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津真司重新提起脚步准备回到原处,他的脚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地,不远处的苏格兰威士忌突然浑身警惕地退后了半步。
神津真司:?
神津真司从那充斥着警惕性的半步中联想起了早晨见到伏特加时的苏格兰威士忌,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人大脑中本就从未松弛过的神经猝然绷紧到极致的画面,但是他当时正在与伏特加交谈,无法分出过多的注意力,于是只好先拍了拍身旁那人的手背,希望对方能放松下来。
清晨时还可以理解为那是对伏特加的警惕,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怎么了吗?苏格兰先生。”他关心地问道。
他继续向苏格兰威士忌的方向走去,在他稍顿在半空中的脚重新落在地板上的那一刻,苏格兰威士忌再度退后了半步。
神津真司一头雾水地绕过浑身写满警惕的苏格兰威士忌,抬手按下灯源开关。
因为被窗帘遮挡光线而略显昏暗的房间重新明亮起来。
柔和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诸伏景光抬头看了一眼白炽灯,又看了看灯源开关旁的金发青年,表情中快速闪过一丝不自然。
“好了,也是时候开始做正事了。”
神津真司重新站到苏格兰威士忌面前,他们的身高相近,面对面时几乎可以做到平视,他认真询问道:“我来,还是你……?”
诸伏景光别开视线,淡淡道:“我自己来。”
“好吧。”神津真司对此并无意见,他尊重苏格兰威士忌的选择,但是出于人情,纵使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向他寻求帮助,他还是补充了一句:“需要我帮忙的话说一声就好。”
诸伏景光并不回答,只是转过身,垂着头开始拆解身上的绷带。
第一圈绷带垂落下去,神津真司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语气不明的询问声:“你叫做神津?”
“嗯?”
神津真司意识到大概是伏特加称呼他“神津先生”的时候被苏格兰威士忌听到了,所以苏格兰威士忌才会产生这一疑问,他并不觉得被对方知道名字有什么问题,笑吟吟道:“没错,怎么了?”
但是对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随后便再次陷入沉默。
经历了刚刚那份长久的寂静后,对方难得一见地率先开口说话让神津真司挑起了点聊天的兴致,于是他主动将话题延续了下去:
“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虽然按你的个性来讲能用上的次数不多,但是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都被叫做‘调酒师’,果然还是有点奇怪……就像是24小时在加班。”
出乎他意料的是,苏格兰威士忌竟然一反常态地直接答应了下来:“可以。”
不过神津真司还没来得及多诧异几秒,很快便得知了这份“反常”的真实缘由。
诸伏景光转头看了身边的调酒师一眼,“那你的全名是什么?”
神津真司摩挲着下巴,他从对方的身侧探出头,略长的金发松松散散地垂在肩膀,从低向高处看着那双微垂的蓝色眸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苏格兰先生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诸伏景光将拆下来的绷带放在一边,动作丝毫未停,又抬手开始拆另一处的绷带,面不改色道:“绿川。”
神津真司哑然失笑:“我还是称呼你为苏格兰吧。”
诸伏景光浅浅地“嗯”了一声,算是给了个回应,他本就不指望调酒师会说出真名,左右不过是试探一下罢了。
随着最后一寸绷带落在一旁,带着敷料的纱布被取下,狰狞的伤口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神津真司脸上挂着的轻松和笑意淡了淡,无声地叹了口气:“也真是难为你在这种状态下还能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诸伏景光只是抬起手臂,转身道:“拍吧。”
神津真司敲响客卧房门时说的话并不掺假,他的确是要找苏格兰威士忌拍几张照片€€€€准确来说,是伤口的照片。
他不是医生,并不了解太多医疗相关知识,更不具备诊治的能力,从始至终能做的也不过是一些正常范围内的清创和包扎。
但是他觉得把外伤的状况带给雪莉看,或许会有所帮助。
他无法带苏格兰威士忌去医院,也不能在这种状况下带位私人医生回家,外面的那群人的确不会试图进入这栋房子,琴酒也的确不会妨碍他向雪莉寻求帮助,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
神津真司拿出手机将那几道伤口一一拍下来,当面对状况最为严峻的那道穿透伤时,他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你可以直接叫我苏格兰。”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不加什么情绪的声音:“不必加什么敬称,我听着也很怪。”
神津真司微微一愣,他快速敛起面色中的凝重,抬头时笑容依旧,答道:“苏格兰。”
*
直到入夜后,琴酒才终于愿意屈尊给出回信。
那条短信里统共只写了一个词€€€€【伏特加】。
神津真司自动将那短短的几个字翻译成了一句话:去找伏特加,伏特加会带你去见雪莉。
他流畅地在对话框中输入几个字,点击发送。
浓重的夜色里,在一处大楼天台,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光,隐约能够凭此看清拿着手机的人那双锐利的绿眸。
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烟,随着一点星火的燃起,他的唇边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琴酒再度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张照片,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牙尖轻轻磨了磨烟蒂。
手机突然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他关掉那张伏特加发来的那张照片,点开信箱。
【谢谢。 €€€€神津】
--------------------
作者有话要说:
神津: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第22章
神津真司本想在酒吧碰到波本威士忌时和他提一下第二天的会面的事情,不过直到临近下班,那个熟悉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客人已经走光了,他无所事事地坐在独自坐在吧台附近,把能擦的杯子和酒瓶挨个擦了个遍。
估计是不会来了,他想。
神津真司抬手将发绳扯下来,随意理了理散落在肩膀的发丝,又将垂落在眼前的几缕发丝撩到脑后。
他站起身,不准备继续等下去了。
到了该下班的时间了。
“看来我来得太晚了。”
神津真司有所感应地转过头,看清来者是谁时有些意外,却还是敛好情绪礼貌道:“抱歉,已经到了歇业的时间了。”
他转身站定脚步,看着面前那位戴着针织帽、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先生,打了声招呼:“黑麦先生。”
诸星大双手插兜,身上还隐约裹挟着室外的寒风,“那可太不巧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语气中却听不出丝毫遗憾的意味,甚至随手拉过一旁的某把椅子,干脆就这么坐了下来。
神津真司倚着吧台,见到对方的动作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说:“坐坐可以,只不过这个时间没有酒了。”
“没关系。”诸星大微微一笑:“你不坐吗?”
