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情况危急, 殷霖得赶紧去陪思悠思默,谢泉身边又不能离开人,谢寄捞起西装外套扔给江霁初:“那好, 注意安全。”
江霁初不喜欢这么锢身子的东西,但为了不让谢寄担心还是老老实实穿好。
他独自走进楼道, 优秀的夜视能力足够让他在黑暗中看清东西。
有的楼层窗户没关, 从他的位置看去, 只有不过巴掌大的一片景。
可浓重的夜色中逐渐凝出比黑更黑的阴风。
阴风轻而易举地穿过纱窗进入楼道, 犹如一条黑色长蛇,游到一半路时突然弓起身子,猛地冲向他。
他的长刀留在宿舍镇宅,现在手无寸铁。
可他却像意识不到近在咫尺的危险,走到楼梯时,连步子都没慢半分,平静地继续走往天台。
阴风过境的声音像极了粗糙沙哑的低语,又将整层的门窗晃得直响,寂静的夜晚变得阴冷而吵闹。
它于楼道口紧急刹车,追着江霁初疾驰而上。
江霁初只反手在身后一抓。
楼道重归于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可江霁初却捻捻手指,举到鼻子前仔细嗅了嗅。
这个味道……
是“杀”!
他猛地回头,可想象的人却并没有出现。
漆黑的楼道中,唯有他自己。
是他多心了吗?
江霁初暗自摇头。
思默的出现证明女王肯定有其目的,而“杀”作为女王最衷心的那条狗,说不定会当马前卒来关卡里。
接下来,还是小心为妙。
楼道的那股阴风像是仇人间简短无趣的问好,一次后就再未出现,江霁初顺利来到天台。
大巴车司机还穿着之前那身不合体的校服,露出两截粗壮的脚脖子。
江霁初看着司机脸上无精打采的少年脸面具,意识到原来线索早已给出。
司机朝他行了个礼,跟对谢寄行的礼比起来,这次的动作恭敬更多:“没想到是您亲自来取。”
江霁初懒得听司机废话,摊开手伸到司机面前。
司机双手将黑色纸张交给他:“请您收好。”
江霁初拿过东西就要走,临离开天台时又停下脚步,打开纸张。
【妄€€€€封疆】
封疆。
第二层的关卡名称【高塔€€封疆】,内容是小男孩为了守护村民,自愿困在高塔百年与杀人魔朝夕相对。
他早知道那一关卡的特殊名称是女王针对,以谢寄的聪慧看到这张纸肯定能猜到问题所在,女王这是要掀他的底。
他眸色渐冷,手从纸张移开,任凭纸张悬在空中。
生死簿规则第二条:生死簿不可毁坏、不可篡改。
但最后一页的尾部还有一条:最终解释权归妄所有。
江霁初食指在字迹上抹过,白漆似的字悄然改变。
€€
“真实?”宿舍内,谢寄捏住纸张疑惑道。
江霁初低头喝着热水:“妄,妄语、妄言,从字面意思上看,‘妄’是最爱说谎话的boss,弱点是真实很合理。”
谢寄深深看了江霁初一眼,随手将纸张放到桌上。
确实。
一句实话都没有。
谢寄:“辛苦了,去洗漱然后睡觉吧,宿舍就就两张床,今晚你跟我挤一挤。”
江霁初见谢寄没深究,胸口憋一路的那口气舒了出去:“好。”
教室宿舍条件再不错,安排的床也是单人床,尽管比普通的床要宽一些,但两个大男人睡上面难免要肉贴肉。
谢寄把江霁初搂在怀里,尽管会致人寒冷的刀伤已经愈合,但江霁初的体温还是比正常人要低。
在他怀里的时候,江霁初总是不设防,平日里的冷淡疏离一并散去,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
可江霁初又总是在骗他、瞒着他。
重逢后江霁初唯一真实纯粹的,大概只有喜欢他这件事。
还是说开吧。
思悠马上就要知道真相,他跟江霁初之间也没必要继续瞒着。
谢泉没心没肺,睡得快,此刻正打着不明显的小呼噜。
谢寄轻声道:“霁初。”
江霁初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嗯?”
