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眠眨眨眼,他在尤家的时候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交流圈,一时间有些怔愣。
还是裴怀霁沉稳地一按他的肩膀,缓缓推着他的后背走向麻将桌。
太多并不熟悉的人中,尤眠下意识地转身从裴怀霁身上汲取安全感。
尤眠侧身低声道:“我不会。”
裴怀霁让尤眠坐在了千黎起身让开的位置上,一抬头,便对裴研德几人说:“大伯,姑姑,姑父,尤眠我俩一队,可以吗?”
千黎一听‘一对’,连连拍手笑道:“可以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
裴研德对自己的技术相当有自信,抬手一挥,“行,你俩打我们三个。”
尤眠被动地坐在了麻将桌前,眼前被摆好了一溜牌,看得他眼花缭乱。
好在裴研德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身上,反而一直轻声交谈着股票,地皮之类的事情。
麻将被有条不紊的扔出,拿进,清脆的碰撞声没有停歇。
尤眠便任由裴怀霁坐在自己身边,轻声指导。
“打这个三条。”裴怀霁说。
尤眠就像是一个听指令的机器人,裴怀霁说什么,他就打什么。
等裴研静那头传来一声‘胡了’,裴研德才嘶了一声,笑着说:“怀霁长大了,会照顾朋友了。”
尤眠摸着牌的手心微烫。
尤眠继续一边听裴怀霁的指令,一边也慢慢掌握了些技巧,逐渐能自己决定该什么时候打什么牌了。
几圈麻将打完,尤眠除了听满耳的商圈经济,还学会了打小麻将。
热热闹闹的说笑声里,裴怀霁看着尤眠再一次扬眸露出那种很高兴的笑容。
夜色渐深,裴宅的管家上来顶了位置,说:“太太在楼上,说有东西要给尤先生看。”
尤眠已经习惯了些尤先生这个称呼。
在两个人上楼梯时裴怀霁伸手捏了把尤眠的后脖颈,似乎想让他轻松些,但没想到尤眠因为这个动作瞬间一个激灵,浑身都跟着一抖。
唰的一声,电火连着春雨噼里啪啦地又响又落在裴怀霁心里。
他没想到尤眠反应这么大,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让对方吓到了。
裴怀霁哑着嗓子刚想说抱歉,就看见尤眠侧头,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有水润气,吓得不轻。
尤眠怔愣无措地轻声说了句:“痒。”
尤眠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后脖颈那块儿那么敏感,居然碰了一下都那么痒,发麻得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一抖。
千黎从不远处的房间里轻喊:“小眠?上来了吗?”
尤眠快几步迈上最后几阶台阶,“来了。”
裴怀霁落后在原地,蓦然低头盯着自己刚才的右手看了看,张开又松开,张开又松开。
最后,在无人的楼梯口处,男人将手掌心拢起,狠狠攥紧。
第72章
尤眠走进二楼的书房, 只见千黎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她在看见尤眠后笑着说:“给你看点好玩的。”
尤眠刚坐过去, 裴怀霁的声音就沉沉地从门外响起。
“妈。”
千黎毫不犹豫地翻开相册,“看看嘛, 我也好久没看了。”
尤眠垂眸一望, 发现相册里的大多数都是裴怀霁初中或高中时期的照片。
千黎翻得很慢,时不时会给尤眠讲解手下照片被拍摄时的场景和时间。
千黎说:“别看他现在是个冰冷脸,但在初高中的时候还很受欢迎呢。”
相片里的裴怀霁似乎在庆祝毕业典礼, 那时就早已身形高大的少年站在郁葱的树下手里抓着一张表彰证书,冷峻的侧脸稍显稚嫩,薄唇一抿, 视线并不望向镜头,而是微微侧着看向别处。
“表情很冷吧?”千黎的话虽然是在调侃裴怀霁,但尤眠注意到这位母亲在低头看向相册时的眼睛却万分柔和,凝结着爱意和骄傲。
“比起冷漠,”尤眠侧头垂眸一扫, 笑着说:“更像是害羞了。”
裴怀霁站在书柜旁默默抿唇。
千黎一愣, 嘴角边的笑意深了些。
女人侧头看了尤眠一眼, “你看出来了啊?”
