴淡淡应声,不欲过多停留,便道:“下山吧。”
“等一等,我先脱了这身衣裳。”
桃卿讨厌穿嫁衣,满脸不高兴地扯着带子,却不得要领,反而越扯越紧,只好向庄宴求助:“你帮帮我……”
庄宴上前,将他的手拢在掌心里,教他如何解开繁复的衣带:“看好。”
他的手指修长而灵活,长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却更显好看。
桃卿不自觉看出神了,视线顺着手臂一路滑上去,忽然意识到庄宴今夜穿的是红衣,沾染着零星血迹,将他的眉眼映衬得愈发妖冶。
比起倒在地上的丑陋山鬼,宴哥哥倒更像是身着喜服的新郎,前来迎娶他。
不知为何,桃卿脸红了,手心里冒出薄汗,犹豫着反手扣住庄宴的手背:“等等……”
庄宴将视线从衣带上移开,看向桃卿的脸:“怎么?”
“你……你杀了我相公。”桃卿期期艾艾地说着,指向地上的尸骸,“你要赔我一个新相公才行。”
庄宴一顿,重新垂眸解衣带:“别闹了。”
桃卿胡搅蛮缠:“我不说笑,你必须赔我!”
“你想要谁?”庄宴语气危险,“还想要谁碰你?”
“你呀。”桃卿放低声音,钻进他怀里,撒娇地说,“方圆百里内,数你样貌最英俊,我不要你要谁?”
庄宴动作猛地一滞。
“抬头。”
他拍拍桃卿的后背,桃卿不肯,他就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红晕遍布的脸。
庄宴以指腹蹭过桃卿的唇瓣,将唇脂蹭得微微晕开,在指腹上留下一抹艳红。
接着他抬起手,将桃卿的唇脂抹到自己唇上,不疾不徐地开口:“再说一遍。”
桃卿看着他的动作,又听他说的话,脸颊臊得滚烫,憋了半晌才小声道:“我相公被你杀了,你赔我相公。”
“然后?”
“我要你把自己赔给我当相公。”桃卿羞得脑袋冒烟,“我要你做我相公€€€€啊!”
他话音未落,人就被庄宴抱了起来,双臀坐在庄宴的一只手臂上。庄宴像是抱小孩一般抱着他出了满地尸体的喜房。
庭院内倒是干干净净的,月上枝头,落下淡银色的清辉。
桃卿坐得不稳,感觉自己摇摇欲坠的,偏生庄宴还走得大步流星,他不得不扶住他的肩颈,努力劝道:“你走慢些……”
“慢不了。”
庄宴一口回绝他,找到还算干净的空房间,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将桃卿扔到床上。
他脱下外衫,穿着中衣上了床榻,神色虽然还算平静,但漆黑的眼底仿佛淬着星火,令桃卿莫名觉得他比山鬼还可怕。
他忍不住缩了缩身体,悄悄往床里退:“宴哥哥,你……”
庄宴扣住他的脚腕,将他的鞋袜脱下去,捏住他赤裸的脚把玩:“想跑?”
桃卿蓦地涨红脸,拼命往回收自己的脚:“你、你太吓人了,我不要……”
庄宴低笑一声,将他往怀里一拖:“由不得你了,乖一点,听相公的话。”
他抱住桃卿,将嫁衣和里衣一起褪下,堆在腰间,又带着桃卿往床上一倒,裙子滑落,露出了两条光滑雪白的腿。
“很漂亮,卿卿。”
庄宴在桃卿耳边低语,令桃卿耳朵一酥,心跳如鼓,忍不住紧张地抓皱了庄宴的衣服。
忽然大敞的屋门吹进一阵冷风,将桃卿吹得打了个冷战。
庄宴见状,下床关上屋门,经过矮桌时,桌上的沙漏刚好漏完最后一粒沙,子正时辰到了。
桃卿成功在山鬼手下保住三日性命,庄宴也杀了山鬼,两人通过幻心塔的试炼,恢复了自身的灵力和记忆。
试炼期间的记忆仍然保留着,桃卿回过神,想起自己刚才居然管庄宴叫「相公」,顿时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是……如果真成了呢?与宴哥哥一道双修似乎也不赖。
桃卿以前是修风月道的,不曾沾染情事,他师叔孔致曾惋惜地说他有媚骨在身,天生就是修合欢道的苗子,与人双修起来事半功倍,境界会提升得很快。
不如问问宴哥哥愿不愿意和他双修吧?
桃卿将脱在腰间的里衣稍微往上拢了拢,见庄宴站在原地不动,就开口叫了一声:“宴哥哥?你过来我这儿好不好?”
