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惠子小姐还是答应了男人的求婚。
她被那颗真心感动了。
美惠子不再是律司先生的附属品,完全相反,在结婚之后,律司先生便成了一文不值的男人,依仗着美惠子的爱而活着。
他是多么深爱自己啊,明明在几年之前,这个残酷的男人还对她的示好嗤之以鼻。
不过美惠子原谅了他,就像以前他原谅了美惠子莽撞的爱一样。
他们的爱情是对等且守恒的,只是时间的先后顺序而已。
「亲吻的时候请低下头,因为我不想踮起脚尖。」
「觉得为难的话也可以离开哦,我不会去找你,所以请想好了再做决定。」
「屈辱得想哭的表情也很可爱,请抬起头让我看看吧。」
美惠子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爱情了,在众人的祝福中,她幸福地抛出花球,笑容灿烂又明媚。
「我教会了律司先生什么是爱,就像之前他教我的那样。」】
……
“鲤生老师……”拿到稿件的男编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您真的要把这篇文章投到爱情领域吗?”
鲤生刚实验室出来,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净花了点时间,还要赶着去打工,只能和编辑约好在银座的一家甜品店见面。
“不可以吗?我感觉这次写得比之前的要顺畅很多啊。”鲤生指着稿件,“从绝望中该重新振作起来的女人,很积极向上的主题吧。”
编辑:“……”
不,这完全称不上积极向上啊!
编辑有些着急地辩白:“上一篇短篇也是类似的类型,虽然销量很好,但是评论的两级分化非常严重。您的读者匿名寄来的贵重礼物和威胁信快把编辑部堆满了,完全没办法处理。”
“故事不都是这样吗?喜欢的人会喜欢,不喜欢的人会觉得莫名其妙发展违和。但说到底这只是个打发时间的故事而已。”
鲤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他看看时间,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于是背上书包起身,“如果您觉得不太适合发表的话就先将稿子压下来吧,我这边没关系的。”
说完他就一路小跑着走了。
赶到酒吧,已经开始营业的夜场星星点点坐上了客人。
鲤生非常抱歉地向同事道歉,年龄最大的酒保小哥拍拍他的肩:“老板让你过去一趟。”
“啊,是因为迟到吗?”
“不是哦。”酒保小哥眨眨眼,“应该是什么好事吧。”
明显就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愿意直接告诉他。
泉鲤生把书包寄存好,琢磨着老板可能会找自己干什么,刚走进精致奢靡的包间就站定了,要不是老板喊了一声,他绝对会立刻拔腿就跑。
看着卷发青年在门口局促的样子,水蓝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老板捂着嘴笑了,向周围的人解释:“你们想见的泉君就是这样害羞的人啊,请务必不要把这孩子吓走了。”
“老板……”
“鲤生老师,快过来坐。要不是偶然听到沙耶说漏嘴,我们还不知道平时拜读作品的作者就在她的地方工作呢。”漂亮的女人向他挥挥手。
其他人也应和着:“是啊,太狡猾了沙耶,要不是我们好奇你怎么终于想明白了,应该还会被瞒在鼓里吧。”
泉鲤生硬着头皮坐到了沙发边上。
这是一群和老板交好的女人,而她们交好的原因也很简单:都是抛弃了传统社会定位的狠角色。
虽然知道类型故事会将受众固定,但他的受众已经这么……一时间鲤生居然也想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
€€€€冷酷无情的野心夫人集团?
这听起来也太怪了!
所以那些让编辑无从下手的贵重礼物就是这么来的吗……
而令他如坐针毡想要离开的原因不是这些对自己不含恶意的女性,而是被这群女性喊来的那个人。
诈骗犯先生。
和明显拘谨的男大学生不同,诈骗犯先生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场子的热络。他实在是太熟练了,三两句就把这群心里澄亮的女性哄得眉开眼笑,心情大好,直接点了不少价格恐怖的酒水。
而且和在之前酒吧里不一样,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动手动脚的「附加服务」,也就是单纯的,富婆一掷千金花钱买高兴。
看老板的样子……应该是故意把诈骗犯先生叫来提高业绩的,应该事后会和他分成吧。
酒精和暖气交织在一起,泉鲤生默默看着账单上不断累加的数字,都快要对钱不敏感了,甚至有了一种「既然你这么能赚钱,当初何必要诈骗我,让男大学生痛彻心扉呢」的想法。
不过诈骗犯先生应该是不记得自己了,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和鲤生有过利益纠葛的模样。那双幽绿的眼睛游离在房间里,始终没有落到过他的身上。
泉鲤生被熏得有些头晕,稍微和她们聊了两句,以「我还得工作,不能辜负老板支付的薪水」终于成功逃了出去。
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老板端着酒杯:“泉君很可爱吧,明明没有喝酒,脸和耳朵都是红的,就是这样的小孩写出那样的故事呢。”
男人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和老板捧杯,嘴角的疤扬得邪气。
双方的笑里都是金钱的气息。
***
泉鲤生跑去酒吧后巷吹风,终于稍微从那种糜醉的氛围中脱身而出。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了出去。
脸上热热的,想也知道是被烤得通红,半天都消散不开,刚从包间出来的时候,那群同事起哄的声音简直要把耳朵炸烂。
欺负大学生的想法也太明显了,你们完全不收敛的吗!
