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暴力打开,门板在墙壁上撞击出了巨大的声响。女警员细微地颤了一下,肩头微耸,仍旧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一动不动。门口的女人拖沓着脚步慢慢走近,地上延伸出两道长长的血迹。一双小小的、青白的手,开始沿着女警员的发丝、沿着她的宛如堡垒一般的臂弯,在细小的哽咽声中,强制让她抬起了头。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镜头给到时钰紧紧闭着的、颤抖着的睫毛。
孩童爬上了尸斑的下颌凑到了她的耳边:“姐姐,睁眼呀。”
配乐的鼓点猛地重击,时钰双眼瞬间圆睁,露出一双满是血色的瞳仁,接着,黑色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她的眼白染成了深黑。
画面瞬黑。
大概在三秒之后,隐隐的蝉鸣声响起,画面由黑慢慢转变成了闲暇的夏日。
金黄色的、一望无际的稻田,饱满的稻穗沉甸甸垂下来,又被热乎乎的风吹得左右摇晃。空气中,燥热混合着一股独特的稻田香气,蜜蜂低矮着落到田埂旁的树木枝叶上。
戴着草帽、挽着裤腿,在田地里忙活的妇人将腰直起来,抹去晒得黝黑的脸上的汗渍,笑起来大白牙很是晃眼,亲昵地叫:“妮儿,水沟里有蛇,你看着点咧€€€€”
女警员愣了愣,低下头才看见自己挽起的裤腿下,细白的腿正站在潺潺流动的水沟里,青石块垒起的沟壁上,青苔东一簇西一滩的,毛茸茸的绿着。认不出的野草和紫色、白色的小花零星坠在中央,随着微风轻微晃荡。
清澈的水波纹平静下来,水面倒映出属于家庭主妇、但明显又年轻一点的脸,女警员伸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又去看自己的手。
“愣着做什么?”一只属于男性的手握了上来,她下意识想缩回来,但又像是灵魂脱离了rou体一样,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这就像是一场快进的电影,她看着另外一个女孩和男人在田埂上奔跑、笑闹,看着他们相识、相知、相爱。
画面中满是温暖的黄色、橘色,淡淡的栀子香气,就连悠扬的婚礼进行曲,都像是童话中的幻梦。女警员就是这场电影里唯一一位观众,看着她们站在堆砌着白玫瑰的金色金属橱窗前相拥,看着洁白的婚纱被男人的手慢慢掀起,看着闪耀着璀璨钻石的戒指,慢慢套进那根纤细的手指。
细微的叹息声后,属于家庭主妇的青白的脸出现在耳畔,吐息间,冰凉的气息钻进耳膜:“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
安静祥和的场景闪了闪,画面仿佛镜子碎裂,破开的裂纹从中间绽开,接着碎裂。
“我不嫁,我不嫁!他是强/奸我的凶手,我肚子里的是孽种!我不嫁,我不要生下来!”被绑在椅子上女人发丝蓬乱如草,脸上的泪水脏污了妆容,浓重的眼线晕染下来,仿佛青白的尸体。
但她还在动,她在用力挣动四肢,又被周围的人无情镇压,只能哽咽着叫自己母亲:“妈妈,我宁愿死,妈妈,求你了,我不要嫁他€€€€”
旁边的妇人几乎站立不稳,单手按在自己心口,想奔过去又被制止,眼泪簌簌下落:“妮儿,我的妮儿,你忍一忍,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只要孩子……”
洁白的婚纱终究还是覆盖了上去。
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中,新娘穿着脏污的婚纱,宛如捆住的行尸,嘴贴胶布,双手前缚,被迫着,一步一步,走向金色圆弧状的牢笼,台下掌声雷动。
随着画面切换,她的小腹开始鼓起,她的疯魔,她的泪水,也随着时间转变成了一种平静的憎恨。
直到摇篮里的婴孩啼哭声将她惊醒。伸出手落在那幼小的脖颈,尝试了几次掐下去,最后却还是没能忍心。
在伏身颤抖的双肩中,她的哭声隐忍、悲怆。
这之后,她开始成为一位“合格的母亲”。
永远温和的、得体的笑容,温婉的色调的长裙,发丝在脑后挽起,热腾腾的餐食。她从完整的人,变成了困于生活的家庭妇女,变成了被完全驯化的“典型好妻子”。
孩子坐在餐桌前的身影一天天长大,摇晃着的腿从原本够不着地,又随着画面切换拉长,变为了少女的模样。
她已经认命了,她都已经认命了!
