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余渡直白的摊手:“我是冲着您可能给我投资才来的,所以带的是剧本,这个版本的确实没写完。”
张二少脾气爆:“那你现在就写!”
明余渡依旧四平八稳:“您要是有兴趣投资,我随时可以写,主要我时间不多。”说着,他故意抬头看了眼咖啡厅挂着的时钟,苦笑了一声:“要不是白梨已经答应了做女主,我着急开机……假如您也没兴趣的话,我只能选华帝了。”
“你等等。”张二少作为一个纨绔,女明星自然认识一些,之前没点水花的白梨他其实没印象,听见明余渡这么说只以为是个不算太小的咖。但是他知道华帝影业啊,那可是娱乐圈的一座大山!他露出犹疑的目光:“你一个网剧,有这么大面子?”华帝会投资一部网剧?
明余渡叹气:“剧本张二少你也看了,质量摆在那里。但我写出来是想自己拍的,华帝那边想只买本子,另外换位大导演。”那时就不是网剧,而是真正的大制作了。
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程度,张二少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思索了片刻后,又给认识的人打了个电话,发现华帝那边真的有打算买下《成仙》这个剧本的消息后,干脆利落道:“我投,你要多少?我暂时只能拿出来三百万。”
三天后的正午,蓉城影视基地。
在微烫的阳光下,明余渡带着时钰、白梨,以及定下的两位男主演,一起上香,点鞭炮,宣布网剧《成仙》正式开机。
“这才几天,你速度真快。”化妆间里,时钰已经做好了妆发,宝蓝色的眼珠下坠着泪滴状的皓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此刻抓着明余渡的手腕,完全无视几个工作人员八卦的目光,斜靠在镜面前,盯着他眼下略带的青黑:“我感觉我除了监督搬家,什么事都还没做,一眨眼就进组了。”
相比她的艳光四射,明余渡的造型很落魄,脸上都弄得灰扑扑,他闭着眼,呵呵了一声:“你没把账号营业忘了我就谢天谢地。”
给时钰具现化现实身份后,好感度再次捉襟见肘。明余渡于是“斥巨资”给她买了新款的智能手机,为她开了个人号,通过每天上线晒美照的方式积攒好感度。没成想粉丝涨速可观,一个美瞳的商家找了上来,希望可以合作广告。
有了五千的进账后,搬家的计划先提上了日程。
此时的明余渡忙于创作剧本,搬家的事宜自然分给了时钰。
至于为什么不先开公司,而是像个愣头青一样写本子拍戏?很简单,开公司这个目标虽然不难完成,但明余渡的目的只有一个:捧红时钰。
公司成立后必定需要管理,他其它的马甲又还处于不能启用的状态,没人手的同时,娱乐公司要运行起来,不可能只签时钰一个艺人。不然只有明余渡和时钰两个人,公司如同空壳,没有必要。
但明余渡走一步算三步,唯独没想到,期间时钰她拒、绝、帮、忙。
新家是三室一厅的房子,主卧带浴缸。明余渡这时候才知道时钰为什么喜欢有事没事的挨着自己:她是人鱼,上岸后缺水很不舒服,只有贴着本体会舒服些。
然而新家浴缸都有了,人鱼果断抛弃他,每天沉溺在泡鱼尾的快乐中,拒绝出门跑腿。
明余渡:没想到我有了马甲还要一个人打几份工。/微笑.jpg
时钰感觉到了属于本体的怨念,但人鱼又不是人,怎么会心痛呢。她闷笑到双颊微鼓,还理直气壮地“切”了一声:“你还说呢,你是导演,又是编剧,女主居然不是我演,我都没生气。”
门外,夏微微正准备敲门,告知一声自家艺人已经做好妆发了,隐约听见这一句,顿时敲也不是,走也不是。
正犹豫时,里面传来了明余渡略微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一个素人,出道就演女主,我们又不是什么豪门太子太女,你有点逼数行不行?!”
夏微微顿时“扑哧”了一声,又咳了咳,勉强肃着脸敲门:“导演,我们那边已经好了。”
明余渡应声。
此时房间里几个化妆师个个都在憋笑,但时钰还在继续:“那你怎么是男主。”
明余渡白了她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闹什么。”她是自己的马甲,两人本质上就是一个人,会不知道自己的用意?纯粹是起了玩心罢了。时钰又去抓他的手,理直气壮,甚至还了他个白眼。
看热闹看得起劲的一个女性化妆师忍不住道:“你们感情真好。”
之后就是拍定妆照。按常理,接下来还有个“剧本围读”的环节。大概就是大家凑一起,在无实物、无场景的情况下对戏。这种头脑风暴的方式,往往可以进一步细化某个场景或者台词等等。
考虑到这剧唯一演过戏的只有女主角,其余人均素人,明余渡干脆利落地把这部分取消了,示意摄影灯光道具组纷纷就位:“白梨,我们直接演第一场。”
哪个剧组开机第一天就正式上场开拍的啊?
