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玄冬看到秦春晓的回信,有点担心秦春晓吃不吃得消,因为从U21到世青赛,秦春晓一直都在打满五局的道路上狂奔,但也没立场劝人家别那么辛苦,一时纠结起来。
秦朝女士叹气:“那你还有空上课吗?成绩怎么办?”
秦春晓竖起大拇指:“安心,我不会掉出年级前一百名哒!”
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秦朝女士的眼神温和下来,她摸了摸儿子的头:“成绩是重要,但没你的身体重要啦,妈妈追了你的比赛,你打得那么好,以后吃排球饭应该也没问题。
反正你有国家队队服,你们陈教练不也说可以保送北体大嘛,那学校也是211,你靠自己考还未必考得上呢。”
家长就是这样,怕孩子因为别的事而学习不努力,但孩子太努力了,又让他们别太努力,不要累着。
虽然知道妈妈是好意,但秦春晓还是有话要说。
211怎么了?他上辈子还靠自己考了985呢,虽然他的母校一直被人戏称为Q市海产养殖基地……那也是985!
而在家里歇了没两天,参加世青赛的12个球员就全被教练们喊回球队,开始紧急训练。
全运会四年一届,每次举办,各省都要派出参赛团体,进行田径、球类、游泳、体操、自行车、散打等上百个项目的竞赛。
广东是南方沿海大省,经济状况向来不错,还是全国唯二人口破亿的省份,从面积到人口都远胜许多小国家,体育也发展得好,先后出过不少体育名将,还时常与山东竞争全运会金牌榜第一。
排球并不是广东的传统强项,在三大球,即篮球、足球、排球中,广东的足球才是最耀眼的,号称全国第一,篮球也不弱。
相应的,秦春晓在广东省也不是最耀眼的男子运动员,他的偶像苏神才是广东男运动员里的人气一哥,号称黄种人在短跑的希望之星。
女子运动员那边则是连一姐都差点争不出来,因为厉害的人太多了,跳水队几个奥运冠军,体操队又是几个奥运冠军,众多体坛粉丝在网上撕了又撕,才勉勉强强承认跳水队一位现役大满贯担得起一姐的地位,因为人家再拿一枚世锦赛金牌就要双满贯了……
将包括奥运在内的所有A级大赛的金牌揽入怀中的运动员被称为大满贯,如果这些金牌全部拿了两枚,则被称为双满贯。
其实广东省的乒乓球、羽毛球、马术也都很强,其中不乏奥运冠军,只是人家没心情和跳水队的撕,尤其是乒乓球队,国内赛比国际赛还难打,从球员到球迷都压力大到炸……
秦春晓归队第一天,老陈一边给文件盖章,一边头也不抬的和他聊天:“你当年要是练体操或跳水,凭你的条件,说不定也有奥运金牌在手了。”
秦春晓立刻说:“不可能。”
老陈不高兴:“怎么不可能?你天赋那么好,就你那跟腱,黄皮肤运动员有这么长跟腱的两只手数得过来!”
秦春晓:“男子运动员的巅峰期普遍在18岁以后,上一届奥运在16年,那时我还没发育呢,身体素质和顶级运动员差了一大截,不可能争得过那些奥运选手的。”
发育对女子运动员是巨大的负担,脂肪和身体曲线的增加会让她们很难再做出高难度的竞技动作,但对男子运动员来说,发育期时大幅增长的肌肉和体格,会使他们更进一步。
老陈这才恍然:“是哦,我又忘了你今年才开始发育了。”
老陈对小秦的信心倒是比小秦自己还足。
李羚指着自己,满眼期盼的问:“教练,那我呢?”
