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后,穆大人确实是跟那位赵举人说起来,“你说,刚才齐清越说的那位杨大人,到底是何意?”
赵西席也拿不住,先把齐举人刚说的话重复了遍,“他说未受伤前,进京参加会试,同住一间客栈,大人说是长文七年的举人,齐举人像是随口问问……?”
“不对,这个不对。”穆大人摇摇头,“我是长文七年的举人,不错,但我会试不是第二年春趁热打铁,齐清越知道的,却还问杨淙€€€€”
这个赵西席知道,穆大人得了举人后,不敢保证来年必中,愣是在等了三年,才参加的会试,中了进士,参加了殿试,名次不靠前,但也不算太差。
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参加过殿试的都算。
赵西席自是羡慕的,他是举人身份,可屡屡会试不中,至今未得进士身份,如今某官倒也可以,就是要打点疏通,要是盛京有人最好了,可惜他一无钱财,二无门路,幸好穆大人提携,让他做了西席,慢慢备考不急。
“杨淙,杨善之,泛阳郡……”穆大人呢喃两句,最后想了下,面上不动如山,说:“我有一老友,在盛京,许久未联络……”
赵西席心中一动,知是穆大人想法为何,想托人打听打听这位杨善之,若真是在盛京做官,或许可借齐清越这个面子情,搭上门路。不过也有一点,“大人,齐清越说只是相识,随口问问,或许那位杨善之并未考中,再或许和齐清越有芥蒂……”
这倒是。穆大人后来下笔便酌情慎重许多,并没有说齐清越的事,就只问了问杨善之此人可有做官,如今在哪里云云。
……
一路轻车,到了桃花乡才五月十日。如今草莓就三亩,早春第一批岑越送北雁郡,二苗是趁着天凉往福宁府县去,跟他前后脚送的货,都是达官贵人、富豪乡绅定的货。
如今二苗回来了,比他到家中多几日。
地里的果子在二苗指挥下,摘的七七八八,听赵婶说,姜老板还跑了一趟青牛镇,曹罗就只负责桃花镇、柳叶镇了。
剩下的草莓就是最后一批了,寒瓜下来了。
车队在二苗安排下,休整过,就等岑越回来歇一歇,可以拉着寒瓜出发了。
姜二苗晒的也黑了一些,在会客厅趴在桌子那不知道算什么,听到小越哥回来了便拔腿往前头去,两方打了个照面。
“我正算账呢,估摸小越哥快回来了。”
“小越哥你们一路平平安安吧?”
岑越点头说没事,“我先和阿扉去洗洗漱,晚上一道吃饭。”
“好。”
岑越和齐少扉先洗漱,又是里外洗涮一遍。齐少扉拿着水葫芦给越越身上浇水,想到什么,突然说:“越越,先前姜夫郎和寇长峰洗了半个多时辰,我等的都饿了,那会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慢,现如今知道了。”
“……他俩肯定没乱来的。”岑越说。
毕竟在他家耳房洗澡间,离的也不远,二苗有分寸的。
齐少扉:“越越是想和阿扉乱来了。”
“我没有,别瞎说!”
“你刚先说的,我也没说他们俩做了什么。”
“齐草莓!!!”
齐少扉便笑,不撩拨越越了,给越越仔仔细细洗干净。等洗漱完,换了干净衣裳,两人穿着短打一出来,姜二苗也在了,手里抱着账本子。
岑越:“不急算账的。”
“我就先拿过来。”
“对了你家长峰呢?”
