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八从下方抬眼看他,笑了一声。
他站直了身子,此时他一动作,姜清元还以为他又要从兜里掏巧克力。
不过什么巧克力是需要别在后腰上的,像是一个低头掏枪的姿势,金十八伸手向后时,身上挺阔的外套被撑起来,更显得这人肩宽腿长了。
金十八这个大男人终于拿出了那样似乎很不容易拿出来的玩意。
他状似浑不在意地,把那东西递到矮他一头的黑发青年面前。
“喏。”
€€€€男人最后从外套里掏出来的是一朵被压得皱巴巴的红玫瑰。
因为在他衣服之下藏了半天,已经变得皱巴脱水,花瓣都有些发蔫。
姜清元了解他,金十八有时候会格外有种大男子主义。
所以原来这样的人还会亲自送花啊。
还不如丧彪那天背过来给他的那一朵新鲜。姜清元想。此时他盯着那朵不好看的玫瑰,不说话。
“不喜欢就扔了。”金十八撇过头,一手还保持着伸手送他玫瑰的姿势。
但是他不忘补充道:“但是我下次还会给你送。”
姜清元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喜欢这个人的。
喜欢,但也讨厌。
姜清元手里握着那枝玫瑰的茎干。
一段关系要说出结束是容易的,难的是不再回头。
有时候姜清元总觉得自己是不能够太过开心的。
如果他又不受控制,又变得以前一样忘乎所以,这场梦醒了他又该怎么办?
矮一头的青年垂着目光看那朵丑丑的大红玫瑰。他身前高大的男人低头看着他。
同一时间,不远处藏匿隐身于枝叶丛中的摄像镜头漆黑深邃,镜片反射出一道敏锐的光。
如同一只黑洞洞的无机质眼睛,切实实地记录下来不远处正在发生的一幕。
定格的镜头之中,姜清元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一块,氛围亲密。
“怎么样?”老徐压低音量询问一旁的徒弟。
见对方头也不抬地比了个OK的手势,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重新看向那边。
他们今天就是专门来这里蹲守姜清元的。
几分钟前老徐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江修,江助理提醒他可以准备了。
江修收到了姜清元说不用接送他的。是熟悉的感觉,他想起之前许多次姜清元也是这样突然就不需要司机了。
这边的老徐嗤笑一声。要真是等他消息过来才做准备,黄花菜早都凉了。
人家这种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占地宽广得跟公园似的就算了,路面干净锃亮,一片落叶都无,想吐口痰都找不到地儿。
“富豪区就是好啊。”他问徒弟:“哎,你这次那通行证从哪搞到的?”
年轻人€€瑟地嘿嘿一笑:“师父!别以为只有你有门路啊!”
老徐笑骂:“臭小子。”
“师父,我干得好吧?”
他先前还担心潜伏在小区外面拍不到好照片呢,这会老徐自然不疑有他,也不吝夸道:“干得好。”
自从他收到了有关姜清元的爆料之后,就打好了主意要带着徒弟在姜清元的附近蹲死。
老徐对他嘱咐:“待会也好好干,别关键时候掉链子。”
“放心吧师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保证都给你拍得清清楚楚的!”小王举起相机:“我还是第一次拍能上新闻的照片!”
“想什么呢?”老徐顾着擦拭着镜头,他漫不经心道:“什么新闻啊,像这种照片,到最后十有八九不会传出去的。”
虽然之前对此也有预料到了一点,此时小王还是难掩失望,有些不满:“那我们还拍来做什么?”
“啧!”老徐斜了他一眼:“眼光放长远一点!这次的活儿要是干好了,可够咱们俩吃饱饱的了!”
他这个徒弟跟自己是一路人,有时还有点青出于蓝的架势。
但就是太年轻气盛,总是想着要干票大的。眼高手低,小心什么时候摔个狗吃屎。
老徐压低头上鸭舌帽,眼睛看向前方:“你就等着吧!姜曼就这一个儿子,到时候为了压下事态,姜曼出手只会多不会少,你就只有被撑死的份儿!”
