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显然是加分项,校队不少男生都有女朋友,训练结束的时候来门口等他们。
黎星川……黎星川有季望澄。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大家就开他们的玩笑。
林锦荣:“哟,你这生活有够西化啊!”
副队:“星川啊你那小‘女朋友’在门口等你呢,快去。”
打后卫的学长骑自行车路过他们身边,吹一声口哨。
直男最喜欢开这些gay里gay气的玩笑,高中时候一群直男常常叠罗汉,反正没人会当真。
真正的gay只会在边上对这群傻鸟直男翻白眼。
黎星川态度坦荡,对于这些玩笑照单全收,勾着季望澄的脖子,反问队友:“我‘女朋友’好看不?这得是校花级别吧?”
队友也笑:“你‘女朋友’怎么比你高啊?难道你才是女朋友?”
黎星川:“我喜欢高的。”
队友走了,季望澄把他的胳膊扒拉下来,微微蹙眉,唇线紧抿。
黎星川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刚运动完没洗澡,结果对方说:“刚刚有五个人碰过你。”
黎星川:“……你这话好怪啊!”
季望澄移开视线,神情冷恹。
黎星川试着回忆了下,刚刚打球的时候,好像是有四五个人跟他发生了肢体碰撞,于是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鼻子那么灵?”
€€€€这也太夸张了。
季望澄闭口不答。
当天晚上,黎星川歇得挺早,刚闭上眼睛不久,突然听到隔壁床轻轻喊了一声:“闪闪。”
黎星川:“怎么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犹豫,似乎在措辞。
最后直接提出了要求:“可不可以,不要去校队。”
黎星川突然就精神了。从小到大,季望澄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从来没对他要求过什么。
“为什么呢?”他好奇地问。
真正的理由站不住脚。
季望澄答不上来,于是沉默震耳欲聋。
黎星川只能一个个猜€€€€校队某个人有离谱的瓜?校队有黑幕?首发水很深?……
外面有风在吹,对方的呼吸绵长而均匀,久久不说话,像是睡着了。
打着远光灯的车经过,摩擦地面发出哗哗声,宿舍昏暗的天花板短暂地流转过一层薄光,他们躺在各自的床上,脑袋挨着脑袋,并不能看到彼此的表情。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浅淡的冷香,仿佛极北之境的冷风。
黎星川突然心神领会。
季望澄的想法有时候很好猜,他这个人纯粹得像是没有经过任何社会化,行事风格有种非黑即白的执着。
对于不感兴趣的,一律远离;对于不喜欢的,一律拒绝。
他不喜欢社交场合,并非由于害怕社交,而是不屑。
哪怕十分端正地坐在那,也像是离人千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所有人。
如果黎星川告诉他一些默认的潜规则,比如社交软件要留着同班同学的好友,他也会照本宣科般照做,就像玩家遵守某种系统宣读的游戏规则€€€€但玩家会在乎小NPC死活吗?不会的。哪怕抬手捏死,也不会产生任何负罪感。
黎星川从来都不缺朋友,他性格开朗又真诚,和谁都能聊几句。他这样需要从外界中获取社交能量的人,反倒很难理解自成宇宙的内向性格。
他努力尝试着理解季望澄了,并得出一个结论€€€€他好像从来没长大过。
退出校队,也不是不可以。篮球对他来说,并不是分毫必争的荣誉,更多只是为了消磨时间、锻炼身体的爱好,季望澄难得向他提一次要求,让对方失望,多少有点不忍心。
但这个要求背后折射出来的东西,让黎星川十分担心。
“你希望的话,我可以退队,明天就去找教练说这件事。”他慢慢地说,“但是,小季同学。”
“……我们以后,都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你觉得呢?”
话说到这里,黎星川觉得足够了,留白部分就让季望澄自己去思考。再多说,就像在指名道姓地指责他了。
对方的呼吸声骤然变重,过分安静的夜里十分明显,几秒后便恢复自然。
黎星川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有点无奈,有点内疚,渐渐冒出了一个念头:“其实季望澄如果不结婚的话,我和他一直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小季的想法更加简单€€€€
€€€€闪!闪!不!要!我!(准备发疯
第14章
黎星川一觉醒来,窗外风雨大作。
防汛短信收了七八条,一刷各大软件首页,全是台风警告。
一般来说台风都会提前半个月预警,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玉城市人民政府】紧急通知:10日-18日有暴雨,预计未来24小时全市将迎来100毫米以上强降水,伴有雷电大风,请市民们做好防雨排水的准备!
