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中心玉城分基地,审讯室。
黎梦娇放下热咖啡,看向身边欲言又止的小玫。
“还是拒绝配合?”
小玫:“……是。”
黎梦娇“嗯”了一声,也不显得意外,吩咐道:“加点力度。”
有超能力加持,拷问手段五花八门。尤其在精神上,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审讯室里的狮鹫很快从嘴硬,变成一边哀嚎一边嘴硬。
“门都没有!不可能!”
“就凭你们?我死都不会配合的!”
一小时后,他没了说话的力气,嘴唇苍白,冷汗像是雨点一般嗒嗒地掉到地板上。
刘熙:“他在想‘怎么还没回到本体,难道能力真的失效了’?”
黎梦娇:“他本体在那里?”
刘熙:“现在还读不出来。”
于是,又是半小时过去,狮鹫的精神状态逐渐走向崩溃。
“我回不去了?!我真的回不去了!”
他牙齿咯咯发抖,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对着监控摄像头怒吼,“是黎星川干的……是黎星川干的……他是谁!!他是什么人!?你们用他来对付我?黎星川到底是谁?!”
黎梦娇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想:“没有人用他对付你,是你自投罗网。”
狮鹫和阿黄的情况差不多,灵魂被困在分.身中,无法回归本体。
两者的区别在于,阿黄的形态受黎星川认知影响,而狮鹫是主动推搡黎星川发生肢体接触,由此触发了更深层次的“无效化”,简单来说,自作孽。
他正处于精神能力者的重压下,尽管疯疯癫癫,依然不肯配合。这种状态,刘熙读出来的内容有效信息也很少。
黎梦娇掐着时间,应该还要几个小时就会受不了开口。
“黎星川……是谁……”狮鹫愤愤地说,“我知道了……他是你们的底牌……”
“他是秘密武器……他能夺走别人的超能力!……难怪,难怪……他也夺走了辣椒的一部分能力!”
“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
狮鹫露出一个弧度即大的笑容,神情近乎疯狂:“你们是不是以为,把我关起来,我就没办法了?……我回不去本体,就没人会发现这个秘密?”
黎梦娇眼神骤然警觉起来,眼睛一动不动地锁在他身上,敏锐注意到,狮鹫被铐住的双手,正在身后小幅度的晃动。
“……不好!”她说,“把门打开!”
立刻有人给她开了门,她一阵风似的跑过去,连人带椅地把狮鹫摁倒!
狮鹫手里并没有出现任危险物品,但右手指甲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深深地刻出几道血痕,痕迹歪歪扭扭,不知所云,似乎是某种加密的符号。
黎梦娇打断他的动作,符号没有写完,皮肤透出血迹。
刘熙问:“你想干什么。”
狮鹫冷冷道:“你们这么无所不能,猜不到吗?”
这瞬间,刘熙读到了他的想法。
分.身受过的伤,会反馈到本体身上,狮鹫想以自残的形式给同伙传递信息,他要告诉他们,黎星川有问题。
但他没刻完,刚刻下黎星川的首字母缩写,便被黎梦娇打断。
出门之后,刘熙如实将信息转告。
她稍显担心地问:“他已经被困在分.身里了,本体还会出现伤口吗?……应该不会吧?”
黎梦娇沉默半秒,坦诚地说:“不知道。”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以‘深渊’对季望澄的关注,发现黎星川的特殊之处,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不可能容许这种凭意志逆转一切怪力乱神的超能力者存在。
组织内部都在忌惮黎星川,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天灾”级更高一层的超能力者。
好在,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不能意识到世界上其实存在超能力,不能发现他最好的朋友是怪物。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真的毫无所觉吗?
-
睡前,黎星川确认自己反锁好了房间门。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锁好,季望澄是真的能干出跑到他房间睡地板的事,这人相当言出必行,且在一切完全没有必要的领域恪守承诺。
十分钟后,门被敲响。
黎星川:“怎么啦?”
