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婶子客气什么,当初要不是你爹教我家那小子识字,他现在哪能在县城里找到活计。”见秋羲出来,牛家婶子不再跟张春花纠缠,走到秋羲跟前关切道,“哎哟,瞧你这脸色,该不会是染了风寒?快回屋去歇着,外面又冷风又大。”
“多谢婶子关心,小侄已经好多了。”秋羲见周围陆陆续续围了不少村民过来看热闹,这才朝众人拱手道,“今日诸位叔叔婶婶都在,就劳烦替小子做个见证。”说着秋羲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小院,继续道,“这小院是我爹娘修的房子,当初各位叔叔婶婶也帮过手,如今爹娘走了,我大伯一家却多次扬言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实在是……”
秋羲本就在生病,嗓子哑得难受,放在其他村民眼中就是被大伯家欺压的小辈在哽咽。
这清溪村就这么大点地方,谁家又不知道秋老大家几十年如一日地在秋羲家打秋风呢,不仅如此,不少人自己家里也被他家占过便宜。
众人纷纷对着坐在地上的张春花指指点点,结果这位也是练出来的,丝毫不害臊,甚至趾高气昂地横了众人一眼。
“他们这强抢民宅的做法不仅对我赶尽杀绝还有违律法,”秋羲也不管张春花是什么反应,慢悠悠地从领口拿出那张写满字的白纸,抖开纸张在众人面前一晃而过,“小子无奈,为了守住爹娘留下的念想,只好将大伯一家诉上公堂。诉状已经写好,只请青天大老爷为小子做主。”
一听要闹到衙门里去,张春花立刻起身朝秋羲扑过来:“你个野种竟然还想去衙门里告老娘,果然是天杀的坏种没安好心!”
不等张春花靠近秋羲,一直防备着她的牛家婶子已经将她拦下,又有牛二跟堵墙似的站在中间,张春花根本无法接近秋羲,只能指着秋羲不断叫骂。
“老天爷收走你死鬼爹娘时怎么不连你这野种一起收走,杀千刀的现在不仅想克死你阿婆还想告老娘!”
秋羲完全不把张春花的叫骂放在心上,只冷声道:“我要告的可不是大婶子你一个人,是我大伯一家。不才也是个童生,夫子他正好跟知县是同窗,想必知县会为我做主的,届时大哥吃了官司,王家姑娘也不用€€你们家的浑水了。”
张春花一听秋羲竟然能跟知县搭上关系,当即懵了,王家姑娘可是他大儿子相看好的媳妇,绝对不能让秋羲的阴谋得逞。
她拍着腿哭喊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被你这天杀的七煞孤星缠上,我儿好不容易说上的亲事要被你给搅和了!”
这时,外围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张春花之前的叫骂声把村长引了来。
秋羲瞥见被人群让开的村长后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纸张收进衣袖中,赶在张春花之前对村长拱手道:“村长来的正好,小子正要向大伯一家讨回我家的五亩上等水田,还请村长为小子做主。”
听到秋羲竟然还敢要回水田,张春花顿时撒泼道:“什么你的水田,那五亩水田分明是我家的,村里人都知道那五亩田这些年都是我家在种,怎么就成你的了!野种果然和你娘一样不要脸,空口说白话就想讹我家的上好水田!”
“没脸没皮的可不就是你家,”牛家婶子白了张春花一眼,嘲讽道,“那五亩水田可是秋羲爹娘一手攒下来的,当初分家时秋家老太太可是把好田都给了你家,秋羲家就只分了几亩薄田。你家趁着秋羲给爹娘守孝强行把他家的水田霸占去,怎么,如今还想赖账?”
“你们都是一伙的,就欺负我人少,”张春花又往地上一座,哭喊道,“村长为我做主啊,这天杀的小辈要逼死他婶子!”
