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澄:“你希望的话。”
黎星川:“哼,我才不稀罕。”
一口回绝完,黎星川突然尬住。
那不是一个天然的台阶吗!怎么又习惯性地怼回去了!
他很后悔,然而后悔也没有用,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现在换他把凉水往季望澄头上浇。
季望澄:“说的也是。我也不是什么值得你稀罕的人。”
黎星川:“……我没这么说过。”
季望澄:“不然你也不会去找其他女的,拍那种东西了。”
黎星川:“……”
那刚生长发芽的愧疚之心,瞬间被季望澄掐死。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最初的起点。
两人开启了冷战,各做各的事。
客厅里的空气安静到发闷,开了抽湿也照样腻人,闷得人喘不上气,浑身上下都难受。
黎星川无精打采地拼装乐高小人,是他给城堡买来的“员工”,拼一会儿就偷看一眼季望澄。
季望澄也在偷看他。
如果他背后长了眼睛,会发现身后的影子不安地扭曲爬行。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季望澄:“晚饭吃什么。”
黎星川:“随便。”
季望澄试探:“M记?”
黎星川:“哦。”
黎星川更气了。
季望澄这个猪,明明昨天中午才吃过M记,怎么今天又吃?
两人出门,十分钟后,抵达M记。
黎星川的固定搭配是2个随心配,加两份单独的麦辣鸡翅,随心配里的饮料一杯椰子水一杯可乐,独享两份饮料。
至于餐后甜品,唆使季望澄随心配套餐里点一个迷你新地,他再把新地抢过来。
新地这种东西,吃一个完整的太€€,迷你的正好……而且迷你的没法单点,只能买套餐。
可他们现在在吵架。
想吃新地,好像只能自己点了。
黎星川憋着股气,故意没点,延续他的固定搭配,要了椰子水和可乐。
五分钟后,送餐到桌。
季望澄也是固定搭配,一个朱古力的迷你新地正放在餐盘的最边上,距离黎星川右手最近的那个角落。
黎星川:“……”
怎么办?
他瞥了一眼,佯装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
冰激凌尖尖马上塌下来了。
尖尖塌下来了。
这个巧克力酱好像不是常温的,有点热,杯壁上挂了层雾。
下一秒,季望澄把迷你新地放到他的餐盘里。
黎星川稍显惊讶,轻抬了下眉毛,第一反应是想笑。
还没笑,却听季望澄说:“我不吃这个。”
黎星川:“…………”
又是一阵怒意涌上心头。
黎星川把新地放回去,冷酷道:“你不吃,我就想吃?”
季望澄:“你喜欢的。”
黎星川倍感丢人。
他反驳:“我喜欢我不会自己买?”
说着,他马上起身去点餐台前叫了一个,带着大杯的朱古力新地折返。
当着季望澄的面,炫耀似的,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冰激凌。
季望澄一愣,手指缓缓收拢成拳,眼睛瞥向那杯被黎星川退货的新地,露出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
他的那杯静静放在那里,在黎星川拥抱“新欢”的过程中,自顾自地慢慢融化,直到面目全非。
像是被抛弃了似的。
-
黎星川不想搬出去。
但他没有合适的借口留下。
吵架就是这样的事情,一旦能撕开一个口子,很快就能很好,可季望澄压根不知道怎么递台阶,他不把他架在火上烤就不错了。
放了“要走”的狠话,又若无其事地留下来,太厚脸皮了。
黎星川在考虑要不要厚脸皮一回。
他平时脾气其实非常好,不会给任何人脸色看,只要不故意为难他,谁都能跟他相处得如沐春风,除了话不多,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也从不往家人身上撒气,在他看来,只有最最没用的男人,才会把坏脾气留给家人。
但是碰上季望澄,他的脾气偶尔像玉城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一旦发作,很难收敛。
于是,造成目前这么个进退维谷的场面。
正当他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化解矛盾的时候,季望澄突然开口了。
他说:“你把城堡带走。”
黎星川惊了:“哈?怎么带走?”
这积木城堡的规格,搁那鸽子笼似的四人间宿舍,压根放不下。
……季望澄这是在赶他走吗?让他拿着自己的东西滚蛋?
“我不管,你要走,就得把它带走。”季望澄语速极快,像是怕他中途抢拍,立刻补充道,“想不到怎么拿回去,就留在这里。”
忽然之间,台阶长了翅膀似的飞过来。
尽管这台阶跟季望澄的演技一样拙劣,旧木梯一般摇摇欲坠,踩下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但好歹是个台阶。
黎星川支支吾吾:“我、我想不到,应该拿不了。”
季望澄:“那不要走。”
黎星川:“……好吧。”
由气话闹出来的危机,总算妥善解决。
两人又沉默片刻。
黎星川起起伏伏一整天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
黎星川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他想到了委屈巴巴融化掉的冰激凌,“也没有嫌弃你的新地,我不对。”
只要季望澄再跟他道个歉,双方各退一步,就万事大吉了。
本身只是由拌嘴引起的、不痛不痒的小矛盾。
可惜,季望澄从不按常理出牌。
他说:“你可以发脾气,但不该拍视频。”
黎星川:“…………”
没完没了了是吧!
血压又开始飙升。
“季!望!澄!”黎星川咬牙切齿,破罐子破摔地朝他喊道,“你为什么总像个被害妄想症一样?我喜欢……”
那四字箴言刚到嘴边,滚烫滚烫的,像要把他的舌头烫掉了。
热意灼烧着喉管,向四处扩散,烧得大脑神经几近断裂。
要说吗?
想清楚了吗?
这一瞬间其实没有考虑太多,本能比理智先行一步。
“我喜欢……我喜欢谁,你不是知道吗!”
脱口而出时,他看到季望澄惊讶的眼睛。
夜色里炸开一声闷响,天幕一瞬间点亮,光线装进他的眼底,像倒映在海上的月亮。
黎星川思路回笼,启了启唇,没能说出更多的话。
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谁可能是一瞬间的事情,展开追求,短暂地和人恋爱,分开,伤心,过了伤心的劲,又去寻找下一位,在一次次感情经历中打磨成长。
后来他们走进社会,把初恋描述成夜空里绽放的烟火,短暂、绚丽,注定要告别。
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竟然变成荒诞而奢侈的渴望。
他甚至不敢说。
说出来会被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