谢寄:“其实我知道……”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谢泉的叫声。
“啊!!”
二人忙从床上坐起来,就听谢泉又道:“哥!你长翅膀啦!”
原来是在说梦话。
谢寄:“……”
江霁初:“……你弟弟对你的期望挺特别。”
谢寄强忍住把谢泉丢出去的冲动,揽着江霁初又躺了回去,酝酿的情绪被谢泉隐形翅膀给扇得一干二净,他无奈道:“睡吧。”
江霁初:“你刚想说你其实知道什么?”
谢寄:“知道明天谢泉该受到亲哥爱的教育了。”
江霁初“哦”了一声,闭眼睡觉。
谢寄想教育谁教育谁,只要不是教育他。
€€
时至半夜,风变为风雨交加,第二日清晨都没有停。
谢寄醒来后拉开窗帘,窗玻璃上满是水渍,甚至因为温差蒙有薄薄一层雾气。
他抽出张纸巾大致擦出一块视野,阴沉沉天空下,目之所及处都湿漉漉的,不少低洼的地方还攒成了水坑,起得早的学生打起雨伞,怀抱书本正淌着水往教学楼跑。
今日虽然考试,但还有早自习。
他刚打算收回目光,突然听到一阵模糊的杂声。
从高处往外看容易先看到远处的画面,而垂直于窗户下方的场景,除非特别留意,否则很容易被忽略。
近乎于死角的教室宿舍楼下正聚了几个人,似乎在讨论什么。
谢寄看过去时,恰好有位保洁员走回楼内,空出来的缝隙间,躺着半具被泡得发胀的尸体。
他拉开窗户,确认楼下的尸体是闯本关的二十四人之一。
江霁初此刻也换好衣服来到他身旁,跟他一同往下看:“这个人,好像是叫蔡昊。”
谢寄:“嗯,高三的英语老师。”
他拿出手机,app的榜单只剩下十四行。
昨晚又死了四个人,但却是这一关里他们第一次看到死者的尸体。
蔡昊大概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
他躺在水泊中,双眼因被雨水冲泡一夜涨大到可怖的程度,身体像是没渲染好的人形图案,还是穿三角比基尼裤衩的那种,两条腿从根部缺失,断口处无比圆滑。
谢寄记得蔡昊昨晚并不是倒数第一,应该是违背了其他规则。
他让江霁初叫醒谢泉,自己则去敲响隔壁房门。
殷霖给他打开门后先竖起一根手指,提醒他不要说话。
思悠衣着整齐地靠在床头,也冲他竖起手指,示意他往下看。
思默正枕在思悠大腿上,盖着被子睡得香甜。
殷霖拉过谢寄离开房间,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后跟他一起回到他的房间。
等他房间的门再被关上,殷霖才开口道:“思悠昨天跟阿默聊到很晚,而且聊得还不错。”
谢寄:“都聊了什么?”
殷霖:“什么都聊,从口红色号聊到AKM和M762哪个压枪更难,后来还争贞子跟伽椰子哪个厉害,跳跃程度超乎我的想象。”
谢寄:“……是挺跳跃的。”
不过两个人能聊得来就是好事,虽然都不记得,但血脉间玄妙的联系还在。
殷霖:“思悠说今天她不用监考,打算留在宿舍陪阿默继续聊天。”
谢寄:“那我们留一个人陪她们?”
殷霖:“不用,她说白天鬼魂的攻击力没晚上强,让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她能应付。”
谢寄:“我知道了。”
殷霖把该说的话说完,挤着往卫生间冲:“让一让让一让,阿默睡觉那叫一个浅,思悠用口型告诉我要是敢吵醒她就把我头给拧下来给阿默当球玩,我连生理问题都没敢解决。”
谢泉还没进卫生间就被堵在外面,他顶着一张还没被凉水浇醒的脸,打着哈欠问道:“阿默会喜欢玩球吗?”
谢寄还记得昨晚想跟江霁初摊牌,却被谢泉打断的事:“如果是你的,她或许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