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的监生分作两拨,在台上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左边以庆王为首,当然是支持曹重等人的,右边的监生则将秋羲围拢在中间,自然是支持柳郁的。
秋羲紧紧握住身前的横栏,虽然他知道柳郁武艺高强射术精湛,但他没想到对面居然厚颜无耻地七人一起进场,柳郁孤身一人,这不成了被围猎吗。
站在秋羲身边的安王见他一副紧张模样,抬起手中的折扇指了指远处练武场中柳郁骑着的那匹四蹄雪白的黑马,朝秋羲道:“可知那匹马的来历?”
秋羲一顿,摇摇头:“什么来头?”
那匹马他知道,叫踏雪,是柳郁的坐骑,跟柳郁一样爱吃桃,他拿着桃去喂它时,还得先把皮扒了它才会蹭过来美滋滋地吃,只是他倒还没问过柳郁那匹马的来历。
“那是当初皇舅救驾有功,父皇特意赐下的汗血马,”安王说着又指了指柳郁手中寒光湛湛的硬弓,“那是父皇令工匠为皇舅量身打造的透甲弓,百步之内可透重甲。”
安王见秋羲被唬住,这才十分满意地摇了摇折扇,问道:“现在可还担心皇舅会输?”
秋羲的视线紧追着柳郁而去,练武场内布置有专门的障碍物阻拦马匹的行进速度,两方互猎时还需要控制好马匹避开障碍。
整个练武场长宽两百步,柳郁的穿甲弓常规射程在百步左右,至于极限射程,没人见他试过当然也没人知道。
柳郁进场到现在为止一箭未发,曹重那边反倒是距离拉近到射程内后便朝柳郁这头连射好几箭,只是均被柳郁控马轻易躲开。
“就算含章的装备被曹重等人的好,但对方人多啊,”秋羲望着练武场上的局势眉头紧皱,“含章带的箭矢是有数的,但对面有七人,箭矢数是含章的七倍,他们若是用车轮战,含章岂不是很危险?”
就在这时,场边忽然传来一阵高呼声,秋羲看向场中时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一直纵马躲避箭雨的柳郁忽然€€弓控弦,众人只见泛着冷光的箭矢嗖的一声急射而出,曹重身边一人便应声坠马,原本整合在一起的马群受惊后嘶鸣着不受控制地四散开。
“曹重阵营一人坠马!”柳沐的判决声响彻整个练武场。
坠马的那名监生被箭矢穿透左肩肩甲死死钉在地上不住哀嚎着,鲜血渐渐从甲胄中渗出染红了场上的沙土。
才入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己方就已经有一人坠马,曹重立刻高声道:“散开!快散开!”
其他几人听到指令连忙纵马朝四周奔散,只听嗖嗖嗖接连三声响起,离曹重最近的三名监生纷纷落马,无一例外,皆是被箭矢穿透左肩肩甲钉死在地上。
柳沐高声宣布道:“曹重阵营四人坠马!”
“参连!柳含章的参连!”
“还是活靶!”
“好精湛的射术,不愧是连陛下也盛赞的奇才!”
右边观赛台上的监生们纷纷何彩。
秋羲握着身前的横栏越攥越紧,望着柳郁在马背上张弓搭箭的身影心脏怦怦直跳。
“含章只带了七支箭,难道……”
刚才柳郁在场边等候时秋羲就看见了他只带了七支箭,原本秋羲还以为这是战书中规定的数量,可他刚才一直在数曹重那边的人射出的箭数,最先落马那人分明已经射出八支箭。
“对面七个人,皇舅带七支箭足矣。”安王用折扇轻轻敲着手心,信心满满地道。
秋羲半点不敢分心,视线只死死锁在柳郁身上。
“射!”
才转眼间己方就已经只剩下三个人,曹重顿时双眼煞红,他在场下就已经跟庆王夸下海口要断柳郁那小子一臂,要是反倒被那小子一挑七,他今后也别想在庆王跟前混了。
“三面包抄,射他!”