见现场人员动作起来,夏薇薇心头那股“自己是不是没赌对”的想法再次涌现了出来。她默默回想之前的经历进行对比,没有发布会,甚至没有召开全组大会,开机仪式时甚至投资人都没来。接着,她的目光又落到明余渡身上。
此时的明余渡穿着乞丐装,蓬头垢面,满脸脏污。哪个演乞丐角色的演员会真的把自己搞成这样啊?不是至少该把五官露出来吗?
而且他真的太瘦了,瘦到脱相的程度,衣服在身上都是空荡荡的。哪怕刚出场的男主确实落魄,后面也写了是“玉面郎君”,他这样有什么资格当玉面郎君?
夏薇薇心道:还说时钰这个女二心里没点逼数,但你自己比她没逼数多了好吗!!
现场人来人往,没人知道角落里她这个经纪人内心活动如此丰富。
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后,随着清脆的打板声,白梨吊着威亚,以一个英姿飒爽的姿态,脚踩飞剑出场。
第5章 一个破网剧
◎能跟郑导的大制作比?◎
《成仙》的开端很寻常,是经典的“救猫咪”套路:女主江萤出门做宗门任务时,意外发现一处人类村落位置居于山脚,大雨倾盆,泥石流即将爆发。她的出现,让凡人们以为见到了仙人,跪地求仙人搭救。女主自然是会救的,可惜,魔修出现捣乱,她在有限的时间下,最后两个凡人只能选择救其中的一个。
而男主,就是那个被放弃的小乞丐。
雨越下越大,明余渡双腿都被压在巨石下,泥水混合着雨水冲刷他的脸。此时山体终于彻底崩塌,泥土带着落石宛如红色潮水袭来,千钧一发的时刻,看见那位从天而降的仙子选择救另一个人时,他心里不是不失望的。
高清的镜头下,完美记录下了明余渡眼睛黯淡的瞬间。
但他求生的意志仍在,他试图自救。身体被掩埋到一半时,还在用力想拔出自己的腿。可他太过瘦弱,那双枯瘦如柴的手再怎么用力,哪怕手背上浮起了青筋,也没能推动巨石分毫。
而泥石流已经掩埋到了他的头顶。
江萤再回头,整个村庄只能看到几个勉强支撑的青瓦屋顶。她咬牙,提着剑追着魔修而去。但在另一个视角里,男主紧闭眼睛,视线却恍惚间透过泥水,如同透过一层红色轻纱,遥遥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要死了吗?”他耳边响起了低哑又恶毒的声音:“真可怜啊。你心中的仙子救了所有人,唯独就是不救你。”
可怜吗?或许吧。
濒死的情况下,周遭的泥水仿佛都成了虚无,他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发丝飞舞,身如漂萍。紧闭的睫毛颤了颤,高清镜头拉的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右眼的眼角那一点浅浅的红痣。
那个声音诡异的低笑起来:“那么,欢迎回到地狱,路西洲。”
明余渡双眼猛地睁开。
“卡!”
明余渡从水池中慢腾腾站起来,工作人员立马拿着大毛巾给他披上。瞥见时钰想跑去水边,他立马将人叫住:“过来,别捣乱。”怎么看见一个能泡进去的水池就跃跃欲试的。时钰“哦”了一声,不怎么高兴的去牵他的手。
摄影已经腾出了位置:“导演,你看看这条要重拍吗?”一群人像小尾巴一样围了过去。
白梨没去,她不太方便动。毕竟穿着威亚,怕万一呆会儿要重拍穿脱太麻烦,干脆叫夏薇薇帮忙把水杯拿过来:“你是怎么了,叫几声了还呆愣愣的像没听见一样,看傻了?”
“不是,不是……”夏薇薇搓了搓自己头皮:“这演技也叫素人?!”此时此刻,她原来那种“明余渡怎么配演男主”的想法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震惊。
这个镜头看似是从头到尾很流畅的一段,实际因为需要表现男主的意识流,前半段在泥水坑拍,后面则需要挪到水下。明余渡中间经过换戏服、整理妆容,情绪没断就算了,他是怎么做到表情衔接浑然一体,宛如上一秒在泥坑,下一秒真的在水池的?