季望澄:“闪闪,开门。”
黎星川“哦”了一声,以为他找自己有事,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过去。
开门一看,季望澄抱着一只枕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说:“我要跟你一起睡。”
黎星川:“……”
他服气了,偷偷爬床行不通,直接骑脸输出,真不愧是季望澄。
“不可能。”黎星川冷酷地说,“我们现在一起睡,不合适。”
季望澄不能理解:“为什么?”
黎星川:“我们是什么关系?”
季望澄:“下个月会谈恋爱的朋友。”
黎星川:“………”€€€€啊?
“朋友不可以一起睡吗?”季望澄辩解,“以前可以的。”
在狗屁不通的逻辑领域,显然没人能胜过他€€€€于是黎星川决定把棋盘掀了。
黎星川:“可以,但是我就想一个人睡。”
季望澄:“我想跟你聊天。”
“我们很久没有躺一起聊天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季望澄甚至开始假装难过,“你不同意,是不是要跟别人聊?我伤心了。”
他的演技还是那么遍地飘零,眉头假情假意地皱起来,语气平稳得像无风水面,完全听不出哪里伤心。
黎星川:“。”
又被小季拿捏了。
说实话,他也有些问题想问,白天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夜谈显然是最合适的。
“……好吧。”黎星川退让了,顺带威胁道,“你不要动手动脚,像以前一样,知道吗?”
这威胁其实没什么由来,因为季望澄在向他告白之后,也没做过任何越界的行为,无非是在卧室门口静坐示威,杀伤力约等于0。
“哦。”季望澄说。
他们躺到床上,一阵东拉西扯地闲谈。
黎星川:“今天早上那三明治挺好吃,明天也吃那个。”
季望澄:“好的。”
黎星川:“过两天文艺部活动摆摊,我下午场,你要来吗?”
季望澄:“来的。”
诸如此类一问一答的“闲谈”,占据他们聊天内容50%,连某鹅开发的问答机器人都比季望澄擅长聊天。
这段友谊能冒芽、成长、维系数十年,也可称之为一种奇迹。
“早上那个人,怎么样了?”黎星川问。
季望澄:“……还好,我会处理。”
黎星川:“你真的不认识他吗?以前从没有见过?”
季望澄没说话。
他翻了个身,睡衣摩擦被套,很轻的一声“哗”,这似乎就是他的回答。
意思挺明显的,季望澄不想骗他,但也不想告诉他。
黎星川略感心累。
“哎。”他说,“有时候,你也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比如家里的、学校里的……什么都行。你总不跟我讲,我怎么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呢?”
季望澄:“……那些都很无聊。”
黎星川:“无聊我也愿意听,你随便说两件€€€€比如你们班长?”
季望澄:“我……”
他开了个头。
第一个音节结束后,足足十几秒钟,没蹦出来新的字。
黎星川并不意外,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想:“果然,又是这样。”
自从转学去首都之后,季望澄好像彻底失去了“分享欲”这一功能。
到现在,黎星川也对他的高中生活一无所知,他不知道他学校发生过什么奇葩的事,也不知道他就读于几班,同桌是什么样的人,班主任有什么被同学争相模仿的习惯动作。
别的朋友偶然间问起“你发小高中是全封闭吗?”,他给不出正面回复,只能打哈哈混过去。
每到这种时候,黎星川也会忍不住想:“我们是要疏远了吗?”
黎星川很难从他们生活日常的共通点中找到能畅聊的话题,每年夏天的见面,炒冷饭一样翻着过去的记忆再谈一次。
玉城主城区的形状,在地图上像一块圆饼干。这么多年下来,他们走过的地方已经能把这块饼干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点食之无味的残渣。
季望澄总说自己无趣,难道他不怕自己无趣吗?难道他就不会忐忑这段相隔一千公里的关系,一夜之间突然结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