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啊。”高长松端起一盏茶,小嘬一口道,“我放的。”
“黄牛?”钟离大郎不明白,“什么黄牛?”
高长松道:“就是门口卖三倍票价的人。”他端着茶盏不放手,“我让人去的。”
刚钟离€€风尘仆仆回来,就给他带来一则好消息,钟离大郎以轻松的语气道:“不愧是十二郎,天下第一武道会尚未开赛,气氛就十分火热,我刚从勾栏那回来,闻说放票不过半天,就被一抢而空,还有人将票翻了三四倍卖,这真会有人买?”
他也被黄牛的票价惊到了,可钟离大郎是有理智的,听后不过摇摇头,这票还火热着,就翻三四倍,又不是钱多的傻子,谁会去干这事?
他说给高长松听,是当笑谈,谁知高长松轻描淡写地说是他做的。
于是钟离€€立刻改口道:“既是十二郎放的,那定能卖出去。”
求生欲很强。
高长松并未察觉钟离€€情绪的变化,反倒拉着钟离€€的手,细细解读生意经。
钟离€€:!!!
手!摸上了!
高长松经常拉着高香兰的手,语重心长地谈话,没觉着有问题。
他说:“我放黄牛,有两处作用。其一是为造势。”
“你说说看,听闻有人三四倍出售票价,有何感想。”
钟离€€勉强转动过热的大脑:“哄抬票价,翻四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肝。”
又说:“可有人卖自当是有人求,票卖得如此之快,价格如此之巨,赛事定当火热。”
高长松笑道:“就是这个理。”
他又欣慰地拍拍钟离€€手背,哎,学生脑子灵活,一点就透,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而且,你看眼下没人买,又怎知明日、后日没有人买?”
钟离€€小鸡琢磨点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高长松都这么说了,肯定是对的呀!
……
高长松想蜘蛛精能说会道,跟魃宥借了几只来做黄牛。
其中有只脑子活络的,听了高长松的要求,摇身一变换了个新形象。
他觉着这工作不体面,黑了心肝,若用自己原本模样,难免被戳脊梁骨,就变了一副面貌。
吆喝的时候也不是很卖力,蜘蛛精想,怎会有人花冤枉钱买这门票?
他没想到的是,冤大头不仅有,还挺多。正摸鱼着就见一头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
这一看就不是本土牛,头戴水磨银亮熟铁盔,身披锦绣黄金甲,在山野妖怪眼中,这身怕是帅呆了酷毙了,可在东胜神洲妖怪眼中,这多少有点土。
花枝招展的,像只开屏的孔雀。
来人正是牛魔王。
他来东胜神洲次数不少,这可是孙悟空的老家,想当年他在花果山与孙悟空等七个妖王结拜,自称平天大圣,在这过了很长一段逍遥日子,那时他四海为家,别提多快活。
等娶铁扇公主为妻后,定居西方,这走动才少了。
恰逢铁山公主寿辰,牛魔王说要给她寻一件称心的寿礼,一路从西牛贺洲寻到东胜神洲,恐怕他祝寿是假,想出来玩乐才是真。
东胜神洲娱乐业发展迅速,牛魔王来后只道日新月异,自己这个大老粗在山里呆久了,赶不上外头的时髦,一双牛眼睛睁大如铜铃却还是来不及看。
他在三瓦两舍间泡了些时日,醉醺醺出来,便听说了天下第一武道会。
牛魔王暗想:“俺老牛夹着尾巴做牛数百年,这天下已无人听说我平天大圣的威名了,难得有扬名的机会,又远离西天,我就是参加了又何妨?”
于是兴冲冲跑去报名。
不巧,他来迟了,棚屋的小鸟还啐他:“早干什么去了,报名早截止了。”
牛魔王不高兴,想你这小鸟,毛还没长齐,口气这么大,什么态度!
好在旁边的小道描补道:“这位客官,他没别的意思,就是嘴臭。”才勉强顺下牛魔王的火气。
牛魔王道:“既不能报名,你二人在这做什么?”
小道士比较乖:“管退票。”
“退票?”牛魔王挤牙膏似的,“什么票?”
小道脾气是好的,他解释说:“看武道会的票。”
牛魔王心说,不就是打架,竟还能卖票,这真是什么都能做买卖,他大手一挥道:“给我来几张。”
孔雀精冷哼说:“早卖光了。”
牛魔王不爽,又瞪孔雀精,后者丝毫不怵他,瞪什么瞪,就你眼睛大吗?
这几日棚屋多有人聚集,为防踩踏事件,禁军与金吾卫等常来巡逻,街道司的小吏也逡巡一二,眼见牛魔王气势惊人,有闹事之意,便隐隐往这聚集。
牛魔王很识时务,他可不想因此蹲大牢,鼻孔里重重喷出两道气,转头就走。
走后却很抹不值,想他不参加就罢了,连比赛都不能看,真晦气。
恰逢这时,听见蜘蛛精有气无力地叫卖:“卖票卖票,头日上午,三灵石一张。”
牛魔王压根不知原价多少,听说有人卖,立刻停下脚步道:“给我来一张。”
蜘蛛精惊了,用看冤大头的眼神看牛魔王,心道:真有人买啊!