村长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张春花一眼,清溪村就没谁不知道张春花一家的德行,当初是秋羲自己不说话,他也不好强要插手秋家的家事,如今秋羲想讨个公道,他自然愿意帮忙。
“田契在谁手中?”村长朝秋羲问道。
“在小子手中,”秋羲说完便回屋取出田契交给村长过目,“大伯家当初约定要将这五亩田的收成交一半与我做利。”
“嗯,”村长看过手中的契书,点点头道,“这契书写明那五亩水田是秋羲家的私产,自然是归秋羲所有,秋大家当归还这五亩水田,并补上这三年的收成。”
“什么?!杀千刀的你还想要老娘一半的收成!”张春花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去打秋羲,牛家婶子横出一脚便将她绊倒在地,“哎哟,杀人啦杀人啦!”
村长不耐烦听她撒泼,处理完水田的事就想走,秋羲连忙拦住村长。
“村长,我要与大伯家断绝关系,还请村长做个见证。”
第3章
秋羲这句要断亲的话一出,不光是村长,就连来看热闹的其他人都惊呆了。
“什么,你要断亲!这是为何?”
断亲可是大事,村长可不能任由秋羲胡闹。
“往年里大伯家强行从我家拿走的财物我都当孝敬祖母,不与他家计较,可我娘走后,大婶子竟然还偷拿走我娘的首饰,那可是我娘的遗物,我不能不管。”秋羲声音沙哑,一听便是话到伤心处,“这三年为爹娘守孝,大伯家占了我家的上好水田不给我一粒米不说,还时常来我家中拿走爹娘给我留下的束€€。
“前几日我感染风寒无钱治病一病不起,大伯家竟然要将我从家里扔出去,好霸占我家房屋,方才便是因为这事惊动了村长。”
“秋大家竟然如此狠心!”村长也没想到这秋大家居然这么不是东西,大冷的天将感染风寒的秋羲扔出去,这不是谋财害命吗。
秋羲可是他们清溪村唯一的童生啊,说不得日后就能金榜题名的人物。
张春花一听秋羲所言,心虚地摸了摸头上的银簪子,随后大声嚷嚷道:“什么你娘的首饰,那明明是老娘我的首饰!”
秋羲见张春花竟然不在意房屋的事,而是率先反驳霸占首饰的事,心知断亲多半能成了,不等他再添一把火,牛家婶子便开了口。
“村长,我和当家的亲眼看见了,”牛家婶子上前一步道,“张春花这恶婆娘早些时候已经来过一趟,被我和当家的赶走了,方才她又想把秋羲赶出去。这还是我和当家的正好在家遇上了,没遇上的时候呢,呵,那谁知道她家干过多少回了。大冷的天儿,秋羲这还病着呢。”
牛家婶子说着横了张春花一眼,趁她不注意伸手就从她头上抓下那支银簪迅速交给村长。
“这支就是秋羲他娘的簪子,当初秋羲她娘还说簪子上有秋羲他爹亲手刻的名字嘞,村长一看便知。”
“还我簪子!”
张春花被牛家婶子抓得蓬头散发,急忙慌扑过去抢簪子。
村长是清溪村为数不多几个识字的人之一,厉声呵止住张春花之后朝银簪上一看,果然在簪柄处瞧见了秋羲她娘的名字。
证据确凿,众人更是对秋羲和牛家婶子的话深信不疑,看向秋羲的眼神也越发同情。
“秋童生,”村长心知秋大一家对秋羲赶尽杀绝做得太过,断亲一事恐无法阻止,还是语重心长地对秋羲道,“断亲乃是大事,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与你祖母和大伯一家商量后再做决断,如何?”说着村长又用只有秋羲能听到声音道,“你日后还要考取功名,此时不慎重处理,恐对前程有碍。”
秋羲当然明白村长这话的意思,拱手道:“晚辈听村长安排。”
没有热闹可看,一众村民各自回家做晚饭,张春花也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众人纷纷离去,牛家婶子热情地朝秋羲招呼道:“你大壮哥昨儿逮了一只兔回来,婶子已经炖上了,一会儿来婶子家吃饭。”
“谢过婶子美意,”秋羲今天还只啃了一根萝卜,现在听不得有肉吃,无奈身上病还没好,只能婉拒道,“小侄风寒未愈,怕把病气病气过给你们,就不上门叨扰了,改日病好了再来拜谢婶子和牛二叔。”
“唉,你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如你大壮哥壮实,赶快回去歇着,这大冷天儿的当心病情加重。”牛家婶子见秋羲确实一脸病容,不敢多耽误,连忙让秋羲回屋。
秋羲刚关上院门,躲在屋里的橘猫便颠儿颠儿地跑到他跟前,在他脚边来回打转。
“宿主,赶快学习啊,你还要考状元呢!”
