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有点害怕,这里寂静无声,只有冷风飕飕地吹,偶尔丛林里奇异的怪声响起,闹得人心里犯怵。
洛凛给人护在自己身后,刷卡进门。这楼奇怪的很,里面竟然是个环状结构,而且进了楼也很冷,甚至还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洛凛带着楚尘走了一旁的楼梯,摸黑绕了一圈。
【救命,好吓人啊。】
楚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倒是不害怕鬼啊怪啊什么的,就是担心洛凛是不是带自己来抓凶手来了。
“到了。”
洛凛站在一块平台处,这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也就是此时,洛凛用风力隔空推开了墙上的开关。
冷白色的灯光次第亮起,在上方与他们隔空相望的,是浩瀚的星河。
“专业级的,”洛凛走上前去摆弄着平台正中摆放的天文望远镜,他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但现实中见到还是第一次。洛凛不敢随便乱动,只敢弯着腰闭着一只眼睛凑了上去,“真的能看到哎,你快过来看看!”
【我还以为洛凛是个木头,没想到这么浪漫的啊。】
【楚尘?】
楚尘眼眶酸疼,站在原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走上前去。
“你看啊,”洛凛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伸手拽了楚尘一下,让他看望远镜里的东西,“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清晰的星星。”
楚尘走过来,也学着洛凛的样子凑着去看望远镜里的星河。
洛凛就贴在他身边站着,问:“喜欢吗?”
“喜欢。”
“我也喜欢星空,”洛凛贴在楚尘的耳边,他显然对这个兴趣更大,楚尘知趣地让开,还给他调整了角度。
星海浩瀚,人类就像无知的孩子,在神秘的宇宙前赤身裸体却还希望能够窥其真身。
但正是这种神秘与疏离,才引得无数天文爱好者心驰神往。
对洛凛来说,他并非单纯地醉心于星空。
天文馆和望远镜。
这两样东西是无数孩子在幼年时,都想要拥有的科学探秘之旅。
洛凛也是其中一员。
他小时候向往的旅途,如今才到达了终点。
“我上次抓简如琢的时候吨在防尘顶上面的横梁,那家酒店的防尘定在内里用金银线绣了星空,特别好看。”
【红狮酒店顶层包下来一晚上也就三千,但是他们屋顶被简如琢打穿了,好像还在修。】
“给我打个招呼,预定一下。”
【你要干嘛?】
“带学长滚床单。”
【今天的楚尘是黄色的哦~】
小木头没再说话。
洛凛看得迷糊,可惜他们两个都不是这个方面的专家,只有楚尘能堪堪认出太阳系的行星,剩下来的就不要指望了。
但这仍然是一场浪漫的约会。
就是有些遗憾,如果有拥抱有玫瑰有亲吻就更好了。
没有逗留很长时间,两个人就匆匆赶回了宿舍,他们特权颇多,但终究是来执行任务而非吃喝玩乐的。
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洛凛怕风吹到楚尘,还特地改变了风向。这块儿地势较高,侧过头去看就能看到教学区域。学校的主要教学楼都挤在一块,连着排的三四层楼,刚来的时候洛凛还嘲笑湖城大学的建筑设计非常死板,跟个豆腐板砖一样的,一点创意都没有,难怪是一个没有开设建筑系的大学。
这会儿教学楼的灯都灭了,平日里到了11点教学楼都会锁楼,什么凌晨三四点还灯火通明挑灯夜读的情况大概是不会存在的,只有在考研等重大考试的备考前夕学校才会开放几个24小时的自习室位置,以供学生学习。
“怎么了?”
洛凛看楚尘一直盯着那块区域看了好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没什么。”
楚尘淡淡地笑了下。
第39章
“我很喜欢星星,”楚尘坐在洛凛的床尾,他穿着白色的睡衣,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睑,像是静谧无声的海洋被乌云笼罩,“在分开的那些年里,我总是坐在飘窗上去看外面的风景,只是外面高楼耸立,我能看到的星空只有小小的一片。”
安眠药在起作用,他知道洛凛不会醒过来,所以大着胆子撑着身体往前爬。
爬到洛凛的身上,用自己的双臂禁锢住他。
“那时候我一直想要回到你的身边。。”
蓝色的眼潋着水光,他质问着洛凛:“尤旗说学长这些年身边也没人,应该很寂寞吧,成年人了总需要发泄欲望的,我能理解学长用那些小玩意儿,但是€€€€”
他一抬头,眼睛变得赤红。
“我已经回来了啊,学长。”
楚尘伸手去扯洛凛的睡裤。
“我就睡在你身边啊€€€€”
就在他快要将洛凛的睡裤拉下来的时候,脑内闪过电子音。
【楚尘,不可以。】
似乎是被那三个字吓到了,楚尘收回了手。
他乖顺地找了个空着的地方躺进了洛凛的怀里,贴着胸口闷声抱怨着自己喜欢的人:“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扯上被子,楚尘抓着洛凛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然后靠在他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
