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种田指南 第5章

高香兰高举新鲜的艾草,尖头都快戳到高长松鼻孔里了,他赶紧后退一步,看高玉兰有样学样地举起菖蒲,而年纪最小的高翠兰则晃了晃脑袋,展示她簪在耳边的石楠花。

高长松:“……”

你是真不怕那股味儿啊!

高香兰道:“都拿回来了,婶子给了我们好大一把石楠花,说是摘来的不费钱,送去的豆花豆腐已上他们桌了。”她又说,“婶子还喊我们吃角黍,我把翠兰拉走了,没吃。”

看来高香兰是一个非常会克制自己的小朋友,她自觉拿了人家的石楠花已很不好意思,哪能吃人家家的角黍呢?

这角黍就是现代的粽子,高长松在唐代已经安家俩月多了,这也就到了农历五月,他来的时候是农历三月初,北方还是有些冷的,眼下一日热过一日,很快就要入夏了。

*

进入农历五月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过端午节,其实从四月底各家就陆陆续续开始准备了。

乌斯藏的汉化程度很高,不同于历史上的吐蕃,他们现在的国王对唐热爱非常,几乎成为他们的属国了,你若从唐国来,进入乌斯藏,不去看那些颇有佛教韵味的城镇名,,甚至都会认为,这是长安附近的小村落。

节庆也是如此,他们基本上是跟着唐走的。五月初五的端午本是纪念屈原的日子,他们也过得有模有样。乌斯藏虽说在历史上吐蕃的位置,河流不如江南鱼米之乡那般多,却也不是没有,眼下大点儿的城镇都是依水而建,就连高老庄都依靠支流保证灌溉,这真是朴实的属于小农社会的智慧。

高老庄的小河流无法支撑龙舟,古格镇附近的却可以,于是到五月初五这天,附近村庄的人大多会汇聚于城镇,享受每年只有一次的龙舟盛会,小商贩也会挑担前往,卖自家的小产品。

上月,高长松的新户籍终于下来了,从明年开始他家的永业田也会减半,可无论如何,他终于有了在城镇合法经营的资格,否则哪怕你是挑担在古格镇卖自家生产的水灵灵的菜叶,一旦被巡逻的捕快查到,那轻则罚款,严重的话也是要蹲几天号子的。

可见唐代的法律还是很完善的。

无论如何,他是准备端午龙舟会去搭个临时摊位卖东西的,至于占好位置需要的打点,这两天他还得给衙门孝敬。

想到这高长松几乎要流下宽面条泪了,可恶,人家穿越都是一做生意就成,发散一下王霸之气众人就被折服,到他这里怎么会如此写实,这跟说好的穿越生活不一样啊!

话是如此,生活上的艰辛却不能跟小朋友说,他先蹲下来给高香兰他们依次在发揪上系上五彩的丝线。

这是唐代的端午风俗,无论是大人小孩都要在身上系五彩丝,有延年益寿的寓意在,一般情况下大人会系在臂膀上,或者系在手腕上,小孩子的话可以系的地方就多了,没看见村里的小孩,无论是只留了一小根辫子的男童,还是留长发的小女孩辫子上都垂着丝线。

到了高翠兰,高长松看她跟发丝纠缠在一起的石楠花,选择帮她系在白白胖胖的藕臂上。

等系好后又打发三人出去玩玩,高长松正想着晚上把竹筒糯米饭蒸上。

*

这唐代的端午风俗,有的跟现代肖似,有的却不同。

高翠兰他们从于四娘那拿来的菖蒲与艾草都是高澈坐奚车从镇上拉回来的,他们村集体搞批发,每家都要买,让高澈作为代表走一趟。

家家户户门口插菖蒲跟艾草这很好理解,五月以后就是夏天,到了夏天难免有蚊虫叮咬或者食品腐烂,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认为农历五月后“邪疫”颇多。

无论是熏艾草,还是以菖蒲做剑挂在门口,都是起到了消除时疫,除恶务尽之用,喝雄黄酒也是如此。

听说这对妖魔来说还是挺有效的,别的不说,一到农历五月,哪怕是喜欢看自己小庙吃香火的白大仙都躲起来,不知在哪个洞穴瑟瑟发抖,就等端午过去。

想到这,高长松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无语。

至于高翠兰发鬓上的石楠花……

石楠花的花期是在4-5月,听说在唐那里,端午节簪石楠花已成为风尚,有种说法是石楠花的味道可以辟邪。

第一次听见于四娘这么说时,高长松真是满腔吐槽欲。

那味儿怎么辟邪啊喂!

