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只有朋友才能提出的要求。
降谷零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这个要求评价为残忍,在以前,他没能好好地和天礼告别,而现在,中石谦也将这个残忍的机会交到了他的手上。
降谷零没有任何动作,时间在此刻仿佛凝固了。他站在这里,灵魂像是飘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或许每个人都还在开怀大笑。
天上绽开的是绚烂如白昼的烟火,海边追逐的众人举着廉价的啤酒罐,「杀了你哦」这种戏谑的话可以肆无忌惮地脱口而出,谁也不会当真。
「我真的很后悔认识你,早乙女。」这句话也可以被暴跳如雷地说出口,对方会满不在乎的回答:「我也是。」
然后他们还是会举杯,阵平那个不会读空气的家伙嚷嚷着喝酒怎么能不带他,班长气急败坏,喊他们不要拿酒开玩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亡者的遗产和他对视,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好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Zero……”诸伏景光看不下去了,饱受煎熬的人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他搭上好友的肩膀,“你……”
降谷零的手摸到了腰上的枪。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样单纯的沉默,他们之间应该是喧哗的,针锋相对,阴阳怪气也好,剑拔弩张也好,因为一些小事相互辱骂也好……
总之不要这该死的沉默,就好像他们之间还是只能剩下沉默,直到一个人退让,一个人把事情推向无可挽回的地步。
如果一定要那样……这次就让他来当那个不讲道理的行刑者。
“再见。”降谷零轻声说。
“再见。”中石谦也回答道。
然而就像是在空无一物的水面投入石子,这个凝滞的空间中突然荡出阵阵涟漪。
涟漪中,几个身影逐渐由虚转实,顷刻之间,实验室突兀地出现了与这里沉闷气氛完全不搭的轻快嗓音。
“诶,柯南你说的濑尾澈也是他们三个中的哪个?让「救世主先生」来摸一摸。摸一摸,一切就结束啦~”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满脸跃跃欲试的太宰治,四下张望的江户川柯南,以及在鬼舞€€无惨的「协助」下打破「泰山府君祭」限制的五条悟。
第120章
濑尾澈也不在这里。
想办法拖住了€€索,免得让他恶心更多的人€€€€雪莉这样解释道。
开锁王可以打开世界上所有异能构造的牢笼,可前提是「接触」。濑尾澈也这种做法就和又制造了一个看不见的房间,把自己关进去没什么两样。
“是松本老师梦寐以求的能力呢。”太宰治说,“不想被编辑先生找到,就干脆把自己藏起来,一层套一层,就算编辑先生收买我,想让我把人逮住也做不到……从某种角度来讲,比爱伦坡的「黑猫」实用诶。”
他抑扬顿挫发表着感想,也没什么感到棘手的意思,像单纯来参观的游客,脸上写满了新奇。
确实新奇。
放在以往,除了超规格的「亚空间异能」能够隔断空间和太宰治的接触,从而间接把他「关起来」之外,还没有过能进入到异能空间的经历。
这还得多亏了咒术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好像是活死人的世界……由异能和咒术扭曲出的活死人能杀掉他吗?
还是说在接触的瞬间,被「人间失格」所消抹掉了呢?
太宰治突然感到好奇。
五条悟则是兴致缺缺。
在鬼舞€€无惨递出橄榄枝之后,他思考了会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讲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直到江户川柯南联系上他。
€€€€泉鲤生根本没在里面。
这个消息让鬼舞€€无惨瞬间面色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恨不得马上了结掉那个把事实告诉五条悟的家伙。
泉鲤生没在「死亡推理」,伏黑甚尔瞬间就对整件事失去了兴趣。
他有些厌烦地捋了捋头发,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从腹中摸出了咒具。天与咒缚就是这样神奇的存在,当他有意隐匿自己踪迹的时候,或许只有六眼能察觉到他的动作。
此时的六眼正在和江户川柯南确认着,甚尔看准了这个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对鬼舞€€无惨出手了。
纯粹的暴力不参杂任何别的念头,连杀气都没有,突破极限的速度划开时间和空气。
如果不是夏油杰第六感在那时发挥了作用,用咒灵操术唤出咒灵挡下了那一击,鬼舞€€无惨或许会直接变成两截。
鬼舞€€无惨脸上溅上了咒灵紫黑的血液,他冷冷道:“就算我只剩下三分之一,也不是人类能杀死的。”
“你在做什么?”五条悟问。
“工作而已。”甚尔舔了舔后槽牙,语调懒散,身体保持着随时能再次出击的状态,“毕竟也算是折腾早乙女尸体的犯人之一。没能找到尸体我可拿不到剩下的款项……既然不会死,那让我砍掉一半拿去给雇主交差吧。”
五条悟气得牙痒痒:“我居然差点忘了你是个掉进金钱窟窿的烂人了。”
伏黑甚尔:“别污蔑我啊,我可是很看重口碑的,这可是拿着「名片」找上门的第一单生意。”
“你不能带走他,哪怕只是一部分,鬼舞€€的三分之一是能维持天元「不变」的最低限度了,少一点都不行。”夏油杰站到了五条悟身边,挡住了身后的鬼舞€€无惨,“没了天元的结界,日本会乱成一团。”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甚尔没所谓道,“有一个六眼就够烦了,再加上咒灵操使可有些吃不消。”
“知道吃不消就滚啦!”
