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 第89章

能联想到的全是晦涩的昏黄,没有太阳的极夜,喧哗之后的死寂。

但是后来的日常发展是完全相反的轻松,勉强可以算作温馨。

ICH的评价里有一句:「即使正在建立的一切都发生在自欺欺人的虚假上,但这份虚假难道不是创造感情的基础吗?」

我对此的看法:舍妹就是个白痴。

她在乎的是人物的关联和感情的递进,这也应该是大多数人所在意的。

但也可以尝试着以创作者的角度去解构。

读这篇小说,我最深刻的感受就是,那个有病的作者在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身为观察者来俯视这个世界。

他在观察对方,也在观察自己。

人物不能给出反馈的行为是源于什么?

日常相处的安稳和温馨是否能促使自己做出从没有过的尝试?

目前为止,作者给出的答案是:不知道,还没有。

主角不清楚自己的心态,却想要知道对方是否爱自己。

可这就已经是一种已知的体现了。只有在乎别人的时候才会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因为他不用再去求证自己的心,完全是一个默认的前提。

阅读的人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感受到了这种藏在动机中的既定事实,所有才会为这种「胶着」的状态而气急,想要站在第三视角的立场让故事走向他们所期望的发展。

重点是,这是第一人称的小说。所以无从知晓这是作者的茫然,还是主角的茫然。

阅读的人只看见了:主角不知什么是爱,不了解对方,也不了解自己。

看完之后当然会开始比较,拿自己和小说中的人物进行比较。结果无外乎三种。

觉得自己了解爱情,也足够幸福,所以把它当作他人的悲剧。

觉得自己不了解爱情,开始迷茫,所以把它当作自己的悲剧。

已经快和主人公一样,「我是不是应该去学会什么是爱呢」,这样的念头冒出了头。

简直跟病原体的传播一样,有抗体的人洋洋得意,潜在感染者开始畏惧自己是否依旧健康。

全是病人。

生存的压力和竞争会将虚无隐藏,被遏制的不只是爱情,与爱相关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概念。

这个特殊又动荡时期中的社会不谈论爱,不去探讨那些组成人性的东西,所有人都是无师自通的高手。

没人敢去定义爱,也没人敢去定义自己。

于是我们拟爱;然后我们拟人。

那么自然而然会面对的问题就是€€€€这种竭尽全力的探索是有必要的吗?

我想起了*杉浦明平所指出过的观点:日本浪漫派的家伙都是跳梁小丑,夸大妄想狂,马屁精,骗子手,皇家的看门狗,哈巴狗狂犬队……

他的措辞还是太温和了。

日本浪漫派歌颂感情的纯粹,像「殉道」那样疯狂又不择手段,他们在掠夺「珍贵感情」的解释权,居然妄想把「感情」也用框条定义起来,然后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告诉所有人€€€€

「不这样做,不拥有这样的“感情”,你就是不正常的。」

我将其称为,放屁理论。

因为相关的探讨和理论都是很繁琐的东西,我在此就不再赘述。

如果想要了解得更清晰,请去拜读《古拉格律贼》,虽然现在还只有俄文原版,体裁也不是全然的小说,但更能解释浪漫派那群家伙是有多闲,且恶毒。

用浅显的话总结就是:不应该有人,因为不理解自己没接触过的东西而被人羞辱为「不正常」。

与一直在用卑劣的文字对战争推波助澜,导致整个社会都动荡不安的浪漫派白痴相对的,则是白桦派的反战思想。

所以我才会产生疑问:《拟爱论》的作者是不是诞生于白桦派的病患?

我不会把爱情小说强行和白桦派扯上联系,将满足于作者本人小小祈愿的故事套上沉重的负苛。只是《拟爱论》的角色让我不得不这么想。

有病的作者写出的有病的角色,在畸变的社会想要模拟出「正常」的人生。

有病的自然不会是社会。

谈及这点,或许《拟爱论》也只能归类于爱情小说的范畴,其他领域不需要这样的东西存活。

毕竟在这个伟大的社会中,没有日本人是残缺的,没有日本人不幸福。

你瞧,就算是《拟爱论》的主角,说不定也能在最后拥有他的「纯粹的爱情」呢。】

鲤生拿起饮料杯,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抬头看向禅院研一,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反应,正在向服务生点单,很快一杯柠檬茶又被端了上来。

鲤生一饮而尽,凉饮进到胃袋让加快流动的血液逐渐安稳下来。

这种类型的评价,花钱也很难买到吧。

不是单纯的推荐书籍,也不是对作者的批评和建议。如果可以的话,简直可以当作卷末摘录了。

“首先声明,我没有在写讽刺小说。”鲤生干巴巴说。

禅院研一:“是吗?”