老陈:“少抽风,别耽误别人发光就行了。”
李羚哀嚎起来,满口“你偏心”、“你不爱我”、“老陈真讨厌”,嘟嘟嚷嚷的拿过了老陈给他的工资条,发现自己的津贴上涨到一个月八千,比之前多了整整五千,又变得眉开眼笑。
老陈翻着文件:“你们在世青赛拿的金牌也能换成奖金,你俩各拿三万,上头还打算给你们评广东省优秀青年运动员,我们内部也有奖状发,待会儿再和我去体育局走一趟。”
这一趟有钱拿,秦春晓和李羚都利索的跟着走。
谁知到了体育局时,那给钱给奖状的小领导看秦春晓一眼,笑着问陈爱国:“这就是你们排球队的新副队?看起来还是学生仔啊。”
秦春晓一怔,老陈却满脸淡定的回道:“对,就是他,01年的小朋友,球技好,队里都服他。”
“英雄出少年啊。”小领导赞叹着,稀罕的看着秦春晓,一句“这孩子有点矮”涌到嘴边又被咽回去。
李羚却不解:“晓仔不是队长吗?怎么成副队了?”
陈爱国解释道:“成年队的队长兼二传快四十岁了,只能退役,副队兼主攻应力性骨折,也退了,所以队里新选了队长和副队。”
秦春晓瞪大眼睛:“快全运会了他们退役?那他们的位置谁顶?队长又是谁?”
难不成他又要被丢到主攻位置上了?而且在广东省队,还有谁能越过他秦霸霸做队长?
陈爱国微微一笑:“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带着秦春晓回到省队训练馆。
球馆内传来秦春晓、李羚都很熟悉的排球落地的砰砰声,还有粤语区排球男孩最喜欢在球场上喊的“我顶!”
他们跟着教练走入球馆,正好看到成年队的替补二传白杰将球往上一托,一个仅有一米八四的身影在三米线起跳,将球像盖帽一样的盖入对面,拦网拦不得他,自由人也没接到这记压线球。
高德琵擦了擦汗,转头对他们一笑:“哟,我们的小英雄回来啦?恭喜你们拿到世青赛冠军。”
陈爱国为他们介绍道:“这是高队,小琵,这是你的副队秦春晓,和你一样是世青赛的MVP。”
秦春晓站在门口,高德琵站在球场内,两人遥遥对视,感到了对方与自己微妙的相似。
他们两个同样身高低于排球赛场平均值、同样拥有超出20公分的跟腱、同样拿到了世青赛的金牌并被评为MVP。
现在他们居然要一起打球了。
高德琵扬扬下巴:“我打不动主攻了,教练让我试试串联接应,你呢?”
秦春晓卸下运动包:“如果是国内赛的话,我可以做主攻。”
李羚跃跃欲试的开始拉伸:“我还是二传。”
高德琵将手中的排球抛到秦春晓手上:“来一场?经过世青赛的磨砺,你们肯定比U21的时候更强了。”
秦春晓:“求之不得!”
除了秦春晓和李羚,从世青赛回归的其他10名球员也都被各自的教练提拔,此前蹲青年队的升入成年队,有的成为队长,有的成为副队。
前辈们满怀欣喜的看着他们,而那些小男排则往偶像名单里加入了他们的名字。
他们与同省出身的前辈们磨合、结为新的团队,向着下一站出发。
今年的全运会在8月下旬于天津举办。
当晚,乔明明在“2017届国青队”微信群里发了一个公告。
各位,天津见。
秦春晓看着这条信息,心跳逐渐加快。
他是热血沸腾了吧,因为感受到了前途光明,未来可期,无数的强敌在前方等着他去挑战,而他的队友们也正变得越来越强。
与此同时,中国排协内部正发生了一场骤变。
按照国家体育局的小领导王一最的想法,等明年1月,赵有德的聘期结束,他就推牛顿上位。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中国男排输给邻居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得更大,加上赵有德突然被爆出参与了赌球,直接引来纪委的关注。
赵有德被带走了,而男排亚锦赛即将在7月底、8月初举办,如果不能在亚锦赛拿到前两名,中国男排将无缘2018年的男排世锦赛!
在更上一层的领导询问底下的人,让人临时来接这个锅时,以陈爱国的恩师、羊教练为首的一批国内排球名宿,不约而同地说出了才带领国青队在世青赛夺冠的牛顿的名字。
领导:“牛顿?物理学家?”
众名宿:“不不不,他是排球教练,20世纪90年代还是亚洲最好的二传,名校毕业,有美国春田学院的博士学位,还在意大利很厉害的俱乐部干了好多年,业务水准没话说啦!原本赵有德的聘期结束后,我们也是赞同老牛接国家队的班的。”
领导一挥手:“那就让他提前上班吧。”
在老牛自己都懵的时候,他就这么走上了梦寐以求的国家队教练的位置,并被要求紧急组一支能赢下亚锦赛的队伍。
领导的要求有三。
一、不能再输给邻居了,不管是哪个邻居都不行!