曹重此时已经杀红眼,从箭筒中抓出箭便朝柳郁射去,半点也不顾准头,试图以攻为守逼退柳郁。
另外两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朝柳郁的方向拉弓射箭。
左边看台上的庆王已经面沉如水,只见柳郁驾马后撤,轻松躲过曹重三人数支飞箭,随即抬臂控弦,曹重左右二人先后落马。
又是被穿透左肩钉死在地上!
右边观赛台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柳沐高声道:“曹重阵营六人落马!”
庆王阴沉着脸,冷哼一声甩袖离开观赛台。
左边观赛台的都是追随庆王的人,见庆王都脸色不渝离开,众人自然纷纷跟上。
曹重见另外另外竟然一个照面就全部坠马,对上柳郁那双杀意乍现的眼睛,背上顿时冷汗涔涔。曹重余光扫到离场的庆王,方才冲上颅顶的热血瞬间冷却,理智回笼后立刻纵马回身飞奔,只要他能在柳郁射中他之前离开练武场就算他主动认输,柳郁便不能再对他不利。
他还有救!
庆王既然已经抛弃他,他便没必要再为了讨庆王欢心得罪柳郁这个杀神。
不知为何柳郁没有再开弓,曹重听着身后越逼越紧的马蹄声只觉得自己成了被追赶的猎物。
离练武场边缘还有最后五十步!
曹重攥紧手中的缰绳,口中不住地喘着粗气,耳边已经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就连鬼魅般紧追不舍的马蹄声仿佛也消失不见。
最后一步,只要马蹄跨出赛场,他就有救了!
扑哧一声响起,曹重只感觉自己右肩仿佛被巨锤重击,整个人腾空从马背上飞出,狠狠砸在练武场外,受惊的马儿厉声嘶鸣,高高扬起马蹄又种种落下。
曹重被箭矢狠狠钉在地上猛地咳出一大口血,他的右肩和左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视线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只见一匹四蹄雪白的马儿高傲地摔着尾巴从他身边经过。
“曹重阵营七人全部坠马,此次骑射比斗,胜出者为柳含章!”
柳沐的话音刚落,观赛台上便爆发出剧烈的喝彩声,秋羲第一时间冲出人群朝柳郁的方向奔去。
练武场上只余几名被射落马下的庆王跟班在地上哀嚎,守在场边的监丞立刻带着医师前往场中查看曹重七人的伤情。
一名大夫正在检查最先落马的监生,往这人不住哀嚎的嘴里塞了张手帕后,朝他道:“运气还挺好,伤口干净利落,虽然伤筋动骨但骨头没碎,只是钻了个洞,养几个月胳膊还能用。”
这名监生听后立刻撅了过去。
给曹重治伤的大夫过去时发现人已经昏死在地上,左腿和右肩上的骨头都碎了,大夫摇摇头:“这也是运气不好,竟然被马蹄给踩碎了腿骨。”
柳沐扫了一眼曹重的方向,啧啧道:“猫捉老鼠啊,这人看来是把郁弟得罪透了。”
踏月乖巧地在秋羲面前停下,柳郁刚翻身下马,秋羲立刻扑了过来。
“可有受伤?”秋羲捧着柳郁的脸检查一番后又牵起他的双手仔细查看。
柳郁任由秋羲摆弄,笑着道:“无碍,郁既然答应了月白要完好无损地出来,自然不会食言。”
秋羲一番检查后见柳郁确实完好无损,别说箭伤,身上连半点破皮都没有,这才终于放下心。
“好了,既然没有受伤,那我们来谈谈堂堂踏月公子柳含章是为何要诓骗我的吧。”秋羲双手抱臂,朝柳郁抬了抬下巴,“说说看,刚回国子监上学那日,我去博士厅背书,你为何装病哄我?”