腹诽半晌,鲤生正打算回去工作,刚转头就看见了坐在对面石阶上的小男孩,那双和诈骗犯先生十分相似的绿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
啊,是那个孩子。
……他在等诈骗犯先生「下班」吗?
和那个似乎完全将受害者抛之脑后的男人不同,男孩“啊”了一声,明显是想起了鲤生,然后一张脸皱起来,露出挣扎着什么的思索神情。
然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从台阶上跳了下来,小跑到鲤生面前。
“我记得你。”他仰着头说,“是当时把钱给了混蛋老爹,然后就走了的怪人。”
“……”鲤生没想到他一来就是无差别扫射,也开口和他交谈起来,“虽然是有点蠢……也算不上怪人吧。”
“可你什么也没要,那为什么要给钱呢?”男孩骂起自己的父亲来毫不留情,“把钱给那种混蛋甚至不算是善心,只是单纯地被骗了而已。”
就是被骗了啊!你混蛋老爹当时看起来可怜得要命,又带着一个孩子,两双眼睛盯着谁不犯迷糊啊!
鲤生差点就说出来了。
“你的钱有一半被他拿去赌博了,剩下一半落到我的肚子里。我才不要被当成和混蛋老爹一样的人。”男孩在兜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来什么东西,在手掌上摊开。
两颗水果味的醒酒糖。
他别过眼,别扭地说:“反正他也喝不醉,你看起来像是喝了很多酒,就当我卖给你的。”
鲤生心情复杂,没想到诈骗犯先生儿子的性格能和他完全不沾边,一时间忘了接过来。
见他没反应,男孩抬高了手把糖塞到他掌心,非常认真地重申:“我不是骗子。”
鲤生现在明白为什么当初贝尔摩德这么喜欢逗小孩了。
对方的绿眼睛亮亮的,带着稚嫩的坚持,似乎是怕自己拒绝,还把小一圈的手掌扣在他的掌心上面,大有种你不接受我就要生气了的虚张声势。
他把天价糖收起来,弯下腰,一头蓝灰色卷发擦过对方高高翘起的黑发发梢:“不是骗子的话,那你是谁?”
男孩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是伏黑惠。”
他再次重复:“伏黑惠不是骗子。”
第51章
泉鲤生是个很容易被骗的人€€€€这是伏黑惠的出的结论。
从更小时候就开始和伏黑甚尔到处「流浪」的伏黑惠,对自己父亲的无耻程度了解颇深,也知道他们生活的金钱来源大多数不正当。
伏黑甚尔是非常随意的性格,他可以随便找个临时住所就把两个人一起塞进去,然后睡上一个礼拜的大觉,等到惠揪着他的头发说家里已经没有食物的时候才磨蹭出门。
甚尔不总是能及时回来,运气不好的时候,房东会忍无可忍地把被留在家里的惠赶出去。
一开始,伏黑惠蹲在街边还会思考这次甚尔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但这个混蛋老爹虽然大多数时候是个不择不扣的人烂人,但目前还没有表示出要再次把他遗弃的意思。
在带着多出几位数的存款回来后,伏黑甚尔看着街边可怜又愤怒的伏黑惠,嘲笑说他真是个没用的小孩。
伏黑惠黑着脸给了他两拳,砸在男人的肌肉上毫无力道可言。
“你怎么这么娇气。”男人把买的酒全部扔给他提着,自己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把自己儿子提起来,开始漫无目的地找下一个住所,“跟着伏黑不行吗,不然我是为什么和她签婚姻届的,麻烦死了。”
€€€€这个伏黑当然指的不是伏黑甚尔,而是这个男人上次结婚又飞速离婚的女性。
伏黑惠气得把他买的酒扔得滚出了一条街。
那天也是一样,惠又被房东赶出来了,而甚尔已经快小半年没有踪迹。等顶着小雨等到男人找到他的时候,甚尔踢了踢他的小腿,“啧”了一声。
本来想找个旅馆先住着,但这次运气实在不好,连续找了几家旅馆都没有空房间,最后,伏黑甚尔随便找了个地方和伏黑惠一起躲雨。
然后他们遇到了泉鲤生。
他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惠也在心里批评自己,跟着甚尔太久,以至于对陌生人的第一印象居然是「好不好骗」€€€€可那是事实。
被努力打理得没那么凌乱的蓝灰色卷发被小雨淋湿了,几缕蔫耷耷的,那双圆眼也是,明明雨不大,却一副被淋得难受的模样。
和甚尔平时有往来的人完全不一样,和惠时常接触到的那些人也不一样。
惠没办法更准确的描述出来。
伏黑甚尔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去找那些干净又单纯的人下手€€€€因为嫌麻烦。
在恶人的锉磨战中,谁也不要埋怨谁,是倾家荡产还是盆满钵满全看双方的手段。
所以当时惠以为,他这个怙恶不悛的老爹和这个青年只会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这样的关系。
接着,伏黑甚尔抬起的眼成了是讯号,他把惠的头按下去,无声地警告他不要说无用的话。甚尔才不管遇到的是什么人,又有怎样的心情,一律当作肥羊处理。
泉鲤生是真的肥羊。
钱包里揣着钞票,一无所知地掏了出来,水蓝色眼睛湿漉漉的,不怎么敢看甚尔,只把眼神移到惠的身上。
他在关心着我呢。摸着黑猫的惠想,甚尔真是个烂人。
“为什么要骗他的钱?”等泉鲤生迷迷糊糊离开之后,伏黑惠才被允许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