他们这次可是有一个完整的计划。
回忆到这结束。
事实证明他们这一趟来得太对了!
拍到的都是珍贵影像啊。老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眼消息,表情挂上了不明的笑意。
【江助理:拍到了吗?】
这次里外都是他们的人,可以说是做好了两手准备。
到时候江修就会拿着照片到姜曼面前,说这是从认识的记者手里刚拦截下来的。
姜清元是同性恋这种事情,第一次被当众捅漏就是以这样丢人现眼的方式。那场面啧啧啧,还不知道得鸡飞狗跳成什么样,真难看。
而姜曼到时候的怒火……
只能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但是与此同时,整个事件的最大功臣就会变成江修。他是拦截下照片、提前报告消息的人。
想想就知道这些照片一旦公之于众,后果该有多不堪设想。
姜曼这么聪明这么拎得清的女人,她会愿意给出一个好看的价格的。
万事俱备,现在姜清元和他小男朋友的照片也到手了!
这计划从头到尾,每个环节的人各取所需,利益均沾。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了。
盘旋于天上的秃鹫一双眼睛放出锐利贪婪的目光,这次还不得从姜家这一头待宰的庞然大物身上连皮带骨狠狠啃下一大块肉来。
“咳!”老徐咳嗽一声,掩盖了一下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而他一旁小王状似也在猫在暗处专心等待拍照的样子,忽而眼珠一转,在后面无声睨了他师父的后脑勺一眼,又无事人似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眼中跃跃欲试的、兴奋贪婪的光比他师父只多不少。似乎真的因为即将要能干票大的而激动不已。
要不怎么说他们能是师徒呢。小王心想。
*
姜清元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见显示的来电人是江修,姜清元心中还奇怪了一下。
在这之前姜清元已经发过消息告诉他今天不用来接他了。金十八的摩托停在另一边,两人现在正要过去。
他一边跟着金哥的背影往前走,一边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清元哥……你现在在哪?”
姜清元察觉出他语气不对:“还在小区。”
按理来说如果是要告知这种消息,某一个宁静休憩的夜晚才是最好的时机。
就是得要在人最松懈最毫无防备的时候,这种致命一击的消息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但江修等不及了。
照片到手,他已经迫不及待,必须得亲口告诉姜清元这个好消息才行。哪怕早一秒他在煎熬中度过都值了。
江修深呼吸一下,控制住了按不下去的嘴角。
姜曼那边就留到晚上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吧。
到那时,那个瞒着家里在外面约会男人的姜清元,脸上会是怎样好看的表情呢?
“清元哥,你先别急,听我说,我已经在赶回小区的路上了。你……”江修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焦急模样:“你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吗?”
是冲着自己来的记者吗?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姜清元心跳漏了一拍,看了一眼前面金哥的背影。
金十八正走在他前面带路,忽而男人背影一顿,半路停了下来。
后面的姜清元跟着停下脚步。他带些不解地看向金哥。
金十八看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有人。”还没等姜清元反应过来,下一秒男人已经大步朝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江修还在电话那边道:“之前有两个记者找上门说想要预约今年的赛前采访,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就没有理。没想到他们偷偷溜进小区里了!……”
心里已经慌了吗,姜清元?
江修唇角翘起又在极力控制住压抑下去。
他真是太喜欢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了。
尤其是看到姜清元痛苦,他就更愉悦了。
他话音未落,姜清元还没来得及对此产生半分不安或慌乱,抬眼就看见金十八从路边一个隐秘的灌木丛里一脚踹出来了两个挎着相机的身影。
姜清元:……
该说不愧是保镖吗,这敏锐的反应力和他的身手都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姜清元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他心里总有一点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耳边江修的声音还在说话。
“姜姐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是有意在提醒姜清元,江修知道这人从小到大对姜曼有多畏惧多忌惮。
现在他就等着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姜清元会如何失态了。
金十八把人踹出来后,自己也从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
姜清元和正前面一个中年男人视线对上,他皱着眉问:“你们是什么人?”
老徐第一反应先确认了一下相机和数据的安全,见东西都还在他徒弟手上,登时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