听到这里,柳郁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余光扫到柳沐正偷偷朝这边望过来,自幼聪慧过人的柳含章哪里不知道是有歹人故意挑拨离间。
远处的柳沐刚和他家幺弟对上视线,顿时就笑不出声了。
第75章
入夜,柳府,柳郁房中。
月光透过窗户隐隐落进屋里,将窗下那片地上照得亮堂。
桌上烛光摇曳,盘中香甜的乳酥蛋糕缺掉了一角,显然是被人切走了。
浅色的床帏里在烛光的照耀下透出两个交叠身影。
床上,柳郁穿着宽松的交领睡袍靠坐在床头,双手被人用丝带牢牢捆住吊过头顶系在床头的帏杆上,那双诱人深陷的凤眸被一根素色丝绦蒙住。
本来是受制于人的姿态,柳郁却半点也不恼。
秋羲穿着一身和柳郁同款的睡袍,好整以暇地跪坐在柳郁的双腿上,他手中正端着一只玉盘,盘里盛着的便是桌上少掉的那一角乳酥蛋糕。
他手里拿着勺子轻轻敲了敲盘沿,发出叮的一声清响。
“柳含章,我来问你,你只管回答是或不是,”秋羲一脸严肃,又敲了敲手中的玉盘,威胁道,“你要是老实交代,就奖你吃蛋糕,若是拒不配合,那就休怪我严刑伺候。”
柳郁唇角微扬,轻笑一声:“月白只管问,郁知无不言。”
秋羲板着脸冷哼一声,伸指挑起柳郁轮廓分明的下颌,骄矜道:“哼,算你识相,接下来你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想清楚了再回答。”
柳郁忍不住哼笑出声,紧绷的小腹微微起伏,从开到腰间的衣襟下露出线条流畅的腹肌。
“嗯,在下绝无虚言。”
秋羲喉头上下一滑动,双腿分开跪坐在柳郁两侧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随后又重新板着脸坐好。
只听啪的一声,秋羲一巴掌拍在柳郁诱人的腹肌上,厉声道:“谁许你笑的,休得无礼。”
柳郁强忍住笑意,只是微微上挑的唇角无论如何压不下来。
“是郁之过,不该堂上无礼,请月白责罚。”
秋羲被柳郁这一句讨饶哄得耳尖绯红,他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又严肃道:“我且问你,咳疾可是只在严寒酷暑时发作?”
柳郁缓缓回答道:“算是,冬夏时多发,冷暖事宜时若练功耗费过大也会发作。”
“嗯,”秋羲满意地点点头,从玉盘里舀了一勺夹心蜜桃蛋糕喂到柳郁嘴边,“算你老实配合。”
柳郁笑了笑,就着秋羲的手微微颔首吃掉他下午时点的蛋糕。
“我再问你,”秋羲拿手帕为柳郁擦掉唇边沾上的乳酥,“我刚来国子监上学被点去博士厅背书那日,你是真咳呢还是假咳呢?”秋羲又挑眉补充道,“不许骗我。”
柳郁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话,秋羲见状手指在柳郁敞开的衣襟间戳了戳。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回答就默认在装病骗我,休怪我大刑伺候。”
感受到腹部传来的触感,柳郁微微挑眉,只听秋羲已经开始数数。
“一。”
柳郁没有回答。
“二。”
柳郁任然洒脱随性地靠在床头,仿佛刚才信誓旦旦说知无不言的柳含章跟他柳郁不是一个人。
秋羲气极,冲着拒不配合的某人冷哼一声,立刻数到“三”。
“你既然默认了,就休怪我不客气。”秋羲语气微凉。
柳郁这才浅笑着开口道:“请月白责罚。”端方坦荡,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
“哼,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秋羲恶狠狠地伸指从玉盘里挑了一团乳酥,将玉盘放到一边后才单手撑在身侧缓缓靠近柳郁。
“你求饶也没用,这是对你装病诓骗我的惩罚。”
柳郁唇角微微上扬,半点也没有要为自己找个说辞的意思。
秋羲见柳郁一副放任自流凭君采撷的样子既气恼又心脏砰砰直跳,冷哼一声将手指上的乳酥轻轻抹在柳郁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