甚尔低低笑起来:“我是说,在结界崩溃的时候,咒术界同时失去六眼和咒灵操使,很吃不消吧?”
好嚣张啊这个人。
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五条悟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在这里干脆把这个男人给宰了。
麻烦的只是怎么给伏黑惠,以及鲤生交代而已。
鬼舞€€无惨随时盯着事态的演变,他现在很「虚弱」,所有的力量都被天元汲取,虽然也可以调用天元结界的能力,但这显然对咒力绝缘体没什么用。
结界对伏黑甚尔完全没用,上天剥夺了他的咒力,同样也剥夺了他身上的那些限制。
没办法了。
“泉鲤生……他的身份是由「中石谦也」一手捏造的。”鬼舞€€无惨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目,“这也是那么多人会盯上他的原因,甚至在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想要除掉他,以免在权利交接的时候出什么意外,对吧?”
「所以呢?」鬼舞€€无惨看到了这样的眼神。
“「中石谦也」就是早乙女天礼。”鬼舞€€无惨抛出了这个情报。
他说,“早乙女已经死了,他的异能化为「中石谦也」还在「死亡推理」里。你们要找泉鲤生,为什么不去亲自问问中石谦也呢?”
这是只有一次的机会,因为€€索的行为一定要被制止,「死亡推理」结束的瞬间,尸体就只会是尸体,再也没有人会回答有关泉鲤生的问题了。
没有鬼舞€€无惨的「帮助」,他们就再也没有直面中石谦也的可能了。
伏黑甚尔的表情依旧是懒懒的,黑色碎发挡住了眼神的一隅,只有嘴角的疤痕依旧拉扯成僵硬的弧度。
许久后,他轻笑两声:“你还真是懂的怎么把人搞得火大,偷窥别人的生活就那么有意思吗?”
鬼舞€€无惨皮笑肉不笑:“我们关注的只有早乙女而已。”
伏黑甚尔叹了口气,拿着万里锁的手搭在颈边,表现出偃旗息鼓的讯号。
“我对这个没兴趣,要想探究的话你自己去探究,别和我扯上关系。不然他问起来……麻烦死了。”
五条悟看着伏黑甚尔逐渐离去的背影,鄙视了半天。
说什么不感兴趣,明明是不想鲤生反过来追问你的过去而已。
五条悟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自认为从小阳光开朗茁壮成长,清清白白丝毫不怕探究,最多也只是小孩调皮了一点,好动了一点,任性了一点……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
要是鲤生真的好奇,把五条的族谱摆出来一一讲解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这才叫坦诚!这才叫直率!
于是,秉持着找到中石谦也问清楚这一原则,期间被强行灌注了一点点「咒术界果然还是不能没有天元」的责任心,五条悟来到了「死亡推理」。
“中石谦也是哪一位呀?”五条悟直接开口问了,“有一些小小的问题想要询问,中石谦也先生应该会十分配合的吧?”
中石谦也缓缓抬头,他似乎已近到了极限,眼睛的绿色开始变得暗淡。
“你想问什么?”
“有关泉鲤生……”
“「早乙女天礼」的记忆中没有「泉鲤生」这个人。”中石谦也径直说,“你问错对象了。”
五条悟“嚯”了一声。
他甚至还没搬出自己的问题。
「泉鲤生的身份是怎么来的?」、「泉鲤生现在在哪里?」……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呢,对方却直接回答「你问错对象了。」
「问错对象了」€€€€所以是有人知道「泉鲤生」的。
“可我问的不是早乙女,是你呀,中石谦也。”五条悟的措辞很狡猾,“就和惠的玉犬一样,你是他绝对忠诚的产物,不会撒谎,也不会隐瞒。所以我才会浪费时间来到你面前。”
“……”中石谦也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几乎所有人都把他视为「早乙女天礼」,即使是促使它诞生的降谷零也一样。
可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说,我问的不是早乙女天礼,是你呀,中石谦也……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也清楚这个问题是不能给出回应的,这是不想被任何人知晓的秘密。那么作为遗产,他就什么也不能说。
“我无法回答。”中石谦也能肯定自己没有撒谎。
五条悟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中石谦也不打算搭理了,他从降谷零身边慢慢直起腰,身板挺直,病灶之色依旧萦绕在他的眉心,只在言语间隙露出利落如绿竹的底色。
“不应向错误的「对象」寻求内心的回答。遗产不应该有言语,它只是临别的赠予,带着属于亡者所有的祝愿。仅此而已。”
降谷零盯着他看了半天,说:“这也是你的心愿吗?”
“我没有心愿。”
降谷零举起枪:“是吗。”
“你可以做到吗?”
降谷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如果是我的话……”
€€€€一定能做到。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中石谦也感觉到了腹部的刺痛。
这很奇妙,他对痛觉的感知应该很淡了才对,可还是觉得很痛,与疼痛同时出现的,还有逐渐失去力气的无力感。
这不应该。
他是早乙女天礼的异能,异能是不具有感情的,它的本质是道具,用来实现宿主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