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出香水的尾调也无法通过一身混搭的衣服判断出林秋悬是一个怎样的人,是曼哈顿还是金汤力?是亚历山大还是萨泽拉克?他头一次没了答案。
那晚他回酒店跟钟度聊完,转头又去了酒店的酒吧。一款款酒品过去,全都差点儿意思。没有一款酒可以定义林秋悬。那个今晚穿得极其随意,用大框眼镜遮了半张脸的男人,无比普通又无比不寻常。
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感觉激起了白京元的胜负欲,促使他发出了那个元宵节邀约:“林大作家,明晚赏脸一起吃个饭?”
林大作家确实赏脸。赴约那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着装上,他一改上次的慵懒风,穿了一身熨帖的西装,连口袋方巾都特意叠了造型。
头发明显打理过了,看似随意却把他的脖颈衬托地更修长。腕间换了一只表,新款的,低调有品位。
如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穿的是这一身,那白京元完全可以挑出一款与他相衬的酒。噢,不,或许也不能,除非他并不开口说话。
白京元帮林秋悬拉开座椅,对方微微一笑,礼貌道谢。
太正常的两个字,配上那张笑脸和那双猜不透的眼睛,白京元心又乱了。
同样没能猜透的还有林秋悬今天的香水。白京元自认为靠嗅觉走天下,他的鼻子是见过世面的,偏偏两次都闻不出林秋悬用的是什么香水。
这太奇怪了。
闻不出的香水和看不透的人汇集成了无法阻挡的探究欲,偏偏对方好像也在探究他。
餐桌上,林秋悬咬着一块牛排,勾起眼睛问:“白老师喜欢哪一款的?”
那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又来了,白京元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把问题抛回去:“说不好。林大作家呢?”
林秋悬笑了:“我啊,我喜欢能带给我交锋感的人。”
白京元一挑眉,直截了当问:“比如我这样的?”
……
半瓶香槟泡醉了两个人。怎么到的宾馆,怎么接的吻,领带什么时候松的,口袋方巾什么时候皱的,统统不知道,只记得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认输,最后林秋悬爆了粗。
一只猎豹对上一只雄狮,太阳将要落山,湿漉漉的丛林正是藤蔓疯长的时候。
一个吻生成一朵花,一声闷哼唤醒一声鸟啼。阳光重新洒落的时候,这片丛林已是百花齐放、百鸟争鸣。
……
两个人没有刻意去谈过,但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他们心中都有数€€€€一场荒唐而已。出了这个房间,他还是编剧白京元,他还是作家林秋悬。
除此之外,他们还是钟度和迟远山的朋友。
所以,该忘的得忘掉。
表面上看,两个人都做到了。
杀青宴上再相见,两人依然自持,依然得体,甚至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两句玩笑。
可几轮酒过后,两人都把正常的社交距离抛到了九霄云外。白京元偏过头贴在林秋悬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林秋悬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就靠上了白京元的肩。
前有荒唐一场,哪还至于不好意思?谁知这隔着衣服的肌肤相贴却忽然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笑着笑着恍然回到了十八岁的夏天,蝉鸣野草,朝阳沸腾。
偏偏那晚结束的时候司机过来接,人一个一个送完,车上只剩下他俩。
林秋悬下车时脚步顿了顿,回身看了白京元一眼。不过两秒钟的功夫,白京元马上拍了拍前面的座椅,跟司机说:“您先回吧”。
他没有编一个理由应付司机,林秋悬也没有问他下车干什么。
成年人的游戏,“上去坐坐”这种虚假的客套暂且省了吧。分别之前,先享受今晚的曼妙夜色要紧。
不同于上次你来我往的“厮杀”,这一次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温存。两个人心里怎么想的谁都没有提起,只在天亮时分平静地道了再见。
那之后两人谁都没有联系谁,直到那次小小的风波。
一个充其量算用词不当的小争议被有心人放大,林秋悬这个名字忽然跟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联系在了一起。
事故中心的林秋悬毫不在意,全当看个乐,还因为当晚怼人怼得太起劲,睡晚了,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谁知门一开,门口站着个白京元。
他顿时傻了:“你怎么……回来了?”
白京元笑着垂下头又抬眼看向他,有些不自在地说:“在这个圈儿待久了什么事儿都见过,我怕有不理智的人找过来。”
巧舌雌黄的结巴了,游刃有余的也难得有些尴尬,两人一时无话。
其实,连白京元自己都不知道他一把年纪怎么还能干出这样的事儿,从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脑子就乱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车上了路。
林秋悬呆愣半晌,一把把他拽进了屋。
那几天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两人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爱却谁都没有勇气去说出那个字。
直到钟度和迟远山回来。
怪那两个人太黏糊,太招人羡慕吗?还是怪夜色朦胧、酒精醉人?
总之一起堕落吧。
一起堕落吧,既然我们明知对方危险还是忍不住靠近,既然我们都是肤浅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