姜二苗说:“和大黑在地里,我刚算完了寒瓜,明日我先拉走,吴掌柜估摸得再有个三四天才回来,他再歇几日,那就到了二十号了,那时候寒瓜又熟一批出来……”
草莓是岑越北雁郡城最远,其次姜二苗福宁府县,最后是吴掌柜的丰禾府县。三人是轮着来,卖寒瓜也是这般,姜二苗先第一批。
“小越哥你多歇几日,反正地里寒瓜第三批熟,不着急,到了六月多你再走。”
岑越点点头说好,二苗现在头头是道了。
“你也注意些,防晒别中暑了。”
“知道了小越哥。”
傍晚时一道吃的饭,寇长峰带着大黑也从地里回来了,洗漱过,坐着吃了饭,简单说了会做买卖的帐,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岑越想,大崽说穆大人估摸会去打探杨善之消息,那北雁郡城往盛都去小半个月,一来一回也要二十多天,他们六月多过去,正正好了。
第二日二苗带队去福宁卖寒瓜。岑越便留在家中调度,但他发现好像也没什么需要他忙的€€€€
天气炎热起来,可以晒草莓干了。
果干加工厂房是早早盖好的,就在田头齐家和二苗家中间那儿,盖的是四间大通房,扎了院墙,院子中间夯实了地,搭着架子,上头是竹篾编的箩。
厂房这块照旧是招女工,从采摘工中找品行好的女工,工钱同采摘一般,一天十五文,但在院子里晒果干,切切晾晒翻一翻,这些活显然比在地里摘果子轻快些。
照旧是管两顿饭,餐餐吃饱有肉的,晌午还有凉茶能喝解暑。
如今齐村,包括就近的赵村、李村,村中妇人夫郎提起齐家果子田都是好话,还有远一些的村子是羡慕的,齐家果子下来几个月,人家家中是地里收成赚钱,给齐家干活又是一笔钱,这日子多好啊。
今年雨水不够,五月多收成时,庄稼汉看着田头就叹气,后来一收,果不其然,一亩田只有一百七十多斤,好一些的也就一百八,今年收成上了粮税,就堪堪糊口,谁家敢卖粮?
不卖粮那就没银钱,穿衣买布这些还能省,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可买盐是要花钱的,还有谁家孩子年岁到了,要娶媳妇要盖屋€€€€
等等吧。
收成不好那只能缓缓了。
因此对着谁家姑娘、小哥儿,听说是在齐家做工,都是羡慕,也有打主意想给自家儿子娶进门的,可女方、哥儿家也不是傻的,孩子嫁过去了,自家不就是没银钱了,都是不急在等一年半载的,娃娃还小想再留一留。
果干厂房当初盖的时候,岑越和二苗商量的,主要是他做建议,想着还能熬果酱€€€€番茄酱,因此除了晾晒的大院子,地方圈的大,以后可加盖不说,大四间的通房是没有宿舍这类的。
工人都是村里人,住的近,不需要宿舍。
吃饭也是外头灶屋,跟采摘工一道吃的。这边的大四间同屋,一间锁着是库房,两间是一面敞开的,盘着三个灶头,有烟筒,旁边简单操作间。
整体来说,以果干为主,果酱为辅。
草莓采了新鲜的,洗干净,切成片,放在箩上晾晒,果干也不需要什么计较,一是天气要热,晒,二就是注意一些,平均的翻一翻。
果干就不用瓦罐装了€€€€太沉了。岑越是定了小竹筐,回头用油纸包着,很轻便,还不怕压坏,就是坏了碎一些也没什么的。
今年草莓各个市场都是采用订单方式,很少散卖。二苗的福宁府县远一些,也用了冰,很最早一批出发的。因此晒果干成了今年主打。
到了六月中时,草莓干库存堆了许多,地里的草莓全都清了。
姜二苗吴掌柜包括曹罗都回来了,开始装寒瓜车,各自带一车、半车的草莓干,再次出发。岑越也是,他带了一车草莓干。
这东西晒完就没多少了,不占地方的。
跟着新鲜草莓比,自然不可能卖十两一盘的,定了价,三两一盒,以路线决定可以上浮的。
岑越再度出发,到达北雁郡城时已经六月底了,照旧是先送了定好的新鲜草莓,还问了各府要草莓干吗,都要了些,剩下半车还能再卖卖。
这日他们回来时,客栈掌柜的说:“岑老板齐举人,下午时穆府来人了,这个交给你们。”递了一封信贴。
岑越看到信贴,眉头跳了下,若是阿扉猜的那般,穆大人主动回邀他们,杨善之肯定是做了官了。
若是杨善之官途平平,穆大人做官的,身份等级比他们高,为何要主动相邀?
