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微微蹙眉,没等温迪开口,少女又继续出声。
“但是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想要改变。”
“改变?”
“是的。”
少女眉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忧愁,随后问起温迪另一个问题。
“你听说过璃月吗?”
“虽也是被神明掌管的国家,可自身却不安于现状。”
“甚至璃月现今,已经逐渐发展出了一套完整的运行体系。”
爱莉森不吐不快,似乎是终于找到宣泄口,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平静。
“相比邻国,现今的北境之地,甚至都连稚子都算不上。”
“我们虽然逃离了烈风之神的管辖,但是与之相对的,我们不得不面对风雪,面对疾病……”
“而一场小小的病痛就能难倒众人,但因为我们手中掌握的知识有限,束手无策,任其夺取我们的生命。”
对面的少女面露苦涩,水蓝色的眼眸满含愁绪及挽救不了族人生命的悲痛。
带领族人在雪地之中生活的这些年,爱莉森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独立。
不能光依靠神之眼的力量,这世界本就是普通人居多。
要想要部落发展繁荣,首先就得依靠自身的力量,来满足现有的需求。
若是生病,则寻找治病的方法,若是居住之地的房屋不够坚固以此抵御风雪,那就不断探索,直至建筑屹立不倒,若是想要获得柔软舒适的衣物,那便不断精进技术。
虽然时常听路过的商人说起邻国璃月,是多么的繁荣,还劝自己带着部落离开北境之地。
可是,本就起源于此的劳伦斯,尽管再怎么艰难,都未曾有过离开过北境之地的念头。
哪怕目的地完全就是自己的理想之地。
既然又想留在北境之地,又想让自己的族群突破,那就只能等待。
“我们这些年,不管是在精神上,或者是在物质上,实际都并没有什么长进。”
“光是活着,就很难了。”
少女话音之中是遮掩不住的无力,逐渐握紧手中的茶杯。
虽然少女内心早已透过璃月,看到了部落、乃至北境之地最合适的发展道路。
可是,当活着成为最大的问题,那么不管是对族群有多大的好处,都有心无力,成了空想。
爱莉森顿了顿,垂下眼帘,敛下目中的伤感。
少女逻辑清晰,似乎这些话已经在脑中反复演练,已然成图。
温迪眼底满是诧异,一时失声。
好在爱莉森并不在意温迪的沉默,放松手中的力道。
“要想改变现状,最基础的条件,同时最需要的,就是人力。”
“只要人力足够,哪怕在风雪之中再困难,许多问题虽不能及时解决,但也可逐个击破。”
少女的叙述极富震撼,声音不高,如同汀汀泉水逐渐敲打着温迪的心神。
话已至此,爱莉森抬头看向对面沉思不语的少年,收敛自己略激动的情绪,似乎不觉得自己说了些什么震惊骇闻的话。
想要提高人类自身生产力,但苦于环境以及人力不足吗?
温迪此刻心下震然,与眼神中带着一丝凌厉的少女对上视线,沉默半响,随后出声询问。
“所以你想进行一场变革?”
少女似乎是对少年的回答而感到惊讶,整个人更放松了些,随后颔首。
“没错。”
“我确实是想要进行一场变革,可是劳伦斯的情况并不允许。”
“但你们来了。”
“若是参与蒙德的战争,胜利之后,就能建立城邦,制订一个完整的秩序。”
“在这之上,集思广益,提高人类本身的医疗技术、制造技术,教育能力。”
“哪怕与其他城邦建立往来关系,都是有可能的。”
看,这不就等到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吗?