“考什么状元,都要揭不开锅了还考状元,你知道在古代读书要花多少钱吗?”
秋羲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刚才糊弄张春花的纸张放在木桌上,好家伙,这哪是什么诉状,分明就是一张原主誊抄的经书。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宿主你考上状元就有钱啦!”系统竖着猫尾巴仰头对秋羲道。
“呵,只怕连秀才都还没考上就饿死了。”秋羲冷笑一声转身去找吃的。
来到厨房,秋羲不死心地揭开米缸一看,里面还是只有贴缸底的几粒米。他心酸地叹了一口气,又把整个院子掘地三尺,最后只找到一坛酸菜并三只土豆,好在每只土豆都有鸡蛋大小,勉强能凑活一顿。
“明天早上去后山上转转吧,说不定能找到点野菜填肚子。”秋羲搓了搓土豆上已经干掉的泥,蹲在灶台边研究怎么怎么把这三只土豆给煮熟。
古代自然没有天然气灶台可以用,厨房里的是土灶,需要自己把柴火点燃放进灶膛里才行。
秋羲蹲在地上扒拉面前的石燧、铁片和火绒,今天能不能吃上煮熟的土豆全靠这几样取火用的家伙。他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没有实操过,还是要先试试才行。
他把三只土豆洗干净之后正要下锅准备取火,就听见院外传来叫喊声。
“秋童生快开门,俺娘让俺给你端晚饭来了。”
秋羲双耳立刻捕捉到关键词,居然有人送晚饭!
他连忙把三只土豆扔进菜篮里,打开院门一看,只见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端着满满一大碗饭菜站在他家院门外。
一碗普普通通的烧兔肉甚至没放几样调味料,秋羲此时却像看见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两眼放光,光是闻着味儿就口舌生津。
“秋童生,这是俺娘刚做好的,你快成热吃,早点把身体养好。”
秋羲听到这话才把视线挪到来人的脸上,定睛一看,原来是牛家婶子的儿子牛大壮,原主小时候常和他一起上山采野菜,后来原主去县城的书院上学才渐渐少了交流。
“大壮哥,叫秋童生就生分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秋羲就成。”秋羲接过大碗捧在手里又香又暖和,古代粮食本来就珍贵,牛家吃口肉都不忘带上他,说不感动是假的。
大壮憨笑着挠挠头:“你是读书人,就该叫秋童生,往后等你考上秀才就叫你秋秀才。”
“这又哪儿跟哪儿,咱俩什么交情说这些,”秋羲笑着拍了拍大壮的肩膀,“小时候你还带着我上山打野兔,以后哪怕我金榜题名,你也直接叫我秋羲就行,更何况我现在就一童生,连秀才都不是呢。”
“成,那我还叫你秋羲,”大壮拍了拍结实的胸口,朝秋羲道,“俺没什么本事但还有把子力气,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说一声就成。”
秋羲跟大壮聊了几句后端着碗回到厨房,又拿了两只干净的碗将大壮送来的饭菜分成两份。
“今晚少吃点,明天的早饭就有着落了。”
秋羲刚坐下准备享用烧兔肉,就见系统乖觉地蹭到他腿边,四爪一用力便跳到桌上,两只猫眼充满渴望地盯着秋羲碗里的兔肉。
“你们系统还需要吃东西?”秋羲有些怀疑地看着这只脏兮兮的橘猫,拎着它的后颈皮将它放到长凳上。
“我们系统当然不用吃东西,”橘猫尴尬地搓搓爪子,两只毛茸茸的三角形耳朵朝后压,“可是这个载体它需要吃东西,不然能量耗尽就会死掉。”
得,本就穷困潦倒的家庭还得多养只猫大爷。
秋羲默默叹口气,又取出一只碗从自己的晚饭里分出去一部分,再将系统的碗放到长凳上,见橘猫埋头进碗里吭哧吭哧地吃起来,他才开始扒拉自己的饭菜。
虽然饥肠辘辘,但秋羲吃饭的动作既斯文又珍惜,一点也没有白天啃生萝卜时的囫囵姿态,直到将最后一粒米饭也珍而重之地送进嘴里这才放开碗筷。