他猛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要尊重流行趋势,绝对不能被带歪了!

想到这,他终于收拾完心情,开始往厨房走,也差不多要把角黍做上了。

……

他们家因为人少,做的量也比较少,其实这年头粽子就是用来尝鲜的,毕竟它完全用糯米做,在大量种植小麦的乌斯藏,天天吃也吃不起啊。

高长松之前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要练下包粽子的技巧,还好他们这里不时髦用叶子包粽,似乎因为竹有高洁之意,家家户户都是做竹筒塞米饭。

如果不是用糯米,其实高长松还挺想塞腊肉的。

而年纪最小的高翠兰又提出了一个天才般的主意,她天真无邪地问:“大兄,能否塞豆腐?”

高长松:那当然是不行的。

最后结果是,他们只塞了正常糯米,准备蘸糖吃。

等糯米蒸好,也差不多到下午四点,又出门招呼高翠兰他们来吃饭。

结果……

高长松连眉毛都在抖动了:为什么你们出去的时候只有一头石楠花,现在就变成了三个头的石楠花?

这花的味道真的很不友好啊!

第7章

连片的青瓦白墙房屋、四角尖尖的屋檐顶,城镇中央高大的门楼,门楼下以石块垒成高台,只要站在二楼便能一览众山小。

这是唐代的€€望塔,日本的天守阁就是仿造其形式而建造的。

古格镇说是镇,其实规格已达到城市的大小,这多归功于镇东的河流,那是乌斯藏的母亲河,其支流一路向东,汇入唐国。汇成的主流为唐国所开辟的一条重要河道。往来商人若是选择海运的,一定会通过这条河进入唐国,那么依托此河流而建的古格镇,自然也就成为了商贾汇聚之地,乃是乌斯藏的经济重镇。

高长松因在古格镇入学,对这已非常熟悉,可对高老庄的绝大部分人,尤其是女眷而言,这却是他们梦想中的福地。

唐朝的女性政策还是比较友好的,可在唐初之时士族还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谚语,这二门指的是前文所说的庭院格局中的“中门”,也就是说在很多大家族之中,女子依旧被困于后宅。

民间就开放些,独自做生意的妇人也不是没有

“哇€€€€”

“哇€€€€”

“哇€€€€”

驴拉的奚车穿过高大的门楼,古格镇的景色便映入高翠兰她们的眼帘,且不说最小的从未出过高老庄的高翠兰,哪怕是高香兰跟高玉兰也只来过这镇几回,那还是在她们小时候,古格镇的图景已记不真切了。

“€€€€”的驴蹄声在耳边徘徊,今明几日是来古格镇做生意的,高长松特意将家中的奚车收拾出,由驴子拉着来镇上。

驴子跟奚车是家里有的,驴子且不谈,奚车可是高老庄的稀罕物,一村庄只有三四辆,高长松现在坐的这辆未免有些晦气,高太公他们就是坐这车才车毁人亡的。

可现在是生产资料不足的唐代,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钱,像奚车这样的大家具,说晦气就丢了高长松都心疼,于是找了匠人修理,前段时间才终于修好。

至于驴子那也是高太公留下的产物,他们家在高老庄上算富裕的,但因买了奚车,资费就不够了。

现在物价是这样的,一碗豆腐在溢价后是两到三文,其实它最多就值一文。正常情况下马匹值一万五,耕牛中差点的是两千钱,年轻力壮的是三到四千。驴子便宜,就一千前后,不比一头猪贵多少。

高长松家的驴子是高太公图便宜买的,当时只花了九百文,因此问题也不少。

当高长松看到这匹驴子时,它细细的腿都在打颤,简直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高长松看后目瞪口呆,心说:爹啊,你就买这驴子,他拉车估计都不如人啊!

结果就是他从脑子勉强扒拉出浅薄的饲料知识,日复一日小心照料着,终于养成了“勉强能拉车”的模样。

至于能不能真拉车,还要时间来检验,高长松赶车时只想“慢点、再慢点”。

……

饶是高香兰她们眼睛都黏在城楼上,高长松也是万万不能同意她们下车随便跑的。他这回来可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而且三个小娃娃要是被拐走了怎么办?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将三个小娃娃留在庄上,可这回端午全村都涌到镇上,只留些手脚不便的老人,至于小娃娃,是被父母一手抱一个,带去镇上了。

