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骤然响起几道没压住的轻笑声,他却还在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毫无所觉。
这只雌虫是如此的无知而荒诞,说出口的话也异常可笑。
莱安本该像其他雌虫一样嘲弄地一笑而过,但听到他提起谢辞的一刹那,心头却还是无可遏制的涌上了一股令他自己都心惊的戾气。
塞瑟尔的眉眼间和莱安有几分相似,只是轮廓更为柔和,样貌也偏向艳丽,比莱安这种偏冷硬的长相更受雄虫的青睐,而这,大概也是他挖墙角的底气所在。
莱安绷着唇线,眸光沉沉地看着面前这张令人生厌的脸。
若是没了这张脸……
他手指轻动了一下,又克制地压了回去。
塞瑟尔对危险悄无声息地到来又离去毫无所觉,还在细数莱安帮他得到那只雄虫后的好处。
“那只雄虫根本没碰过你吧?”
“等我生虫崽之后,你也能帮忙照料……”
“等他长大,到时你若是还想要一个虫崽,我还能帮你……”
莱安垂眸静静地听着,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阴森寒凉。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雌虫也有点不敢待在这里了,默默地退远了些,毕竟S级雌虫揍起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出虫命了。
全场只有塞瑟尔一只虫还一无所觉地待在原地。
莱安不知道塞瑟尔这自信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的脸为什么会这么大。
他等塞瑟尔说完,才像是被他说动了一般,微微扯了扯唇角:“你怎么能保证,自己可以成为戈塞尔的家主呢?”
塞瑟尔的脑子这会儿好像又回来了,他警惕地看向莱安:“这就是我自己要考虑的问题了,你只要保证能帮我得到那只雄虫就够了,其他的别管。”
莱安见他避开这个话题,轻轻地垂下眼帘:“这样啊……”
塞瑟尔见他一幅好说话的模样,微微松了口气,得意洋洋地安抚他:“放心吧,事成之后,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措不及防地被莱安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脸上的得意被愤怒取代,最终扭曲地定格在了惊恐上。
莱安死死地揪着他的衣领,手指已经用力到青筋暴起,面上却还是淡淡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向塞瑟尔,只是微微垂着,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瞧。
狂怒之后的戾气和杀意在他胸膛崩开、纠缠、拉扯。
塞瑟尔被他勒得喘不上气,眼睛惊恐地睁大,这会儿才想起面前的雌虫不仅是被自己从小欺负大的莱安,更是一只强大的、足以杀死他的S级雌虫。
他手指抓着箍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使劲拉扯,却无法撼动分毫,只能死命地抠挠,试图用疼痛逼迫莱安松手。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被他挠出了道道血痕,莱安却像是没感受到一样,没有松半分力。
塞瑟尔说不出话来,也没办法求饶,只能在半空中徒劳地扑棱,他的眼睛已经因为窒息而漫上了一层水雾,皮肤涨红,满脸狼狈。
有机灵的虫见势不对,赶忙上楼去喊阿克曼上将。
直到阿克曼上将匆忙到场喊他,莱安才恍然回神一样,随手把快被他掐死的塞瑟尔丢了出去。
塞瑟尔撞在一旁高大的立柱上,却顾不得被撞得生疼的脊柱,双手捂着脖子疯狂地咳嗽喘息起来。
宴会厅内一片寂静,没有虫出声,只有塞瑟尔剧烈的咳嗽声在空荡的大厅内回荡。
谢辞和布劳刚从卫生间出来,就撞到了场上这一幕。
布劳讶异地指了指莱安,对着谢辞道:“那不是你雌君吗?他打虫了?”
谢辞微微蹙着眉没说话,只是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瘫坐在地的塞瑟尔咳了半天,终于捂着刺痛的胸口缓过气来,他的表情愤恨中夹杂着一丝恐惧,看向莱安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见阿克曼上将到场,塞瑟尔才顿时觉得有了靠山一般,色厉内荏地冲莱安喊道:“怪不得所有虫都讨厌你!你就是个疯子!和你的雌父一样!疯子!”
阿克曼上将闻言脸色一沉,转脸怒喝了他一句,喊虫把他的嘴堵住了,几只虫上前压住塞瑟尔,把他从地上拖走。
莱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既没有阻止塞瑟尔说话,也没有阻止阿克曼上将把他送走。
他只是垂着眼帘,盯着自己掐着塞瑟尔的那只手微微出神。
等到塞瑟尔走远,阿克曼上将才走到他面前轻叹了一口气:“莱安,这事是塞瑟尔的错,等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你……也别和他一般计较了。”
谢辞赶到莱安身边时,刚好听到阿克曼的这句话。
他蹙起眉,视线随意地扫过这只说话半点不中听的虫,落在了莱安下颚线分明的侧脸上。
雌虫微垂着头,细软的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莱安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站在一旁的谢辞打断了。
谢辞伸手,一把揽住雌虫被腰带勒得紧窄的腰线,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然后蹙眉看向说话的阿克曼上将,冷声道:“这便是戈塞尔家族的待客之道吗?”