“生病了果然要补充点营养才能恢复。”秋羲感叹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填饱肚子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等系统也把它那份饭菜吃完,秋羲洗好碗把牛家的还过去就回了卧房。
秋羲走到窗前,对着桌上的陶灯盏研究一番,发现这盏油灯做得还挺巧妙。
灯盏下方是个倒扣的碗状底座,上方的灯皿是个更大一些的碗,而且分为内外两层,内层装着灯油,外层装水,外层留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注水口,内层中央则是放置灯芯用的柱状通道。
“还挺像化学实验里用的水浴加热装置,不过是反过来的。”
秋羲饶有兴趣地拨拉一下烧得只剩半截的灯芯,又用手在灯油上扇了扇,嗅闻片刻后确认里面装的灯油是某种植物油。
“闻着还挺香。”
灯油比灯芯还可怜,只剩不到一小半,在秋羲继承的记忆里,原主平时都舍不得点灯,只有夜里梦到已故的爹娘后惊醒才会点上灯起床看书。
作为高考化学满分的理科生,秋羲平时闻到教室里有人喷杀虫剂都会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教室避难,一切有害气体在他心里都是剧毒。
确认油灯里装的是无毒害植物油后,他这才放心地€€饬手上的铁片和石燧,敲击十多次后终于在下方的火绒上见到火星。他拿起火绒轻轻吹了吹,火星窜出一朵小火花,在灯芯上一碰,木桌周围便亮起昏黄的光。
点上油灯,他循着记忆将原主用的书本全部找出来放在桌上整理。
大齐虽然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但在大齐之前也有不少秋羲认识的朝代,比如夏商周到三国都在,甚至这里的科举要考的内容也是四书五经,对秋羲来说至少不是完全陌生。
“宿主,你要准备考状元了吗!”系统一见到秋羲开始整理书本,便一脸期待地跳到长凳上摇晃尾巴。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岁试,你看我这个理科生,像是能在这一个月里超过绝大部分古代读书人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大齐的科举不仅要考墨义和贴经,还要考策问,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就算有原主的记忆在,但让他拿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胜过那些寒窗苦读十数载的古代读书人。
古代人又不是智障,各种才子能人更是层出不穷,墨义和贴经这种考理解力和记忆力的内容他不怕,但他过不了策问啊。
原主还只是个童生,没开始接触策问这种涉及国家现实问题的古代时务,他一个现代人更没途径接触,光是想想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打败那些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十几二十几年的人才。
除非开挂。
“宿主,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而且你还有我这个优秀系统呢。”
果然,系统上钩了。
“只要你充值一门课程把我升到一级,后续就可以陆续开启科举相关的其他课程了,怎么样,我很贴心吧!”
秋羲没接话,在系统放出更诱人的好处之前他是绝不可能为眼前这点利益妥协的。
将所有书本分类整理好,整齐地放在桌上,秋羲拍拍手毫不留情地吹灭油灯躺到床上盖好被子,丝毫不想搭理这只想得美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