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帆不是坏人,又一直帮助自己,妈妈还能打他骂他不成。
但沈令就是心虚了。
很心虚。
甚至是在用理智思考前就无比心虚。
他跑回来七手八脚地收拾行李,完全不顾贺闻帆还在后面,也不管他会怎么想。
就好像,他是在嫌弃贺闻帆一样,觉得和贺闻帆住在一起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可明明不是的,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反而最近的日子,分明比以往都要充实快乐。
如果说,只是因为害怕妈妈因此知道他受过伤的事呢?
似乎也不足以解释自己的反常,毕竟他脚腕已经快好了,妈妈就算知道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沈令心神都乱了,不敢去想其他的可能。
手机又震动两下,是妈妈发的消息,让他回家一趟,姑母和表哥来家里拜访了。
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几秒,才抖着手指回复了一个:好。
让自己回家的意思是,妈妈今天不会再过来了吧?
不过来也就不会发现他和别人住一起了。
沈令有些恍惚。
其实妈妈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来突击检查他什么,是他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草木皆兵。
所以他这一连串的手忙脚乱和失态,更像个笑话。
精神骤然松懈,沈令脚下有些发软,跌坐在沙发上。
贺闻帆像是早有预料,扶了他一把,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好。
沈令垂着头,用力地搓了搓脸:“对不起啊,我、我……”
“好了,”贺闻帆拍拍他的后颈:“好了,不说了。”
他轻轻捏着沈令的后颈给他放松:“是我不该这么问,不提了,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
沈令摇摇头,很是痛苦沮丧:“对不起,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我也不知道……”
“嗯,我明白,没关系,不提了,”贺闻帆轻声说:“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沈令抬起头,勉强地笑了笑:“不用了。”
贺闻帆沉默两秒:“那我帮你把帐篷拆了?”
沈令拉住他的手:“先不用麻烦了,我妈妈不会过来。”
他眸光闪了闪,懊恼道:“我等下回家吃晚饭,对不起呀,今天是我太夸张了。”
贺闻帆停住:“那暂时不搬?”
沈令点点头。
贺闻帆没有露出情绪,心里却悄悄松了气。
他根本舍不得,也不想要拆掉那顶帐篷。
“什么时候回家?”他问。
“现在吧。”
贺闻帆点头:“再等一下。”
他从抽屉里找出药,又接了杯热水递给沈令:“先把药吃了。”
沈令小声推拒:“没事的。”
贺闻帆皱眉:“你嘴唇颜色不对,不舒服自己没感觉吗?”
沈令愣愣地眨了眨眼,这才渐渐感到心脏跳得时快时慢,堵得胸口发闷。
他皱眉按了按心口,从贺闻帆手里接过药,就着温水一口吞了下去。
贺闻帆放下水杯轻抚他的脊背:“缓一缓。”
沈令下意识将额头抵在贺闻帆腰腹上,疲倦地闭上眼。
“等下我€€€€”贺闻帆顿了顿:“我给你叫辆车,自己回家注意安全。”
沈令心里有些发酸,他吸了吸鼻子,轻轻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天气阴沉了下来。
沈令透过车窗看外面的天空,早上灼眼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云层后面,天色暗下不少,有些灰蒙蒙的。
果然四月不会一直明媚,怎么也要再下两场雨,降一次温,才能够轰轰烈烈的迎来夏天。
途中买了些鲜花和水果,到家门前没有立刻进去,他用力揉了揉脸,让脸部肌肉放松一些,然后露出和往常别无一致的笑容,开门进去。
“爷爷!”
经过玄关,沈令张开双臂朝着沙发中央的老人小跑过去,扑进老人怀里。
“哎呦呦我们宝贝儿!”沈崇山稳稳将沈令接住,笑得合不拢嘴,“想爷爷没有啊?”
“想死了,我这么热情能不想吗?”
沈崇山哈哈大笑:“真乖,怎么还带水果啊,还买花,自己出去住了几个月,真把自己当外人啦?”
“哪有,”沈令撒娇:“买水果是因为馋了,买花只是觉得好看,我才不要当外人。”
“好好好。”沈崇山拍着他的背。
俞灵端着果盘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家里这么多水果,你又买一堆回来,吃不完怎么办?”
沈令从爷爷怀里坐起来,叉了一块苹果吃:“吃不完有我呢。”
“那就罚你这几天都住家里,不把水果吃完不许走。”
沈令笑起来:“好呀。”忽然想到什么,又顿了顿。
他住家里的话,这几天就没机会和贺闻帆见面了吧。
心里蓦地有些空荡荡。
沈令摇了摇头,就几天而已,以前也不是没分开这么久过,而且离得远了,他正好可以平静一点吧。
可以冷静地想一想,自己最近的反常究竟是因为什么。
“小令……宝贝儿?乖孙!”
沈令骤然回神。
爷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怎么啦,孩子长大有心事了?吃个苹果都走神?”
俞灵笑着说:“是呀,我也不知道他一天天在想什么了。”
沈令脸颊通红,低下头:“没有啦,没想什么,就……学校里的一点事。”
他说着四处望了望,转移话题:“姑妈他们呢,不是说表哥也来了吗?”
“来了,又走了,”俞灵说:“原本是要留下吃晚饭的,但他们临时有点事,就提前走了,也就你回来前十分钟的样子。”
“这样啊……”沈令有点遗憾。
小时候经常是姑妈带着他玩,表哥也总来家里陪他,后面他们一家去国外定居,联系才渐渐少了些,沈令上次见他们还是过年的时候。
“那之后我再找表哥玩吧,”沈令说:“他们这次回国应该会多待几天?”
俞灵笑笑:“要待一个多月呢,你姑妈说了,让你随时去他们家住。”
沈令笑呵呵:“好噢。”
吃过晚饭,沈令洗漱完毕钻进帐篷里,却没有睡下。
今天一整天对他来说,不论体力还是精力消耗都很大,沈令其实很累了,但就是没有睡意。
他抱着膝盖坐在帐篷边,仰起头看书桌上的花朵。
俞灵把他买回家的那一大束花拆开了,分别插进几只琉璃瓶里,每个房间都放了一盏。
沈令看着花,就会想到贺闻帆。
他几乎可以肯定,划船时的那束蓝色玫瑰,是贺闻帆送的。
可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花?
他心里有一个念头,却不敢多想,像碰食禁果一般紧张无措。
他们都是男人啊。
心跳又变快了,胸膛微微起伏着,沈令疲倦地摁住心口,试图用调整呼吸来稳定心率。
砰砰€€€€
房门被敲响。
俞灵端着半杯牛奶进来:“还没睡啊宝宝?”
沈令放下手,抿了抿唇:“马上就睡了。”
俞灵把牛奶递给他,看着他一点点喝完,给他拨了拨额发,轻声说:
“脚腕还疼不疼,给我看看。”
这话无异于平地一惊雷。
沈令猝然抬头:“您怎么……”
他脚腕是有些不舒服,但只是因为今天路走得有点多,有一点点酸胀而已。
沈令自认为掩饰得很好。
俞灵佯怒,敲敲他的额头:“你是我生的,你哪里不舒服我能看不出来?”
母亲大人眼睛太毒,沈令睫毛一抖,只能低下装鹌鹑,乖乖把腿伸出来。
俞灵仔细看了两眼,感叹:“刚摔的时候伤的不轻吧,能恢复成这样,人还没瘦没生病,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