“不了。”神津真司摆摆手:“很快就要下班了,不差那一会儿了。”
这就是可以聊聊但是不能聊太久的意思了,诸星大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道:“我听说,你想同我的女友做一些交易。”
神津真司笑容未变,纠正道:“是合作,一场双赢的合作。”
“双赢?”诸星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我不希望她继续被扯进这件事里。”
时间已经临近凌晨两点,店内再没有其他客人,那几个侍应生也都不见踪影,闪烁的灯光被关闭,空旷的酒吧内,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着,陷入一片寂静。
神津真司适时地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针恰巧转到两点,他直起身:“黑麦先生,你的想法我已经接收到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要下班了。”
他歉意地笑了笑,绕过吧台,将自己放在吧台后的外套取下来。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神津真司低着头,由下至上系着风衣外套的纽扣,他的动作不快不慢,甚至透着几分慢条斯理的优雅。
直到把那件外套完全整理好,他才抬头看向坐在吧台外的男人,慢半拍地回答了对方的上一句话。
“当然,毕竟你的措辞已经很直白了。”
诸星大站起身,双手撑在吧台上,认真道:“她不是‘这边’的人。”
“哪边?”神津真司又从一旁拿过围巾。
戴着针织帽的男人冷笑一声:“明知故问。”
“黑麦先生。”
神津真司最后理了理围巾的下摆,他已经做好了下班前的充足准备,重新绕过吧台,站在那位来得过分晚且目的并非为了喝酒的客人面前,说道:
“我对你们的事情不太了解,也不想窥探任何人的隐私,不过以我目前的视角来看,宫野小姐是位重视亲情的人。”
“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不要把她扯进你的事情里。”
穿着深色的风衣的男人抬手将压在围巾下的头发挑出来,语气和神色依然平静,从容自若道:“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一些值得重视的情感都可以令其在心底催生出勇气,诸如下定决心、坚定信念又或是愿意放弃一些东西等等€€€€血脉相连的亲情更是如此。”
“宫野小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谁是只能蒙受他人庇佑的,更何况从我听到的关于宫野小姐的故事里,我觉得那是一位独立坚强的女性,宫野小姐也一定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吧。”
“黑麦先生,爱意和保护不该成为一道枷锁,你我都有各自想做的事情,宫野小姐亦是如此。”
“两点了,我该下班了,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向其他员工提,他们下班会比我更晚一些。”他礼貌地微微鞠躬:“下次见。”
诸星大没再开口,也没有跟上去,目光随着那个身影逐渐移向门口,在那扇门被打开的瞬间,门外一晃而过的某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的眼神一凛。
外面的那人是€€€€
神津真司看着前方那个戴着顶黑色鸭舌帽的青年,总觉得这个画面过于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波本先生,晚上好。”他主动打了声招呼。
来者抬起头,露出帽檐下那双灰紫色的眸子:“真巧。”
神津真司转头看了看四周熟悉的环境,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一阵冷风吹过,他的视线落在道路表面那层灰蒙蒙的沥青上,缓慢地眨了眨眼:“啊……是,我也觉得挺巧的。”
头顶的路灯散发出的光芒打在帽檐上,投射出的阴影笼罩在肤色本就偏深的脸上,让人看不真切那人此刻的表情。
波本威士忌为对方的配合笑了一声,不甚在意地耸耸肩:“那不重要……边走边说吧。”
*
对于波本威士忌的突然出现,神津真司还是持有正面态度的,毕竟回家以后他就只能通过电话和短信与其联络,凌晨两三点钟,他一定会为那是否可能打扰到对方休息而产生犹豫。
所以现在这样能面对面地在路上聊聊就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