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眠：“……”
直到裴怀霁敲打笔记本的声音响起，尤眠才猛地回过神。
“今天好像没有约会？”裴怀霁忽然开口问。
尤眠摇摇头，男生的下巴被遮挡在冲锋衣领后，深蓝色的外套使得他的冷白皮愈发明显。
裴怀霁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从眼前的电脑屏幕转移到了身侧的男生身上。
尤眠的手腕很细，但不会误认成女孩子的手，他的手背上是有轻微青筋的，细长的指节十分漂亮。
白到感觉要发光。
裴怀霁对于旁人身上的气味总是很敏感，所以在他周围工作的人都不会喷气味很重的香水，即使是Vivian。
但此刻尤眠的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很清冷的味道，有点像是沾染了海风的气息。
裴怀霁竟然觉得自己可以接受，甚至可以接受尤眠坐的更紧一点。
男人收回眼神垂眸思索，陷入沉默。
尤眠撑着下颌看着窗外，看似冷静的外表下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紧张感。
裴怀霁自己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明显，但作为被盯着的一方，尤眠觉得简直烫的吓人。
等到车子终于停在了A大校门外，尤眠动作快速地下车，可在关门的那一刻他还是停顿了。
尤眠弯腰冲着车内后座的裴怀霁说了声再见。
男人的侧脸映着电脑屏幕的蓝光，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数字正等待着他的翻阅。
裴怀霁的目光从尤眠下车起就一直定格在他的身上。
闻言裴怀霁很轻的笑了一声，说：“再见。”
车子很快开走，尤眠却愣神起来，裴怀霁刚才是笑了吧？因为一声再见？
事情逐渐脱离尤眠的认知，但很意外的，这一次他却并不着急驶回正轨。
这种暂时偏离航线的感觉，好像也很不错。
尤眠整理好思绪刚往校门口走了几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一看到来电立马接通：“林馆长。”
林语清开门见山地问道：“小眠啊，你的最后一件石膏雕塑做的怎么样了？现在就差你这件了，我可是给美术馆那群人放了话在等你呢。”
尤眠笑了笑，晨间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丝，秋风渐起。
“真巧，昨天刚打破模具，已经做好了。”
林语清一听瞬间来了精神，“建馆二十周年展，就等这最后一件呢，我马上让馆里的人去拿。”
尤眠垂眸抿唇，轻松又闲适地说了声“好。”
挂断电话后尤眠打开微博扫了一眼。
热搜第二十位依旧是昨晚的词条，但因为话题不断发酵，又多出了几个新的话题。
#A大考核水分
#素人和云冠清一起参加恋综
#后台
#匹配心跳尤眠
尤眠对此都置之不理，反而直接点开互关的华江市美术馆的官博转发了今早刚发的一条庆贺二十周年庆展览的微博。
【尤眠：共贺华江市美术馆二十周年庆，感谢邀请。#@华江市美术馆：[图片][图片] 】
不到十分钟，尤眠又一次登上热搜。
不同于之前拥有各种前缀和映射话题的词条，这一次的热搜第一直接明晃晃地写上了他的名字。
#尤眠
第28章
【尤眠？这人是谁？怎么就热搜第一了, 买的吧。】
【请A大出面解释素人嘉宾尤眠的入学考作品为什么一直未公示！！这其中是否有黑幕！！我们只希望得到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调查结果！！！#A大入学考水分】
【我是一名准高三的学生，一直以A大艺术系为目标，但没想到居然会看见这么触目惊心的黑幕, 希望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别让名校的声誉因为这件事毁于一旦，给出合理解释！！】
【素人嘉宾从预告片开始加镜头！其时长甚至比桐棕奖影帝云冠清的还长了十几秒！请节目组公平对待每一位参与录制的嘉宾, 不要厚此薄彼！！】
一溜的控评点赞评论下丝毫看不见路人身影, 直到向下翻了六七页，第一个质疑的评论才终于出现。
【上面这群人都疯了吗？】
【虽然不认识尤眠是谁，但这疯魔控评的样子也太恐怖了, 云冠清家的粉丝？实绩在手，影帝没必要纠结一个综艺节目预告片的长短吧。】
【云粉在这里！抱歉打扰到其他人，但我们真的没有控评！对节目预告时长更没什么抱怨, 云哥新电影正在上映，请大家多多支持，云粉只专注云冠清一人。】
【这不是庆贺华江市美术馆建馆二十周年庆的热搜吗，我进错了？怎么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控评？】
【吃瓜吃了一早上，我算是搞懂了, 这个尤眠是洪晟导演《匹配心跳》恋综的嘉宾, 同时也是A大的学生, 好像是他的入学资格有点问题，都在质疑黑幕。】
【一直装乌龟, 今天怎么忽然转发美术馆的微博了，还直接上了热搜第一，没后台真的说不过去哈哈。】
在一众混乱的议论中时不时夹杂着几层反驳澄清言论，虽然势单力薄, 但总归有路人会停下来看一看。
这些人里有因为尤眠的恋综预告片而入坑粉丝的零星路人，也有身为尤眠同学或者上下级同系的A大学生。
【转发美术馆微博是因为他问心无愧啊！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澄清自证。】
【真是为了黑而黑, 没人看见眠眠转发的时候说了句‘感谢邀请’吗？！他跟美术馆有合作啊！华江市美术馆怎么可能会邀请一个黑幕学生参加二十周年的活动！睁开眼睛看看！】