【玉城市防汛办】海洋级台风登录,请各位市民非必要不出门,注意防范!
【中心气象台发布今年首个‘海洋级’台风预警!A9号台风‘蓝焰’登录……】
“今日凌晨到中午,玉城市临江区、庆林区到出现了40厘米到80厘米的风暴增水……”
黎星川注意到这次台风是‘海洋级’。
看来是有点严重的。
上一次被评为‘海洋级’的台风,是18年前的台风‘白金’,直接引发多市洪灾。玉城市既沿海又临江,汛情比其他城市严重,一场台风卷走了上百人的生命,造成数以亿计的财产损失。
那年的年份直接成了海洋级台风的代名词,提及便是“白金大洪水那一年”。
黎星川惦记外婆,给她去了个电话。
外婆:“诶,闪闪啊!”
黎星川:“外婆,台风来了。”
外婆:“我看到了,不用担心老太婆。昨天才去超市买了一批蔬菜,你又没在家,我好吃一个多礼拜了。”
黎星川:“真的?”
外婆:“真的,我等下微信拍给你看。你在学校有饭吃伐?”
黎星川放心了几分:“我在学校又饿不死的,过两天雨小点我回家。”
外婆:“你不要乱跑,新闻联播都讲了,好好待在室内。”
接着,外婆又一次说起她那年是如何应对白金大洪水,表示她对此有经验,根本不需要孙辈额外关心。黎星川没办法,只好依着她说,在一声声叮嘱中挂了电话。
停课通知也下来了。
黎星川就着窗口看一眼雨势,光凭想象,他都知道自这里去食堂一趟会把鞋子踩湿。
懒惰战胜饥饿,他随便泡了个面对付掉午餐,发现下雨后竟无事可做。
大雨天的,李玄知和单白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两人向来有些神出鬼没。
他拍了拍季望澄的床边:“醒了没?起来打游戏。”
季望澄:“我不想打。”
黎星川:“那也该起来吃饭了,你不饿吗?”
季望澄:“我不饿。”
黎星川:“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呀?”
季望澄:“没有。”
很平静的回复,对答如流,AI般的精准,工业级的冰冷无感情。
“好,原来是生气了。”黎星川想。
他知道八成是自己昨天晚上说的那句话,让季望澄不高兴。
这确实是他的心理想法,哪有成年人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只想着和唯一的朋友天下第一好呢?
如果不点破,那他就是只希望季望澄和自己玩,不盼着朋友好,太自私;点破了,又会叫季望澄多想。
黎星川觉得自己没做错。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俩人短暂地闹会儿别扭,以后就会好了。
他思索三秒,从鞋架上拎了一双最防水的篮球鞋,套上袜子、穿鞋,下楼。
黎星川没有自己的伞,买一把就丢一把,到后来索性不买了。小雨中雨,兜帽一戴直接冲,以他的速度一般也不会太狼狈。
所以今天拿的是季望澄的伞。若干年前,黎淑惠女士差点折掉一把,据说是某个国外名牌伞的定制款,一把就要大几千。
“啊!好大的雨啊!”
“怎么还没走到!”
路上,到处都是伞骨被风吹折的狼狈学生,只能双手抓着柄,把伞面尽力调整到不容易翻折的方向,大家在暴风雨中跌跌撞撞,像在演绎青春片的分手桥段。
黎星川终于发现了这把伞的妙处,明明不重,却极其抗风,伞骨岿然不动。
他甚至都感觉不到风要从他手里夺走伞,仿佛暴雨和大风只青睐他一个人,暂时在他周遭的这一小片区域偃旗息鼓。
旁边的女同学看起来快被风吹跑了,男同学索性把折伞塞回包里一路狂奔。
黎星川四平八稳地撑伞路过,内心感叹:“哎,贵有贵的道理啊。”
由于台风,食堂窗口只开了固定几个,他打了份盖浇饭,折返回寝室。
没有很狼狈,只是裤腿湿了半截,这海洋级台风的威力,也没传闻中那么强大。
黎星川顿时更放心了,提着外卖上楼,敲了敲季望澄的床边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