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可能裴寅忙着在医院陪他的时间里,还抽空去结了婚吧。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怀疑的种子却仍然落在心头,不可控地疯狂蔓延。
晚上裴寅来了,他穿着正装,看着有点疲惫。
许斐靠在病床上,手脚笨拙地给对方削水果。
削到一半,裴寅看不过去了,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许斐着重地在对方的无名指上留意了一下,没有看到任何戒指印。
他不由地为自己的多疑感到羞愧,以裴寅的性格,真结婚了没必要隐瞒他。
更不会在跟他有着以治疗为命,实则维持着肉体关系的情况下,跟别人组成家庭。
在许斐看来,裴寅这样的人,如果结婚了,肯定是家庭为重。
胡思乱想间,裴寅将苹果塞到许斐嘴里,然后拿起手机。
他手机震动了很久,裴寅拿出来一看,莫名地又望了许斐一眼,这才起身出去。
本就处于多疑的许斐,忍不住将床边的轮椅展开,艰难地爬了上去。
推动着轮椅来到病房门口,裴寅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
“我知道了,最迟明天回去。”
“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我怕他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事。”
“魏叶?没有,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问题,妈你也不用一直去找她。”
“嗯,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不是一个离开的好时机。”
裴寅的声音很放松,可许斐却觉得脑袋轰隆作响。
所有的恐怖揣测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甚至在这一瞬,许斐明白了裴寅在想什么了。
裴寅从来没想过要跟他重新开始,对他的所有帮助,都不过是防止他“偏激”举动的无可奈何。
裴寅他只是……没有离开的时机。
原来裴寅的心软,也是一种心狠。
如果没有任何希望就好了。
希望就不会演变一场温柔的“报复”,给予他致命一击。
第66章
裴寅回到病房,看见许斐坐在床上,已经把苹果吃完了,正继续削下一个。
裴寅走过去,刚想把对方手里的苹果接过来,却被许斐举手躲开了。
许斐冲他笑了笑:“我只是下半身残了,手还是有用的。”
裴寅对残这个字眼有点不适,于是皱起眉:“医生不是说了,你康复的希望很大,现在……”
许斐:“其实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腰已经没那么疼了,脚也有了知觉。”
许斐低下头,看着手里被削得七零八落的苹果:“其实……我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嗯?”裴寅有些不解,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了这。
许斐扬眉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挺有钱的。完全可以去定制一个外骨骼,就是一种新的机械技术,可以帮助像我这样的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裴寅:“既然有希望康复,也没必要这么早就看上这些。”
许斐将削的小小的果肉塞到裴寅嘴里:“知道了。”
用湿巾擦拭黏腻的手指,许斐像不经意间问道:“你长这么大,有没有特别迫切想要的东西。”
裴寅被问得一怔,下意识看了许斐一眼,又移开的目光:“没有。”
许斐:“我想也是。”
许斐:“我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裴寅垂着眼皮不说话,许斐好笑道:“除了你以外的,猜猜是什么?”
裴寅沉默了会:“看星星吗?”
许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
裴寅:“那晚上在救护车里,你昏睡前一直说好想看星星。”
其实许斐想看的是幼年时候的星星,时间无法逆转,星星却永远在那里。
当天晚上,裴寅推着许斐的轮椅上了医院天台。
裴寅拿着毛毯盖住了许斐的双腿,还摸了下他的脚,感受温度有没有过凉。
许斐喝着甜甜的巧克力,幸福地眯起眼。
他伸出双手,光明正大地要求裴寅抱他,说自己冷。
裴寅刚才还摸着他热乎乎的脚,知道这人不冷,但莫名其妙的,他没有拒绝许斐。
把人抱在怀里后,许斐在他颈窝里蹭蹭:“小时候你体型明明跟我差不多,现在都这么大了。”
裴寅搂着他的背脊,感受着掌心下的嶙峋:“你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还这么瘦。”
许斐:“可能是肠胃问题,以前熬坏了。”
裴寅没再追问,想的却是回去可以研究一下养胃的食谱。
明天仿佛要下雨,云层厚重,他们一点星星都没瞧见。
许斐看着很失望,裴寅安慰他:“明天再来看吧。”
许斐抬眼望他,眼里像是有光,又似有泪。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脸埋进裴寅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第二日,裴寅带着熬好的排骨粥来到病房。
推开病房门,窗帘顺着微风摇晃。
病房里安安静静,用过的毯子和装着热巧克力的杯子,仍留在昨晚的位置。
前几天带过来的水果,仍然好好地收在果框里。
好像一切都没有消失,除了许斐。
第67章
裴寅先是和护士确认,得来许斐转院的消息后,他拨通了杨语的电话。
杨语来得很快,脸上的愕然不似作假,就连他也不知道许斐去了哪。
很显然,许斐的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
杨语有些懊恼,他最近工作上很忙,都没有注意到许斐的不对劲。
本以为对方已经被自己劝住,加上裴寅一直在医院陪护,以为许斐早已不再胡思乱想。
杨语:“他走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有不对劲的行为?”
裴寅盯着许斐用过的毯子:“他问我有没有想要的东西,然后让我陪他去看了星星。”
“说自己有钱,可以买外骨骼维持正常人的生活。”
“我以为……”
现在回想起来,字字句句皆是告别,裴寅早该意识到。
只是他从未想过,许斐会真的离开。
杨语烦躁地薅了把头发,拿出手机给许斐打电话。
不出所料,手机关机。
他扭头看裴寅,仍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好像许斐的去留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杨语:“他不可能突然就想走了,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裴寅坐在床上,将那张毯子叠好:“可能是因为,我什么都没说吧。”
杨语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哑谜,他忙着给许斐的合作伙伴打电话。
一打听才知道,许斐前不久将公司交给合伙人了,除了股份分红,不参与公司的任何决策。
杨语打听了一圈,竟没得来任何消息,看着裴寅那张无动于衷的脸,没由来火大:“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你要是根本不在意他,那这段时间你又为什么一直在医院陪他?”
裴寅抬起眼:“他在想什么,我从来也猜不透,他要离开,应该也是早就做好的决定。”
杨语:“所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裴寅没说话,他看着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将桌上剩下的巧克力杯拿起,准备走到洗手间清洗。
但是他没拿稳,杯子碎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后,杯子四分五裂,光滑的杯壁倒映着裴寅怔然的脸。
那瞬间,仿佛有什么和杯子一起,碎了一道口子。
情绪疯狂涌入了破口,久违的痛苦再次涌了上来。
可这一回,裴寅却失去了能够关上的开关。
他好似被人在胃部捣了一拳,下意识撑住病床的手,用力到青筋乍现。
杨语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胃不舒服?”
裴寅面容有些扭曲地笑了笑:“他还说……他最想要的东西是我。”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骗子。”
“满口谎言。”
“我为什么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