高长松思来想去,高老庄连个能顶事的大人都没有,若把三小只放在空荡荡的庄上反不安全,还是将她们拉来了。

至于如何确保安全……

奚车停下后,高长松先从车上一跃而下,再把高翠兰她们一个个抱下来。

这奚车已经有了轿的雏形,真让高长松说,这就像一辆货车被强行加盖棚顶,这棚顶还是由立柱支撑,四面都没有墙。

可想而知,奚车用于长途运输是不可能的,它根本无法刮风挡雨,支撑棚顶的柱子看起来很脆,于是拉车的畜生也不能跑快。

是有点鸡肋的交通工具。

为保证短期货运中货品不会从车板上掉出,底板四周的围挡比较高,高长松个高、腿长,走出来没问题,小女孩儿的短腿就不能够了,于是她只能将三小孩儿一个个抱出来。

抱到地上后,他究竟用何种方法确定她们不会被拐卖就展现出来了。

只见三小身上都穿着胸背,其款式很像过去红极一时的背背夹,胸背的背后系着一根绳子,跟高长松衣服相连。

这就是他现阶段能想到的比较好的方法€€€€防走丢牵引绳。

没办法,他一个带三个小朋友,以他说来比较好的方法是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脖子上再骑一个,但以他目前的本事,还真没法长期驮着高翠兰这小胖墩。

于是只能先祭出神器。

当然了,他也不想一直用这牵引绳,毕竟那怕是胸背装,不像系在手上那种会引起小孩血液循环不流畅,但无论如何,由绳子系着的都可能产生危险,当然在唐代什么地铁关门夹住绳子的事是不可能的,真外出时他也会牢牢牵住她们的小手。

他担心的是节庆时人流量太大,把他们冲散了,你看《红楼梦》中的香菱不就是逛庙会时丢的吗?

此外,他还是挺相信本朝治安的,别说隔壁的唐国,他们乌斯藏对拐卖小孩的人贩子都毫不留情,前些日子听闻抓到过拐娃娃的妇女,经查案只是初犯,却也是抄斩,偕同的一个都没落下,全处死。这让高长松对治安有了一丝信心。

他先来到衙门划归的摆摊场地,今明两日宵禁外都可用作摆摊。由于高长松给的打点够,他的位置在河道附近,此刻都能听见龙舟队“嘿咻嘿咻”划船练习之声,想来明天场面一定火爆非凡。

领他来的衙役又收了几枚铜钱,心情更好,还对高长松说:“你们运气可好,明日除却龙舟队还有大船从河上过,以往若是有这船,街坊领居都会涌来看。”他道,“那可是往唐国送的船,源头自哪来尚且不知,可船上定是装满了金银财宝。”他又想起什么的叹息道,“我们哪怕是举全国之力,也造不出如此好的船只。”

高长松可听明白了,这就像是看阅兵式,若有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想围观一番?再加上乌斯藏的人是真喜欢唐国,恐怕明日过道的船真能将端午节的气氛推至高潮。

他谢过衙役的提点,后又将驴子跟舆奚车存到客栈。

只是暂存,花不了几个钱。

……

打点好一切后生意就开始做了,高长松与彼此的商贩笑笑。小商人讲究和气生财,彼此间关系都会搞得不错,隔壁卖蒸饼的大妈还赞他们一家几口都长得好。

倒没有人问高长松老父母何在,这半大的少年郎带着一家三小来讨口饭吃,再问了不是往人家痛处上戳吗?

高长松将先前写好字的板往摊位前一支,只见上面写了“豆花”二字,还颇为形象地画图,下面写了个“一”。

这年头的识字普及率不算高,可在大城镇,不少百姓都识两个字,尤其镇上又有豆腐店又有花店的,看着看着也该认识了。

只是没人知道这豆花是何物。

好在一文并不算多少钱,很快就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来,对方看高长松揭开锅,眼就瞪得老大,这不是那三文才一小块的豆腐吗?这里一文竟然给了一海碗?而且又听说这家不仅收开圆通宝,普通的绢布以及粮食都是收的,那就更难能可贵了。

一海碗的豆花够两个成年人吃,也能填饱肚量大的壮汉的胃,实在划算。

很快,他这的生意就开张起来,人买吃食都是一个看一个,见高长松这生意火爆都排起长龙队,更是勾起其他人的好奇心,尤其他就在河道边摆摊,今日出来看龙舟的人都被吸引住了,高长松忙得脚不着地,而高香兰跟高玉兰更是用透亮的童音喊着“一文一海碗豆花”之流。

高长松这叮叮咚咚、叮叮咚咚,进账个不停。

等他好不容易歇歇,就听见隔壁腰大肚圆的蒸饼大娘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道:“你看那郎君,已经吃了五六个饼,怎还在继续?”随后又接上一句,“看他从街头吃到街尾,真不像是有那肚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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