见此人气宇轩昂,穿戴不凡,又牛头大眼,一副愣样,想他是个凯子,便热情推销道:“这是首日上午的,还有下午跟次日的,第三日的也好,有邓陵门的炼器师,您还没看过炼器师比斗吧,这场可火了。”
其实牛魔王根本不认得种子选手,他这么说是对牛弹琴,可一块灵石两块灵石的,对外来客都是小钱,牛魔王旅游是不计成本的,他还高兴能买到票呢。
“统统来一张。”
……
不知不觉间,比赛第一日就到了,勾栏本是晚间营业,东华国有宋风,是一座不夜城,国人都是夜猫子,喜欢晚上出去找乐子。
寻常上午,瓦舍冷冷清清,勾栏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今日却不同,瓦舍口的街道挤满了人,间或夹杂几匹灵兽,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其中,最吸引人的,便是立在瓦舍之中的一面水镜,它紧贴勾栏,随施法者心动,水镜面上的场景也不断变动,偶尔停留在戏台上,偶尔定格在种子选手的脸上,更有时随机捕捉进场观众,镜头不断切换。
这大屏幕引得往来人驻足。
一开始还有人嘀咕:“这可是水镜之术?”
他们都不确定,没看过这么大范围的,且如何把水立在半空中?这真是技术难题。
水镜中的画面远比它本身吸引人,很快,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出场选手上。
“嚯,这不是呼延吗?”
“啊,没错,他是第一天比。”
“嘿,我那小老儿邻居也入了镜!”
留在门口的高长松很满意,他就猜大屏幕会造成轰动!
伴随敲锣打鼓声,最正中,也是最大的勾栏处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大屏幕也随之切换成献唱的路歧人。
路岐人指街头卖唱人,他们比酒楼唱小曲的地位低,高长松思忖着,第一位上台的肩负炒热气氛的重任,悠扬的小调不行,缠缠绵绵,不够火热,他特意请了一溜路岐人来表演,找了个声音浑厚的。
外头大荧幕外围了几圈人,小厮配合场内形式,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扯着嗓子道:“天下第一武道会开赛了,今晨凌霄派呼延问雪、武当派王真一、大相国寺惠能汇聚于此,切磋武艺,场内外同步直播,欢迎来看。”
此时,勾栏所在的新封丘门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这种围已不是人挤人的围,高长松抬头,甚至看不见阳光。
翼族扇动他们华丽的翅膀,一部分本保持人形,被化作原型的挤来挤去。
段红尘就很看不惯身边的孔雀:“让让让让。”
占地面积太大,干扰其他观众。
还有些不讲武德的,低空盘旋,这下内场观众就不乐意了,合着我们买票你白嫖?
于是又派其他维持秩序的赶他们走。
在这样火热的气氛中,呼延问雪登场了。
观众的反响十分热烈,呼啦啦围到演武用的勾栏那,一时间,其他勾栏前空档不少。
魃宥建的是一家综合性娱乐设施,其中勾栏不止一座,先前就说过,勾栏是戏台并半圆形坐席的一种设施,有的大、有的小,这里林林总总有十几座。
主办方也有意让呼延问雪展示,不仅给他安排的台子是最大的,外围的水幕也给他一个大镜头。
白肤黑发白衣,又兼之剑眉星目,其人如剑。
他只站在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头一次见呼延问雪的都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呼延问雪的赔率又变高了,栏杆外喝彩声不断。
高长松摇头晃脑道:“哎,他的对手可太惨了。”
钟离€€跟着点评道:“那人已胆怯了。”
就像萤火虫在月光前,被照得一点亮光都不剩,呼延问雪没拿出真功夫就大获全胜。
这显然是人们想看见的,台下一片欢腾。
在欢呼的人群中,喘粗气的牛魔王格外显眼,高长松看他身披甲胄站在众人前,瞅了好几眼。
他心中嘀咕:这是牛魔王?不能吧,他得在火焰山吧?
哎,不成,这里的牛妖如此之多,也不能见谁都是牛魔王吧?
*
牛魔王看人在台上打斗,下面不断有人叫好,内心是很不服气的。
他觉得台上这些人都太弱,实力如此还能引起人高呼,很那如果自己在上面,大显神威,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妖精不得为了他呐喊尖叫吗?
哎,失策失策,如果早些时候报名就好了!
他又听见下面人议论呼延问雪帅,议论的不仅有人族,还有女妖,更加不爽了。
这种不爽只是单纯的出于男性尊严的羡慕嫉妒恨,他用挑剔的眼神扫视呼延。
哼,功夫还是有点俊的,可看他人,瘦嘎瘦嘎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无,而且身上光溜溜的,也没毛,这有什么帅的?
女妖也太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