“多谢。”齐少扉接了信贴道了谢,脸上没什么神色。
卖完了草莓收了银钱的喜悦也淡了些,岑越先和阿扉上楼,顾不得洗漱,先去看信贴,信贴没多说什么内容,只邀齐清越明日到府。
“越越,明日我一人去吧。”齐少扉说。
岑越见那信贴只邀了阿扉,便点了点头,主要是他去了,穆夫人还得接待他,还要儿子在其中作陪€€€€毕竟他是个夫郎。
诸多不便,一块尬聊,不如不去。
两人洗漱过吃饭时,齐少扉给越越夹了肉,说:“滋味一般,越越今日辛苦了,吃一口,等明日越越卖完了寒瓜,请我去西市,咱们吃飞饼吧。”
“……你是喜欢看飞饼吧。”岑越被逗笑了。
齐少扉也笑了,而后正经了些说:“杨善之长袖善舞,处处钻营,他做官,在意料之中。”
“怕是京官€€€€”
“京官便京官。”齐少扉倒不是恃才傲物,不把杨善之放在眼里,而是说:“我信老天,信善恶有道。”
岑越不知如何说。
“我能突然好起来,老天爷是喜欢我们的,看我可怜,看我喜欢越越一片真心,才说,这小子有福气,得了越越这样的夫郎,既是受了年幼时神童名气苦楚,如今差不多了,那便好起来把。”
“我就好了。”
“老天爷都记下的,以后那一日,老天爷便说,杨淙此人手上沾染人命,报应到了。”
岑越:“……说得对,你好了想起来过往,杨淙报应便慢慢来了。”
所以不必忧心,该来的总要来,若是不来,那就在等等。
事在人为。
“正好我明日去穆府,越越可以趁着这个功夫逛逛,也许能找到那什么榴莲……”
岑越:……这个大崽现在是个小滑头了。
如此机智,他都忘了这茬。
第二日,岑越去送寒瓜,找了空车送阿扉到穆府。他送完寒瓜,本是想着去接阿扉,但想了下,还是去西市逛了逛,又到了瓦舍溜达了一圈,没让车跟着,让王勇去穆府门口候着。
到了傍晚时,他打了车回去的,还带了俩榴莲。
岑越:……也不算很明显吧?唉,大崽给他做了借口,他就用用。空间里榴莲早都熟了,他偷吃吧,大崽多乖多好,于心难安,这会拿出来,分享分享吧。
“诶呦这什么味啊,怎么这么臭。”
“谁在车里拉了?”
“好臭的味。”
岑越抱着箩筐讪笑,“不是拉了,是我买的果子,南边来的果子,哈哈。”
顶着如此的目光,背着小竹筐终于到了客栈,他进去时,店里伙计还看他,是欲言又止,岑越忙道:“我买的新奇果子,果子就是这个味,不是那什么。”
“哦哦哦,岑老板,您家齐举人回来了,就在楼上。”
岑越笑笑应了声,忙背着竹筐上了楼,屋里果然有人,他还没敲门,门先开了,齐少扉站在后头,“越越,我换好了衣裳,咱们去吃飞饼€€€€什么味?”
“飞饼先等等,吃不吃榴莲?”岑越进了门,让大崽关门,咚的一声,将筐放在桌子上,嘀咕说:“榴莲飞饼好像更好吃,要是放点芝士……”
“越越,榴莲就是这个啊,好大还有刺。”
“开了壳,里头是果肉,闻着臭了些,吃着香甜€€€€”岑越决定开一个,给阿扉看看尝一尝。
齐少扉是呼出一口气,鼓着脸颊憋气。
“你要不把窗户打开。”岑越习惯了这个味,不觉得如何,但看大崽难受,指挥说:“你站在窗边别过来,我开完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