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金十八刚才分明是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隔空的威慑力还是让贺超龙哽了一下,下一秒他当即火冒三丈地跳脚:“看!我就说这人他妈老狗币吧!你刚才看到妹!”
姜清元却转头看向贺超龙。那双清浅的眼睛里找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来。
男人刚才回应了贺超龙,却没有看他。姜清元第一次体验到了边缘人的感觉。
那辆车子已经开远,贺超龙还在骂骂咧咧:“他明明看到咱们了!你说他什么意思?……”他转头去看姜清元,才发现姜清元也正在看着自己。
贺超龙:“咋啦?”
姜清元已经收回了视线。
“没事。”他说。
“啊!累死了!”
贺超龙就近找了片草坪,就在一棵老榕树的树荫里一屁股坐下来:“白跑一趟!”
在他身边,姜清元也在草坪上坐了下来。
跑来跑去地折腾了一趟,他差不多也到时间该回去了。
他问贺超龙:“你知道金哥他这个周末有空吗?”
听到这话,贺超龙扭头看过来:“嗯?怎么了吗?”
姜少爷垂下眼睫,说:“我想约他看场电影。”
贺超龙在草坪上坐得好好的,手里突然就捧上了一块香甜可口的超级大瓜。
他表情肉眼可见地“咦惹”化了,眼放金光,百爪挠心,还得竭尽全力维持好嘴角不要激动到抽搐出来。
他一个“哦?”拉得老长,耐人寻味地问:“电影啊€€€€”
“是的。”姜清元道。
他在这方面实在还只是个平均直男以下的水平,不了解现在的人都会去哪里见面。只能俗气地,想起来一个电影院。
姜少爷生平第一次约人出来看电影。
他身边没有人可以问。
但是他想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就是,就在他看见那个男人熟悉的侧脸线条时,心跳突然咚的一下,这样的感觉。
像是永远回响着寂静的广袤平原里,唯一存在的只有一声心脏的跳动。
他的心地震了,在见到那个人时“咚”的一声。
姜清元在这方面的经验常年来都空白到已经荒芜。
知道这对一个从没接触过恋爱的人来说地震等级有多大吗?
当时他的运动手表也在震动,提醒他心率过快。
抱歉,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其实刚才贺超龙催促地他一起过去大门那,姜清元犹豫的那一秒里,他心里想的是自己刚跑完晨跑,流了汗,发型也乱了。
他现在一定不好看。
一个人怎么会同时害怕见到另一个人,又想要见到另一个人呢。
这甚至都是一个病句。
没有了形象管理的姜清元就是这样的。心里想见他,又不想见他。但刚才突然间被催得那么紧的情况下,他来不及思考,就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其实姜清元从去山里露营的那天就看得出来,金哥有点像是在躲他。在姜清元无意间表现出靠近的时候。
但他还是想确定清楚。
姜清元没弄懂的事情还有很多。但至少这种说跑就跑的冲动使他认清了一件事。他确定自己想见他,那个人。
原来他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叫做等待。
而如果只是等待,那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自己可以约他看场电影吗?
金哥会喜欢吗,电影院?
姜清元认真地询问身边的贺超龙:“能帮我看看哪个电影院比较好吗?我不太了解。”
“哎我,你都开口了,这有什么不行的~”贺超龙笑眯眯的。
你看看!看看!要不还得是人家姜少爷呢!什么叫做真男人! !
那天还真让他感觉对了,两人现在拿的是霸道少爷爱上保镖的剧本。
再看看那个屁动静没有的金十八。什么玩意,我呸,呸呸呸。贺超龙在心里连吐三口口水。
姜清元临走之前跟他说:“暂时不要告诉他。”
贺超龙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好好好,我有分寸,你去吧,放心放心。”
姜少爷的意思,说是那天要包个场,就他们两个人看。
然后在姜清元离开的一分钟之后,贺超龙提溜出他那老智能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当面鸽了他们之后良心未泯,这次那个老贼接电话的速度还算快的。
金十八凉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说。”
第29章
一个静谧的清晨。男人手上戴着双工地的尼龙手套,头上戴一顶干黄的下地草帽遮阳,人正蹲在别墅门前的花坛里给镇宅的两棵日本黑松除草。
金十八嘴里斜斜叼着根烟,随着他低头翻土的动作,烟头腾升起的袅袅烟雾也一顿一顿。
察觉有脚步声在靠近,男人一抬头,看见那边的路上徐徐走来的一人一狗两个身影。
想起贺超龙那天电话里跟他说过的事。金十八停下手上动作,眯着眼睛看那边,两根指头夹下嘴边的烟。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叼起燃到一半的烟,低下头,接着拔手边的杂草。
等一人一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终于走到跟前了。金十八清理掉泥土里杂草的那点根须,他回过头看人。
男人唇角一勾,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早啊,姜少爷。”
花坛之下,站得笔直的姜清元对他说:“早上好。”
“跑完步了奥?”
“嗯。”
“坐会儿啊。”金十八从花坛里站起来,手里抓着一把刚拔下来的杂草。他招呼姜清元坐下,自己先过去那边丢了手里的东西。
还记得两个人那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地方,也是在一个空气微凉、天色蒙亮的清晨。
他牵着小白问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不耐烦的纹身大汉,有没有在附近见到一只三花猫。
他握着小白遛狗绳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
察觉到他身体相比平时有些紧绷,小白抬着脑袋,温暖的毛绒绒的身体在他腿边蹭了一蹭。
姜清元看了一圈,选择了花坛边沿的位置,牵着狗在那坐下来。
大清早的,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这个空阔而幽静的别墅前庭,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在这里。
姜清元已经在心里面演练好了。
“……有一部好看的电影。”
他又在心里念一遍:“周末有一部好看的电影。”
过了一会,那个脚步声又重新回来了。
他没有回头,听见他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自己背后。就在很近的地方绕过了他的身体,走到另一侧。
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大马金刀地在姜清元身旁空位坐下来,旁边的空间瞬间被占据。男人两条伸直的手臂就撑在膝头上。
“怎么样,手好了吧?”金十八摘下那双带泥的手套,随意地问他道。
已经过去几天,也该好了。他想道,侧过头看这位小少爷。
从他直挺的鼻到淡漠的唇线,勾勒成一个冷冷淡淡的侧影。
姜清元眼睛看着平整的水泥地面和自己的鞋子,余光里是金十八干活的靴子和裤子的一角。
“嗯。”
他笑:“行”
姜清元就摩挲了一下自己受伤的食指指腹。他的手有些凉。不知是清晨的冷空气,还是血液都被泵往心脏的缘故。
“今天还行,不噜噜脸了。”金十八笑他。
姜清元:“一直都没有。”
金十八还在笑:“是吗,看看。”
气质安静的青年就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去,将自己的脸朝向那个人。动作显得十分听话。
听到金十八带着笑意说道:“嗯,这会倒是没噜噜脸。”
姜清元就把脸转回来了。
他抿抿唇,微微低垂下头。
腿边的小白察觉到了主人身体的紧张。它睁着安静溜圆的黑眼睛,在好奇地看着姜清元。
金十八一根烟已经抽到底了。
他将烟头丢在脚底踩灭,抬头看看太阳已经悬起的天空。真是,明明自己有事来找他,临到头了又迟迟也不开口。
他这保姆当的。
金十八问:“找我什么事儿?”
他暴露在外的柔软心脏被金哥这直白的一句话戳了一下,软绵绵地凹下去一块。
姜清元:“周末有部好看的电、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