手下的躯体僵硬而紧绷,谢辞只当莱安紧张,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
阿克曼上将见到谢辞站了出来,面皮抖动了两下,最终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抱歉,谢辞阁下,让您看笑话了。”他话音微顿,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莱安这孩子,唉……”
他语气自责而懊恼,就像莱安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需要他这个亲虫出来大义灭亲一般。
谢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完全没有被他这幅作态蒙蔽:“你家雌虫欺负我家雌君,你却让我们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布劳也凑过来,小声吐槽:“好大的脸!”
阿克曼上将闻言脸颊微红,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却拿这两只雄虫毫无办法,只能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莱安。
莱安的身体因为与雄虫过近的距离而紧绷着,面上却一直没什么表情,他微微低着头,既没有看阿克曼,也没有看谢辞。
阿克曼上将无法,只能低头替他的不肖子孙道歉:“很抱歉,阁下,我会安排塞瑟尔进军部从底层一步步做起,当做对他出言不逊的惩罚。”
谢辞闻言,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讥讽一笑:“原来在您看来,这竟是惩罚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莱安也是一步步从底层升到少将的。
阿克曼上将显然也想起了这一点,他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场上弥漫着一片尴尬的氛围,周围的雌虫个个装作不经意地模样,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这边。
见那只高级雄虫分毫没有要罢休的意思,阿克曼上将表情变幻了几瞬,终于咬了咬牙,命身旁的虫取出了一纸协议。
“戈塞尔家族在第四星域有一个资源星,就当做对莱安的补偿吧。”
谢辞轻飘飘地垂眸扫了一眼,才接过协议递给了身旁不说话的莱安。
过了好几秒后,莱安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抬手接过了协议。
蜿蜒到指尖的血滴被按到了纸面上,只留下几个猩红的指印。
他受伤的那只手先前一直在身侧垂着,处于谢辞的视觉盲区。
此刻骤然显露出伤势,让雄虫的眉目都陡然阴沉了几分。
谢辞松开莱安的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嗓音沉沉的,带着丝压不住的冷意:“手怎么了?”
莱安垂着眼帘轻轻挣了一下,哑声道:“没事,一点皮肉伤,明天就好了。”
阿克曼眼见势头不对,赶忙咬牙又拿出了另一份协议,勉强赔笑道:“这个……是医疗费。”
他原本还打算对塞瑟尔留几分情,现在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了。
一时的意气之争害家族损失了两个资源星,他不把塞瑟尔揍死他就不姓戈塞尔!
待到雄虫终于不急不缓地接过协议勉强松口,阿克曼脸都要笑僵了。
他生怕再留下去损失的更多,赶忙赔着笑告辞。
待进了其他虫看不见的走廊后,阿克曼才陡然沉下了脸,低声喃喃:“莱安……还真是翅膀硬了啊。”
宴会厅的这场闹剧终于结束,贵族们收回了看热闹的视线,各个都言笑晏晏起来,对视间却还流转着对亲历八卦现场的兴奋。
柔和的轻音乐轻轻响起,将宴会厅内的沉闷一扫而空。
布劳知道谢辞和莱安还有话要说,早已识趣地离开。
身边的围观者散去,谢辞皱着眉把莱安拉到沙发上坐着,用服务员取来的医疗箱帮他包扎手上的挠痕。
“那只雌虫是猫吗?打架怎么还用挠的?”
雄虫满眼不耐,动作却是和语气完全相反的轻柔。
莱安坐在他对面,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摊开,任由他摆弄着。
莱安很少见到雄虫脸上出现这么鲜明的怒意,就像是一团烈火突兀地闯进了他的世界,点燃了他孤冷的长夜。
他应该是要高兴的。
但他的心脏依旧被涌上来的嫉妒、戾气、冲动和失控搅得犯疼。
也许塞瑟尔是对的。
他会和他的雌父一样……
莱安轻轻垂下了眼帘,待谢辞将医疗箱收拾好后,才轻声道:“阁下,我去一趟洗手间。”
€€€€
大厅的洗手间内。
莱安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分明是熟悉的金发碧眼,某个瞬间,他却觉得里面的雌虫陌生的可怕。
他闭了闭眼睛,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即便雄虫嘴上不说,莱安也知道,其实当初他同意结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莱安的发情期将近。
这只雄虫看着总一副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模样,某些时候却出乎意料的心软。
而他也就仗着这份心软……
口袋里的光脑突兀地响了起来。
莱安轻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的水珠不堪重负,直直地往下坠,然后“吧嗒”一下砸到了地板上。
一只能被嫉妒和杀意掌控的雌虫,怎么才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到雄虫呢?
莱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唯有眼眶还未彻底散去的微红能看出些许端倪。
但宴会厅的角落昏暗,将一切的隐秘都掩藏其中。
S级雌虫的余威犹在,即便谢辞这会儿孤身坐着,也没有雌虫敢上前打扰。
他知道莱安心情不太好,专门挑了几个小蛋糕过来摆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