可之前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却在女儿的身上再一次上演。
少女蓬乱的发丝,凌乱衣裙下的青紫,惊惶失措滚着泪意的眼睛。以及医生说的那句宛如凌迟的话:“怀孕了,律法规定不能堕胎,准备结婚吧。”
“哦,不确定孩子的父亲是谁的话,等过几个月孩子成型了,就能做亲子鉴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眼里是泪,脸上却控制不住的大笑。那些藏于岁月中的憎恶,对世间的不公,终于连同这句话一起,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钰饰演的女警员眼睛涌上了泪花。
那些画面渐渐消失,客厅的她被满脸青白的家庭主妇捧着脸,两人的脸上齐齐落下泪珠。
明明还是带着尸僵的脸,恐惧却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她看见对方张合的唇:“我们都在地狱。不能被记忆欺骗,你要……”
要什么?
门突然被叩响。周身的一切,都宛如幻影一样消弭成了轻烟。
外面传来冷硬的男声:“你好,异端处理局。”
女警员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泪,慢腾腾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外面的血月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在几具直升机的火力轰炸下,那些婴灵全线溃散。巫酒的伞宛如一片坠落的叶片,挂在墙面的缝隙处。
她也坠落在了泥水中,脸上的皮肤开始像是干裂的泥土一样,皲裂出细小的碎片、剥落。不等异端处理局再次攻击,她的身躯像是泥土一样彻底崩碎。
最后碎裂的,是她的脑袋。
到了此刻,她的红唇依旧在张合,重复着说:“苏醒过来,我的……”
一只黑色的皮鞋踩上崩塌到只剩半边的头颅,所有声音都湮灭在细碎的尘土中。
“又被她跑了。”
耳机里传出冷冷的男声:“尽快找到其他异端,销毁尸体,不能让她成功。”
狄埃斯脸上还在流血,单手扶着耳麦:“明白。”
周围几个同事在议论着:
“之前抓的那个异端,也在清洗途中遁逃了。”
“这么快?”
“对……”
耳麦里再次传出男声:“尸体出现了几具?”
有人回:“六具,这次那些异端祭祀中,直接用火把尸体烧成了焦炭,尸骨已经完全碳化了。”
有队友骂了句脏话:“这次真快,又得抓紧时间了。”
狄埃斯的手轻微蹭了下脸上的血迹,眼神冷漠,像是完全不觉得身上的伤口疼痛,冷冷道:“资料给我一份。”
接过队友递过来的文件袋,伸手将封口开封,取出其中堆砌的纸页。最上面的一张用小字写着:异端杀人不是复仇,而是在祭祀。
祭祀的方式似乎是在类比十八层地狱。但实际推算下来只有八种祭祀方式,分别是:割耳、剪指、剜眼、拔舌、挖心、火山、油锅、血池。
狄埃斯翻到上面记载的“火山”那一页。
按照顺序,后面就是“油锅”和“血池”。
第65章 亚太电影颁奖典礼
◎#明时娱乐赢麻了#◎
【我的记忆被篡改了】
【我们都在地狱】
【不能被记忆欺骗……】
细碎的话仿佛另类的咒语, €€€€€€€€得有些吵闹,又在声音最大的一瞬回归寂静。
黑夜里出现光源,模糊的白色在慢慢亮起。
时钰伸出手, 五指虚张,眯着眼睛透过指缝看天空上挂着的烈日。走在前面穿着制服的小年轻见人没跟上来, 回头叫她:“头儿, 走啊,在这大太阳下傻站着干啥?”
她垂下眼睫,表情带着空茫:“我在想,天上挂着的,真的是太阳吗?”
“啊?”前面的小年轻挠了挠头皮, 也眯着眼睛往天上看, 被太阳晃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不是, 头儿你没睡醒还是怎么的,那么大的日头呢,不是太阳还能是啥?”
她闻言笑了一声, 手臂垂落了下来:“没有,就是觉得很不真实。”
接到亚太电影奖颁奖典礼邀请时,明余渡也稍微有点不真实。
这段时间他真的太忙了,或许人一忙碌起来, 对于时间就真的没什么概念。他甚至感觉才和郑导商议送审没过几天, 就收到了颁奖典礼的邀请。
“我知道了, 帮我安排一下行程吧。”明余渡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接着又抬头看自己秘书:“对了, 员工补充保险的事做得怎么样?”