“虽然浪漫派的激进导致很多人对战争持有不妙的观点,社会也乱糟糟的……但是我也没有针对任何流派,呃,或者是社会。”

禅院研一:“这样啊。”

“花裕子先生……还真是个厉害的人。我自己是知道我的特殊情况啦,「这种竭尽全力的探索是有必要的吗?」简直是对我的灵魂在发问啊。”

禅院研一:“花裕子先生一直是个很厉害的先生,能在《古拉格律贼》的翻译工作期间还花时间写评论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先生最近是不是正在和浪漫派的人吵架,所以看什么都像是能用来抨击对方的东西……我怎么感觉自己成了被抓上阵的武器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禅院研一挪回了电脑,说。

“有了这样的评论,即使直接将《拟爱论》作为完本小说出版,销量也不会差的。社长的意思是重点不用拘泥于爱情板块,借着花裕子先生的东风将受众人群打开。”

鲤生感叹:“社长先生……商业嗅觉很敏锐呢。”

“我是持观望态度的。”禅院研一定定道,“不管小说的主题是否需要拔高,如果鲤生老师的创作激情是建立在和甚尔前辈相处的基础上,我很担心你是否能将这本小说写完。”

他的脸上明显充斥着担忧的表情,这让鲤生感觉有些新奇。

禅院研一应该是比较信任甚尔的才对,不然也不会在之前强调了「可靠」这一点。

“甚尔怎么了吗?”

“这种话由我来说或许有些不合礼仪……”他踌躇了一阵,最后终于说,“鲤生老师既然认识五条悟,那应该对咒术师有所了解吧。”

“算是知道一些。”

“那您知道「天与咒缚」吗?”

“这个倒是不知道。”

“完全摒弃了咒力,作为回报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强大肉|体和运动天赋,五感也因此得到提升。”他说,“禅院是个非常传统的咒术师家族,即使拥有完全不屈于人下的能力,那群家伙也不会认可这样的「异类」。他们对待异类的方式……很原始。”

鲤生在这一刻理解了什么。

啊,是有这样的可能。

作者给自己笔下的人物写小传是很常见的事情,为了不让人物的性格在剧情发展的时候受到冲击,弄清楚塑造出人格的经历是必不可少的。

可鲤生没有那样的打算。

以前他也奇怪过,伏黑甚尔这样的人怎么会变成专业小白脸,明明靠他的能力能做到的会更多。但也仅仅是奇怪而已。

甚尔自己没有想要袒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觉得这是一个自己改变不了的人,既然不会造成影响,那么放着不去追问也是可以的吧。

当稍微了解之后,好像很多事都能解释得通了。

“作为前辈,他无疑是可靠的那一类,但您要是将他当作恋爱对象……或许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那道疤痕是离开禅院之前留下的吗?”鲤生却突然问起这个。

禅院研一点头:“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不是什么意外。”

“原来是这样。”

显眼的疤痕往往是人物设定的佐料,比如浪客剑心里绯村剑心脸上的那道十字。

第一道是雪代巴的未婚夫所伤,附有诅咒,于是伤口会一直流血;第二道由前来复仇却爱上剑心的雪代巴死前补足,那时,血却不再流了。

伤口和疤痕都是故事。

嘴上的疤痕要更特殊,长又深,只要说话或是进食都会反复撕裂伤口。明明是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它的存在。

要对抗这种存在感,要么在羞辱中保持沉默,要么饥肠辘辘也要停止进食。

要么就像伏黑甚尔那样,舍弃疼痛,随便伤口撕裂又愈合,最后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那恐怕是他第一次有「舍弃」的概念吧。

然后就会一点一点舍弃得更多,更彻底,直到自己没有再不能舍弃的。

这种丰富的人格……总觉得用来当作故事的客体有点浪费啊。

“研一君完全不用担心《拟爱论》的事情,我会写完的。虽然这样讲有点厚脸皮,但总觉得是会越来越丰富的小说啊。”

鲤生看了看腕表,已经到了和伏黑惠约好去花店的时间。

“你说的没错,甚尔的确是个很可靠的人,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可靠。”

禅院研一直觉他们在谈论的绝对不是一个东西。

但鲤生已经摆出了要离开的姿态:“出版和发行还是得全部交给你了,毕竟我对此一窍不通嘛。对于我来说只要按时交稿就可以了。”

说完,鲤生便向他道别,离开了谈话的咖啡店。

***

“就算你摆出一副和我很熟悉的模样,也掩盖不了是可疑人员的事实。”

在约定地点找到伏黑惠的时候,他正仰着头对面前的人这么说。

现在快到午餐时间,又是周末,街上的人不算少,见到这一幕多少会回头或事驻足,犹豫着要不要挺身而出。

让他们犹豫的是被小孩称作「可疑人员」的青年。

精致漂亮的面容和价值不菲的行头,以及目前看来并没有威胁性的动作,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对着陌生小孩发难的那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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