【因为颜值入坑的眠眠，在结果出来之前我是不会相信这些黑幕言论的。】
【作为尤眠学长的直系学弟，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尤眠学长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他是连续三年的优秀奖学金得主，也是雕塑系一直以来的学生代表，至于入学设计作品，我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说，据传那座铜雕早就被华江市美术馆收馆了，还没展出。】
【真糟心，我是来看恋综的路人，怎么这里还有粉丝大战啊，服了。】
这一切纷纷扰扰止于网络，林语清对此都毫不知情。
他刚让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从A大雕塑教室拿来了尤眠做完的最后一座石膏雕像，正赞叹地欣赏着，一边让工作人员盖上了玻璃罩。
宽阔空荡的高顶美术馆内，只有搬动雕塑件的沉闷声音。
忽然，一位年轻的下属走到林语清身侧举着手机问：“馆长，网上舆论爆发，我们刚发出的庆贺微博已经有上千条的回复了。”
林语清瞬间一抬老花镜，拧起眉毛。
发白的鬓间彰显着他的老去，可他的脊背依旧挺立，一身老式的中山装笔挺又整洁。
林语清微微后仰着脑袋接过手机，大致翻阅。
美术馆作为华江市的文化象征，其官博的粉丝量虽然有小几百万，但每日的评论和点赞都并不多，一般维持在二三十之间。
“上千条？”林语清皱着眉，刻有沟壑细纹的眉眼一凝，“这是怎么了？A大……尤眠？”
“他们在争论小眠的什么？”林语清语气严肃的询问。
下属忐忑道：“群众在质疑尤同学的入学考核设计，说没公示是因为有黑幕。”
“胡扯！”林语清怒道：“怎么能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大肆传播这种未经过证实的谣言？”
周围无论是搬动雕塑的工作人员亦或是场馆里的编制人员都闻声望向怒气冲冲的林语清。
下属紧张地问：“美术馆要出面帮尤同学澄清一下吗？”
林语清坚定的眼神一如年轻时意气明亮。
他抬起手竖着食指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在面前点着，每说出一个字，他的语气就会重一分。
“必须、立刻、马上！”
下属赶紧举手道：“馆长，我去联系A大！”
林语清一点头，目光如炬，声音里蕴含的力量十分重，“虚无的夸赞无法培养出一个真正的才能者，但荒谬又无止境的议论一定会毁掉一个前途灿烂的雕塑家。”
林语清说完立刻放下手机转身离开，众人只见他步伐匆匆地拐了个弯走向办公室。
临近中午时分，网络上的争论依然不死不休。
尤眠的个人微博最先沦陷，成为了这场大战的主要争夺地。
其次是有人艾特A大，有人艾特节目组，至于美术馆的微博下更是一片乌烟瘴气，入目之处竟没有一个能看的理智言论。
他们疯癫、狂欢、将公平摆在面前当做盾牌肆意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就在所有真正的路人开始觉得疲惫，想要离开这片狼藉的瓜田时，一切都在顷刻间发生了变化。
一条名为#美术馆与A大对近期谣言的联合声明#的热搜词条以势不可挡的趋势直登榜单第一，终于将充斥着谩骂和无尽互撕的#尤眠#词条挤了下去。
点进话题一看，只见平时寡言沉默的美术馆官博和A大官博竟然都连发了好几条微博，澄清气势汹汹而来。
【华江市美术馆：针对近期在网络上传播甚广的尤同学入学考‘黑幕’一事进行澄清€€€€[铜雕①图片][陶土雕②图片][石膏像③图片]】
【华江市美术馆：为庆贺建馆二十周年庆，特别邀请学生嘉宾@尤眠参与雕塑展活动，其历经四年时间完成三部曲铜、陶土、石膏雕刻，技艺十分精妙巧趣。在此感谢尤同学为华江市美术馆铸造的庆贺雕，华江美术馆也真诚的祝愿尤同学克服万难，前程似锦！】
【A大官博：针对近期在网络上肆意辱骂我校大四雕塑系一班学生尤眠，导致我校名誉受损的部分言论，发出律师函如下[图片]】
【A大官博：与华江市美术馆的联合声明如下€€€€[图片]】
【A大官博：此条非澄清，我校选拔20XX届秋季艺术院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公示名单如下€€€€[大四雕塑系一班，尤眠。][……]】
【A大官博：此条仍旧非澄清，我校20XX届第四学期奖学金获得者公示名单如下€€€€[大四雕塑系一班，尤眠。][……]】
【A大官博：秋叶的橙黄带走了夏日的滚烫，却也带来了崭新的一个学期，又是一年的准毕业生们忙碌于各种实习与考卷之中的辛劳九月，母校盼望学子们学有所得，心想事成，学业事业节节高升，学艺先学德，立身根本先立德。[图片]】
A大官博发出的最后一条微博和之前每天问早安晚安的打卡微博没什么特别大的差别。
唯一令人关注的是这条微博的配图不再是往常的油画鉴赏或者风景画。
那是一幅很早期的时候，尤眠参加校内活动，坐在宽广的阶梯教室的舞台上垂眸雕刻的随手抓拍。
当时男生将头发染成了黑色，轻柔的发丝乖顺地贴着他的额前，夏季炎热，他穿了一件明黄色的短袖，露出细长但不羸弱的手臂，一块青色的油彩沾上了他的手肘，莫名鲜活。
尤眠的眸色是极其认真的，他侧着脑袋抿唇，长腿摆出高椅外，挺直的脊背骨骼感强劲又青涩，是万分明朗的少年模样。
强势有力的联合澄清一出现，再能颠倒黑白的言论都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