之前秦秘书曾经请过一次假, 那时明余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也没有细问。后面安排员工们团建的时候, 秦秘书又一次说想请假。虽然团建是让大家集体带薪去玩,实际不愿意出席都没关系,但毕竟是公司报销,三天两夜的海岛游玩套餐,还是在工作日,他选择不去多少有点“亏”。
经过细问才知道,秦秘书的奶奶生病了。
又是和他一样的病。
华夏的医疗体系其实很受明余渡的推崇,公立医院的数量远远比私立高,价格比起M国之类的发达国家来说,让普通人看病相对能够承受。再加上医保,大部分的病都能报销不小的数额。
但总有他们这种没涵盖进去的罕见病。
明余渡不懂医疗,不懂救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罕见病患病的原因。遗传?基因隐形的携带?发病的人有男有女,发病的时间段有早有晚,上至年逾花甲的老人,下至几岁的孩童。
前不久青禾儿童福利院那边才发了妞妞的近况过来,小姑娘在视频里“嘿呀”了一声,摆出一个秀肌肉的姿势,表明自己有听话,在好好吃饭。在她的眼里,吃了控制型的药,自己就成了一个正常人。
但秦秘书的奶奶年纪太大了,生了这病后,身体虚弱,其它的并发症一起来了,家属们甚至都不敢让人出院。
还有江澈之前那句“你会死在下一个春节”的话。
在得知有能治愈这项疾病的药物后,明余渡就有心做些什么,听见更多人患病的消息后,那种紧迫感也变得更强。但他毕竟是外行,要深究这事只能委托专业人士帮忙调查。目前唯一能做的,依旧局限在眼前能看到的部分。
关于这项罕见病的福利救助性质基金提上了日程,又考虑到其它未被涵盖进医保的罕见病,思考过后,明余渡就打算再给明时娱乐的公司员工购买其它几项补充性的医疗保险。涵盖的对象也从他们自身,增加到直系亲属。
为了不让这些补充性的保险变成一种“面子工程”,对于保险的险种、保险公司的选择等,自然都需要腾出时间和精力去选。
在秦秘书表示进展顺利后,明余渡的思绪才回到“颁奖典礼”这件事上来:“对了,这次国内有多少电影入围?”
时间过得真快,竟然已经是8月份了。
正值暑期档,他的新电影《异端清除计划》预备这两天上映,这又撞上了颁奖典礼,最近的娱乐圈的事还真是不少。
秦秘书道:“正准备和您说这事。这次华夏导演的入围作品很多,网上已经公布了名单,因为占比数量超过了三分之二,大家评论的热情很高。”
“竟然超过了三分之二?”明余渡也有些惊讶,接着又笑:“看来这次各位大导是卯足了劲啊。”
作为亚洲区域的重量级奖项,亚太电影奖一直备受华夏影视圈关注。当初国内的一部《红樱桃》,以极具现实主义和年代气息的画面,一举斩获了亚太电影奖的三个重量级奖项,至今还被大家津津乐道。
但近两届的奖项中,华夏的电影却收获甚少,几个大型奖项几乎落在了其他几个邻国手里,就连陪跑的都不多。
那可是早先几届,国内作品加起来曾横扫一半奖项的亚太电影奖啊。不说国内的导演,就是了解影视剧的粉丝,很多都在问:我们优秀的电影去哪儿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粉丝们自嘲“我们娱乐圈迟早要完”嘲笑多了,这两年华夏的影视导演都憋着劲,让这两年佳作一部接着一部。
在明时娱乐的员工送审郑导的《苦海》、和明余渡的《枷锁》时,明余渡就隐约得知其他好几个大导将电影送审。但人再多,也着实没料到,竟然会呈现出“名单占据三分之二”的这种盛况。
秦秘书也笑:“对,现在网上都在议论,说这次的亚太电影奖,几乎是我们的主场。”
此时平台上,#亚太电影奖入围名单#的话题后面已经跟上了一个“爆”字。
【好大一条猫MM:我没看错吗???我特喵的,这么多的,放眼过去全是我们国家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