这就算了,剧本安排的那个“诡异的声音”实际是后期添加,现场一个搭腔的都没有,他竟然做到了用微表情就呈现主角的情绪变化。
夏薇薇双目无神的呢喃:“这种程度,只是个素人……”
明余渡,薛定谔的素人。
没人知道,作为游戏架构师,他在另一个世界中“演戏”的时间其实并不短。
星际时代,全息网游百花齐放,《诸神之战》刚发售时,确实因为游戏中充满奇幻色彩的宏大背景、各式各样活灵活现的人物等,涌入了大批的玩家。但明余渡很快发现,玩家能被他吸引,也能被下一个对标自己的游戏吸引。不想被当成前浪,《诸神之战》必须为玩家提供一些别的游戏不能提供的部分。
明余渡将目标放在了“真实”二字上面。
一开始,他投放马甲接近玩家其实并不顺利:他是父母被杀害的小孩,向一位玩家求救时,那位玩家打听到了他的住所后,就直接掐死了他,并在世界频道炫耀新抢的武器。他是凄苦无依的孤女时,好不容易和一位玩家结伴同行,对方知道她给不出有力的道具后,果断抛下了她,还在世界频道骂官方“你们的npc竟然也想找个接盘侠”。
在同这群被称为“第四天灾”的家伙不断的斗志斗勇中,明余渡一次又一次捏造出新的马甲,一次又一次的接近玩家。这个过程中,游戏地图下,那些属于马甲的尸体都堆叠成了尸山。
€€€€他是幕后操控傀儡丝线的手,也是傀儡本身,而玩家的眼睛是最精准的镜头,他一切的表演,都需要尽可能完美无缺。
明余渡扯了扯身上的毛巾。戏服湿淋淋的,有些重,但他不想弄湿椅子,就站着看摄像机录下来的画面。他眉目沉静,一帧一帧地扫过去:“白梨准备一下,威亚准备,刚刚那个镜头你被吊起来的感觉太明显了,重拍。”
白梨高声应了。
考虑到现在自己身体不好,明余渡只盯了一会儿,就嘱咐了摄像几句,自己先去迅速的换了下衣服:“大家也提前准备一下,今晚直接拍女二和男主相遇的那场戏。”
《成仙》这部剧的展开点是在男主身上。那个小乞丐在泥石流中死去的一刻,魔域里,一个血脉低微的半血统狗妖也就醒了过来。
随着一身乌漆麻黑的大魔嗤笑路西洲“你输了”,他所有的记忆开始回笼。
原来,开头那一幕是他和这位大魔打的赌:用自身的血脉作为交易,将他本人投放到凡人地界,假如他眼中的仙子,也就是女主救下了他这个“多出来的人”,那他就不再是魔域处处受欺压的半血狗妖,真正成为一个人类。
但他输了。
血脉被剥离后,他本就不算多的力量几近于无,在众多妖魔的欢呼声下,像一条真正的死狗一样被扔出去。
修真界的残酷由此被撕开冰山一角。
这个阶段的男主角是极为落魄和弱小的,和明余渡本身那种久病的沉郁感结合起来,人人看他都会觉得是一副将死之相。
他打算集中先把这些镜头拍下来。
然而,就在他示意另外一位男主演准备上场和白梨搭戏时,一道刺耳的铃声响起。
明余渡偏头,只见那个被他定下饰演男二的男生拿出手机,无视了那句要他上场的话,捂着话筒一溜烟到边角接电话去了。
现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场务大哥勉强的“哈哈”一声打了个圆场:“这小子真是冒失,可能是有急事吧。”
混剧组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见得也多,哪怕是那些已经是一二三线的大牌,或者背后站着金主的,也很少有谁会这么没眼色,哦,还没礼貌。
让全剧组等你一个不说,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素人的脸怎么会这么大?
大家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半分钟时间,电话接了回来,这人就直接对坐在摄像机面前的明余渡懒洋洋地说:“导演,我不拍了。”
明余渡略一挑眉:“你签过合同的,忘了?”
他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就是违约金?”
明余渡的手机适时响起。这人立马眉开眼笑,摆手示意明余渡赶紧接。
听筒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你好,这里是白果传媒,我们已经签下了……”
听了一会儿,明余渡中间又看了次手机,发现违约金已经打他账号上了。
二十万。
挂断电话后,明余渡问他:“确定了?”
这个饰演男二角色的男生长相是很过关的,眉目虽然还有些稚嫩,但上了妆,在镜头下有种略带少年气的好看€€€€很有辨识度。可惜,他开口说的话,就把那种外貌带来的滤镜击得粉碎:“一个破网剧而已,我能有什么不确定?”
现场的工作人员听得几乎都惊呆了。
什么叫破网剧?你之前答应演的时候怎么不说是破网剧?现在有了下家,你安安静静的走也就罢了,临到头了还踩一脚算怎么回事?
然而明余渡没有生气,他只点了点头:“行,你走吧。”
话音刚落,男三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夏薇薇还懵呢,结果同样感受到了手机在振动。
继男二撂担子不干后,同样作为主演之一的男三也说要走,明余渡照旧收钱放人,见到了和夏薇薇一起过来的白梨,他唇角微挑了一下:“怎么,你也要走?”
白梨摇头,她翻转手机,出示了一下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白果传媒说要投资一部大制作,同样是仙侠题材,导演是郑导。他们说我只要答应,就是女主。”说到这里,她眼神有些复杂:“导演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种大批量的挖角,明显不是为了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