二、拿到亚锦赛前两名,以得到明年的世锦赛参赛名额。
三、在不违反以上两条的前提下,培养更多新人,争取到东京奥运的参赛名额并在东京奥运拿出好成绩。
这三个要求都不好完成,牛顿走出领导的办公室,第一通电话先打到了陈爱国那里。
彼时陈爱国正身体力行的带着球员们围着场馆练鱼跃,誓要将广东省队的“防御强队”定位执行到底。
副教练喊了一嗓子,他连忙爬起来,满身是汗的接过手机。
一看来电显示,陈爱国先下意识的面露嫌弃,但想起牛顿好歹把赵有德斗了下去,还是决定用礼貌友善的语气来接这通电话。
他摁了接通键,手机里传来牛顿的声音。
老牛:“诶嘿嘿,陈哥,你把小琵、晓仔、二愣给我,我要带他们去打亚锦赛。”
在这全运会即将开始的关头,居然有人脸皮厚到开口就要把广东省队的主力全部要走!
老陈的表情凶恶起来。
在这美好的一天,祸祸了中国男排一个周期的赵有德得到了银手镯,在众望所归之中去住了新宿舍。
而才将老牛推上位的全国各地的排球名宿们不约而同的骂起了牛顿。
好家伙,在这紧要关头,这家伙居然拿着领导给的鸡毛令箭抢起了全国省队的心肝宝贝蛋!
那位才带队打完世少赛,只拿了个八强的侯教练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早说姓牛的不是个好东西,见到好的就想往怀里搂,和土匪似的,他妈的,这回我们少年队就差在防御上了,但凡把秦春晓给我,我们也能上领奖台啊!”
第67章 建队
在孩子们出发前,陈爱国压住火气给他们收拾了行李和证件,并让他们去看望了一次羊耘。
羊耘是比牛顿更老资格的前国手,本人也是非常优秀的教练,几年前高德琵那一批球员拿下世青赛冠军时,就是羊耘做的主教练,就连牛顿这次能上位,也是羊耘带着几个老伙计一起把他挺上去的,就连秦春晓能进省队,也离不开老羊的举荐。
而羊老头却又住院了。
高德琵开车载他们去医院随口聊着老羊的事:“以前,就是上一届选聘男排国家队教练时,羊教练和赵局子是竞争关系,老羊的历史成绩都更好,但还是没能争过赵局子,就是因为身体不好,赵局子后来还和别人说,老羊能活到孙子会打球的年纪已经够谢天谢地的了,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争了起来。”
在那场争论后,高德琵就成了赵有德针对得最狠的运动员,但即使再来一次,高德琵想自己还是会出声反驳对方。
心里明白马凡综合征患者的心肺不好、寿命少于常人是一回事,高德琵却不喜欢听别人说,因为发掘了他这个矮子主攻的教练,正是羊耘。
李羚难得没吭声说一些傻话,只是趴在车窗上,从后视镜看高德琵的侧脸,发现这位大前辈谈起老羊的身体里,表情很是悲伤。
哪怕是二愣这样大咧咧的男孩,也知道这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就别张嘴。
秦春晓问:“羊教练是因为什么原因住院的?”
高德琵:“老毛病了,心脏不好,医生要他做什么换大血管的手术。”
要做风险高的手术,就意味着手术前的见面很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医院里总是有一股药水味,秦春晓想戴口罩,但转念一想,羊老头看到喜欢的后辈来看望他时还戴着个口罩,生怕在这沾上什么病,总归会让人不快,就把这个念头压了回去。
他们提了一箱低脂牛奶和桂花藕粉,见到羊耘时发现这老头精神还挺好,戴副眼镜,靠在床头看书,旁边的手机放着老歌,男声清澈而富有磁性,唱得十分动情。
“人生纵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
李羚好奇:“这是什么歌?”
秦春晓和高德琵、羊耘三个粤语区出身的人同时回道:“《狮子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