庄宴依言走了过去,方才他的面容被阴影笼罩着,桃卿看不真切,如今走到烛火下,他才赫然发觉他的脸色很苍白,眉眼沉郁阴冷,与刚才的表现判若两人。
桃卿不安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许多:“宴哥哥,你也恢复记忆了吧?可是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我没事。”庄宴停下脚步,垂着眼睛说,“也没有不快。”
“那你为什么不走近点?”
桃卿故意问着,庄宴只好走到他面前站定。
“宴哥哥……”
桃卿坐在床边,伸出一只脚,轻轻勾了勾庄宴的小腿,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腰腹,轻声问:“我想我走合欢道也不错,若是你愿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双修?”
第44章
向庄宴提出邀请后, 桃卿没有抬头看他的脸,只是盯着墙壁,仿佛素白的墙面开了花,吸引着他去欣赏。
尽管是合欢宫弟子, 又爱慕者众多, 但这的确是桃卿第一次邀请别人同他双修, 又不知晓庄宴会不会答应, 心中难免紧张。
他知道庄宴厌恶男欢女爱,甚至被人碰到衣角都嫌恶心, 可庄宴待他与待旁人不同,任他亲任他摸的,让他难免心生期待, 也许庄宴会答应他。
要是被宴哥哥回绝了……桃卿难为情地想着, 自己以后就好好修风月道, 再也不邀请别人双修了,好丢人啊。
他靠在庄宴身上, 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昏暗的烛光中, 他感觉到庄宴的双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抚摸他赤裸的肩颈与后背, 却沉默了许久,什么都没有说。
需要犹豫这么久吗?还是说……宴哥哥并不准备答应,只是顾及会伤他脸面,才没有立刻回绝?
桃卿预感到自己很可能会被庄宴拒绝,不由变得脸颊滚烫,既有失落, 也有难堪。
他拨开庄宴的手, 垂着眼睛轻声说:“倘若宴哥哥不愿意就算了……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 我不会勉强你的。”
“抱歉,卿卿。”
庄宴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很哑,如幽微的风,几乎要消散于夜色中:“我不能答应你。”
桃卿身体微颤,羞臊又窘迫的,连脖子都红了。是他自作多情,才觉得庄宴也许对他不是无意,日后他再也不会问了。
“不要紧,宴哥哥,你别放在心上,我是随意问的。”
桃卿拢好衣襟,努力露出一个笑脸,抬头对庄宴说:“我只是高兴我们都通过了幻心塔的试炼……宴哥哥?”
他这才发现庄宴的脸色极苍白,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如深不见底的枯井,空洞得可怕。
桃卿从未见过庄宴这么死气沉沉的模样,被吓得不轻,连忙晃了晃他的手:“宴哥哥,你怎么了?”
“抱歉。”
庄宴闭上眼睛,一遍遍对桃卿低语着:“抱歉……”
桃卿原本还有些委屈,可庄宴露出这般情态,他对他哪能还有怨气,摇着头说:“真的没关系,这种事本就勉强不来。我不在意宴哥哥回绝我,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他突然觉得,也许庄宴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对情爱之事格外抵触,便站起来心疼地抱了抱庄宴:“双修不过是修炼手段罢了,就算我们不能一起修,我也愿意同你要好的。”
庄宴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他勒得疼了,充满痛苦地问:“既然只是修炼手段,你会和别人双修吗?”
“不修,我不修。”桃卿忍着疼,安抚地拍他的后背,“你不答应我,我就照原样修我的风月道,我又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
到现在,也就只有一个庄宴罢了。
“好。”庄宴这才缓缓松开双臂,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轻揉着桃卿被勒疼的地方,哑声问,“弄疼你了?”
桃卿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待幻阵破碎后,与庄宴一起离开了幻心塔。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几乎没什么话说,直至桃卿被顾雪庭叫去,庄宴将他送至顾雪庭所在的六出峰,才原路折返回幻心塔。
桃卿走进空旷的大殿中,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顾雪庭。
顾雪庭依然是不变的风华绝代,乌绸覆眼,黑发白衣,似淡泊的月华,也似无悲无喜的玉像。
分辨出桃卿的脚步声后,他露出浅淡的笑意,神色霎时变得鲜活生动起来:“卿卿。”
“师尊……”
桃卿低低叫了一声,在下方向顾雪庭行礼。
“你过来。”
顾雪庭向他招手,桃卿依言走上去,为了方便双目失明的顾雪庭辨别他的位置,还特意递出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他掌心中。
顾雪庭握住他的手,稍稍施力,抱着桃卿坐到自己腿上。
“师尊?”
桃卿觉得是自己没站稳的问题,连忙想要起身,却被顾雪庭按着坐稳:“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