那天晚上,洛凛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境里,他又回到了高中。
其实一开始他和楚尘的生活还算不错,有了自己的保驾护航后,旁人确实很难去欺负楚尘。反正自己是出了名的狠,没有哪个富贵子弟愿意来招惹自己这条疯狗。
直到那件事€€€€
吉利斐雪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整个社会的样貌。
这句话曾经被历史老师写在黑板上,他谨慎地提醒着所有人,正如核能的发现与应用深深改变了人类社会的形态一样,吉利斐雪的出现同样如此。
但那个时候,谁都没能深刻地理解这句话。
“冷兵器与热兵器的时代落寞了,紧接着的是信息战与核战的时代,拥有核武器的国家才能拥有和平的权利,战争不再是你死我亡的屠杀与刀兵剑戟的碰撞,而是科技,认知,军备的全方位竞赛。人类发明的核能,但核能反过来定义了人类的战争,社会,能源与生活。”
“吉利斐雪亦是如此。”
吉利斐雪曾经被称作是“推动人类进化”的绝对力量,但所有人都忽视了得到这份力量的成本会有多高。
无数条人命就悄无声息地被献祭,洛凛的历史老师将其形容为“人类恪守了数千年的文明道德,将野蛮的本质剔除之后,吉利斐雪又在一夕之间让人类回归到了原始状态”。
吉利斐雪的背后,就是血腥的献祭制度。
杀一千,活一。
身处平静无波的校园生活中的富家子弟们高高在上地讨论着“吉利斐雪”,他们或认为其推动了人类的进化,历史上每一种药物的研发,每一个武器的诞生,都会背负着血淋淋的人命,他们认为这是人类发展的必要。又或者认为吉利斐雪揭开了人类慕强的本性,对力量的绝对渴望,更揭露了在和平的背后暗潮汹涌的政治博弈与军备竞赛。更有人处于中间地带,既惋惜人类的牺牲,又倾慕力量的强盛。
他们没有亲眼见过吉利斐雪导致的成千上万的死亡,他们没有触碰过尸体,没有嗅到过腐臭的气息,更没有亲眼看着死神夺走生命的那一刻,濒死者绝望的挣扎。
直到,他们中也有人被夺走了自出生开始就拥有的荣光。
刘朔。
洛凛记得他的名字,很清楚的记得那是个臭屁爱装逼,但成绩很好的男生。
他曾经幼稚地背着一麻袋的百元大钞来学校装逼,他曾经夸口父亲每个月经手的都是过亿的生意,他曾经肆意地评价班里的女生的身材,说那些姑娘个个死板,脱光了躺他面前他都会置之不理。
那时候无人会跟他争辩,忌惮他家族的势力,也害怕得罪他背后的父亲。他就是在这样放纵溺爱的氛围里养成了傲慢自私的性格。
而他也是洛凛亲眼所见的,吉利斐雪的第一个牺牲品。
刘朔的父亲在外面养了个私生女,那个姑娘给自己打了吉利斐雪,非常幸运,她活了下来,成为了一阶进化的异能者。
世人往往偏爱幸运之人。
这个私生女很快就得到了家族的继承权,被迎回了主宅,享受着曾经刘朔拥有的财富,地位和尊重。没人再说她是个可悲的私生子,夸赞她是不可多得的奇才,日后一定能带着家族欣欣向荣。
她的命运被彻底改写。
曾经有位作家说过,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会在暗中标好价格。
但在这样的家庭里,价格却是由刘朔来承担的。
刘朔最初不肯相信父亲会把自己赶出继承人之列,他也不相信所谓的吉利斐雪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不过是变得更有力气了一些,又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可是男孩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又有什么能力!再说了,自己还有母亲。外公家颇有实力,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直到在家宴上,他的母亲宣布收养私生女作为自己的女儿。
千百年来,嫡庶之争,重男轻女。
那些传统的,落后的旧俗,不因为思想解放而消除,不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化,因为一瓶小小的蓝色药剂,彻底颠覆。
“她愿意认我这个母亲我很高兴,这些年是我对她照顾不周了,以后她就是我亲生的女儿。”
刘朔没有意识到,异能者,父亲想要,外公家也想要。
那位私生女的母亲早已经病逝,她主动找到了刘朔的母亲想要认祖归宗。
能够通过认女儿这样简单的方式解决的问题,他们又怎么会想到离婚,又怎么会考虑自己的感受。
“妈妈没有办法,如果我不认这个孩子的话,你爸爸会跟我离婚的!她是很难得的异能者,她愿意认我当母亲,已经她给我们母子莫大的仁慈了,你听话,不要再闹了。”
“刘朔!你要是再闹的话,你就从这个家滚出去!”
这些消息,都是洛凛从同学的口中零零散散听到的。
天之骄子一夕坠落深渊。这本应该是同学之间广为流传的极好话本,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但谁让,刘朔让这个学校里的大多数学生共情了。
他们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借着家族的势力走到了现在,什么奥数冠军,什么体育健将,什么艺术鬼才,都是父母用金钱堆砌出的成果,揭掉这层皮,他们什么都不是。原本他们可以像恶龙固守金币一样,牢牢地抓着家族给予的金山不放,但现在有人用药剂来抢夺金山了,恶龙这才发现他们不过是金币上黏着的蜥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