想起艾尔德斯,再看看眼下表面冷漠但内心清明的少女。
……果然乱世出英雄。
他收回前言,少女不是有成为政治家的潜质,她就是政治家。
还是一个很优秀的政治家。
温迪从来都是以平等的眼光去看待任何人,哪怕对方是劳伦斯。
少女的眼界宽广,思想超前,已经让少女有足够的资本,凌然于众人之上。
现今的蒙德社会水平说的难听一点,还处于原始社会。
下层只知道听从上层的命令,而上层从不思考自身的问题,只要保证族群部落有吃有喝,在他们眼里就算是尽职。
虽然物质方面得以满足,但思想层面并未深入太多。
因神明的偏爱,现今的社会发展完全依靠人类的生活本能来支撑,更别说有意的提高社会生产力了。
可少女现今不仅想到要突破这层楼桎梏,甚至已经想到建立一个初步的社会运转体系。
不得不说,少女这番想法至少已经领先现今的蒙德百年。
温迪此刻对少女不止是刮目相看,甚至有些敬佩了。
长发安静的垂落在少女脸颊边,随着少女的诉说而迸发出的情绪此时已被少女收敛,眼中的水光不兴。
但丝毫不影响温迪感受到暗藏湖底的野心。
温迪似乎透过少女如镜的双眼,看到了后世长治久安,兴国安邦的蒙德。
果然,所处环境的不同,对人的思想改变也是不同的。
而蒙德现今的状况,已然落后于劳伦斯太多了。
黑发少年状似慢条斯理地拿起面前微凉的茶杯,试图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微微发烫的心跳缓和下来。
在少年暗藏惊叹的视线下,爱莉森眼含坚定,声音不大但却铿锵有力。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去为了族群,换取这样一个可能。”
听此,温迪摩挲着茶杯的手不由一顿,面上骤然有些复杂。
你说她自私吧,可是她能为北境之地的人类换取机会,哪怕最终无功而返。
你说她伟大吧,可是她只想为了自己的族群,推动其他人的发展也只是顺带。
这就是……政治家吗?
温迪垂下眼帘,茶杯之中映射着黑发少年淡定如初的面孔,但似海的蓝眸之中,却有些难以抑制的澎湃。
感受着胸腔内久久不能平复、似擂鼓鸣钟的心跳,温迪与水中的少年合上视线,思绪万千。
这就是……旧蒙德……
而现今,他不止是这段历史的参与者……
亦是见证者。
……
风精灵到门口仔细地搜寻了半天,想到兴许是被大雪掩埋,风精灵甚至唤来风把洞穴门口清扫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温迪的里拉琴。
比起轻而易举就相信了少年的风精灵,耶斯显然更理智一些。
明白爱莉森和温迪交谈的内容不想让风精灵知道,所以有意地为两位拖延时间门。
带着风精灵搜寻完了洞穴前的雪地,以及前洞的犄角旮旯。
在风精灵“我们好像没来过这”的疑问下,耶斯强行按住隐隐作痛的良心,面带艰难的向风精灵点头,并表示人潮居多,说不定被踢到这了。
对不起,巴巴托斯大人,请原谅我!
风精灵觉得少年说的有道理,飞遍了前洞每个有可能的角落,再三仔细确认。
正要前往下一处的时候,眼前的耶斯因为欺骗自己献上信仰的风精灵,而情绪波动太大,骤然被风精灵感受到了少年的心虚。
巴巴托斯:!
风精灵倏然转身看向棕发少年,棕发少年眼中的情绪还未收起,就被风精灵逮住。
瞬间门明白温迪真的是故意支开自己,气闷地鼓了鼓腮帮子,无视棕发少年慌乱的解释,火急火燎地赶回去。
“温迪!!!”
“你又骗我!!”
先闻其声,后见其灵。
大老远就感受风精灵的暴跳如雷,温迪在少女略带幸灾乐祸的视线下,坦然自若。
风精灵急冲冲地原路返回,刚进入洞穴就看到相对而坐的两人,保持着风精灵离开时的表情,不过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你真的有带琴吗?!”
风精灵飞到少年眼前,对着正在捧着茶杯小口喝茶的少年怒目而视。
看着怒气冲冲的风精灵,温迪淡定地吹了吹茶沫,对风精灵抱歉一笑,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抱歉。”
“在你出去之后,我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没有带琴。”
“你就是故意的!”
然而风精灵在温迪无数次的忽悠下,已经能透过少年温柔的外表看穿少年黑芝麻般的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