千黎又向后翻了几页,相册里的少年裴怀霁也愈发成熟, 眉眼硬朗起来,身形笔挺起来,锐利的视线再也不去躲闪镜头,反倒是直直地看过来, 锋芒毕露。
千黎用细长的手指摩挲了下摆在相册最后一张的高中毕业照。
“这家伙还是小时候可爱,现在跟个冰块似的。”千黎轻声吐槽。
尤眠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就被千黎的状态所吸引。
这是一个母亲望向自己的孩子的眷恋眼神, 比那些电子图册里的冷硬雕塑生动了千倍百倍也不止。
千黎眼角的细纹和嘴边含笑的状态都被尤眠印刻在脑海里。
原来这就是一个母亲的爱。
裴怀霁有点担心千黎把他幼儿园时期的相册也找出来,不免抬手一看腕表,提醒道:“时间有点太晚了。”
尤眠一听,瞬间回过神,他该回去了。
千黎正聊得起劲,本想开口让尤眠留下来,但一想对方跟裴怀霁的关系还不到这种地步,如果现在贸然拉着人留下来,丝丝的暧昧被她弄巧成拙,搞成好兄弟可就完了。
于是千黎立刻收拾起相册,笑着起身拥抱尤眠,“下次一定还要来玩,我们随时欢迎你。”
尤眠弯着眼睛应声道:“好的阿姨。”
尤眠告别了一众人伴着夜色走出裴家庄园,心想真是一个难忘的美丽夜晚。
裴怀霁没让司机开车,反而是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离下期节目录制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你明天开始要准备星辰杯第二轮主题赛了吗?”裴怀霁问。
尤眠系上安全带,点点头,“对,草稿需要修整一下,明天就要正式打形了。”
裴怀霁一踩油门,路边的霓虹灯闪过他的侧脸与鼻梁,尤眠听见他说:“来JL雕塑室。”
尤眠想起被自己揣进裤兜里的那张出入门卡,笑着说:“如果我能在明天就把需要的工具都搬进去的话。”
尤眠想的是裴怀霁送他门卡的时候说是一间空置的雕塑室,所以里面的工具可能不像他在教室里的那么完备。
如果要去的话也得把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再般。
但没想到的是裴怀霁居然淡淡地说:“不用准备,东西都有。”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都有’,属实让尤眠愣住。
雕塑需要用到的工具繁多,真的都有?
尤眠的惊诧表情过于明显,裴怀霁见他不信,便解释道:“毕竟是个雕塑室,你要的东西都有,不用怀疑,明天起直接来这边吧。”
裴怀霁在生日那天去过尤眠的雕塑教室,虽然说那里人很少比较安静,但创作的环境实在太潦草了。
裴怀霁想给尤眠一个更好的能一心沉入创作的氛围。
当然也提前把所有的工具都准备妥当了。
尤眠眸色微柔,笑了笑说:“那好吧。”
裴怀霁握住方向盘的手臂肌肉绷紧些许,等开到了尤眠家公寓楼下,男人沉沉地说了声:“明天见。”
尤眠开门的动作一顿,转头轻声道:“明天见。”
裴怀霁坐在车内看着尤眠上楼,等高层的灯亮起,他才重新调转车头方向离开。
冷峻的侧脸在路灯的光亮下显出从未展现过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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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天气转凉,清晨露气重,路边行人穿得都格外厚些。
方晓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教一楼,头顶处的金灿勉励句闪闪发光,但他此刻却没心思抬头欣赏,只因为他已经有四天没在学校看见尤眠了。
这很不正常。
方晓峰曾在暗中迷弟般观察过尤眠的作息时间,像这种连续四天都不来雕塑室的情况以前从来都没发生过。
他有点担心尤眠是不是生病了,或者是出事情了。
就在方晓峰垂着脑袋迈上楼梯,并伴随着一丝希冀从尤眠的教室后窗望向里面时忽然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站在里面,对方的脚边散落着满地的硬陶土块,一片狼藉。
方晓峰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那是尤眠的作品!被这个人给打碎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尤眠的塑台都倒在地板上,更别提那些陶土雕塑了。
方晓峰心中涌起一阵怒火,他几步就冲到前门处踹开了教室门。
“你是谁?!你在做什么!”方晓峰的个子很矮,站在这个男人身前像个发育不良的小鸡仔。
但即使如此,方晓峰依旧梗着脖子抖着嗓子质问,“你毁坏了我学长的作品,你不准走,我要保留证据!”
方晓峰边颤抖着说出这句话,一边拿出款式老旧的手机做出要拍摄的动作。
霍衍之站在雕塑室里自己还没从疑惑的状态里回过神就被这人冲进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瞬间脸色都阴沉下来。
霍衍之自认自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何况对于这种陌生人,他的野脾气就更混不吝了。
方晓峰只见霍衍之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衣领,险些将他提的双脚离地。
“把手机录像关掉。”霍衍之压低眉头怒道。
方晓峰吓得差点把手机都扔到地上。
霍衍之却恼怒地拧着眉,心想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衍之今天本来是想去训练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步一步走进A大,走进了这间曾经陪着尤眠许久的雕塑室。
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外。
时间还很早,就在霍衍之以为自己吃了个闭门羹时,没想到教室的门居然一推就被推开了。
霍衍之一走进来看到的就是现在这副狼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