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他将实验室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才提着电脑包离开,明天他不用来实验室了。
校园里寂静无声,只路灯落下小片光影在地上,晏鹤清顺着路旁走,走到一半,他突然改了方向,去了家属区的房子。
凌晨一点,只一户还亮着灯,晏鹤清抬头望着亮光的阳台,他心口突突跳了几下。
他没想到陆凛会在这儿。
晏鹤清脚步快了,他上楼开门,客厅和阳台的推拉木门大开着,夜风灌进来,屋内没开空调也凉快,陆凛却没在。
晏鹤清关门放下东西,玄关处陆凛的皮鞋摆得整齐,晏鹤清拉开鞋柜,里面有一双新拖鞋,他取出换上,放轻脚步去了卧室。
门虚掩着,只留着一条细缝,屋内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晏鹤清正要转身,就被从后抱住,铺天盖地的雪松味笼罩住他,微湿的发梢扫着晏鹤清的脸颊,陆凛系着睡袍,下巴在他肩窝轻蹭了一下。
“实验结束了?”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出声。
陆凛闷笑一声,先回了,“等你。”
晏鹤清也回他,“嗯,一个月后出结果。”
“紧张吗?”陆凛抱着他,没有松开的意思。
晏鹤清忙了一天,浑身酸痛,他放任自己躺进陆凛怀里休息片刻,“不紧张。”
确切说,他不是不紧张,但他太忙了,没有时间紧张。
“可惜了,还给你准备了解压的东西。”
晏鹤清扭头,“什么?”
陆凛带他去厨房,示意他开冰箱。
晏鹤清意识到了什么,他打开冰箱,果不其然,是薄荷绿豆汤,通透的玻璃水壶,薄荷水的颜色都显得诱人。
“我尝了,味道还行。”陆凛取出水壶,给晏鹤清倒了一杯,“都这么晚了,吃点东西也无妨,喝了去洗澡,我给你煮碗面。”
冰箱里有几瓶水,几盒蓝莓,一包面条和一板鸡蛋,一些蔬菜。
是陆凛来时买的。
晏鹤清确实也有点饿了,他点头,几口喝完薄荷水,去了浴室。
到卫生间,晏鹤清才发现不对。
干区的换衣柜上,有几套全新的换洗衣物,陆凛提前准备其他东西正常,但连他内衣裤都准备了,仿佛笃定他今晚一定会来一样。
可他是临时起意。
难道陆凛去他住处碰见了陆牧驰?晏鹤清掏出手机开机,开机却没有陆牧驰的未接,也没信息。
浴室一侧是淋浴区,一侧浴缸,晏鹤清进了淋浴器,恒温的水从头顶淋下来,晏鹤清闭上眼,听着淅沥的水声,将刚才的念头压了回去。
厨房的汤锅也咕噜翻滚着。
陆凛放进鸡蛋,目光渐深,晚上陆昌诚和陆翰去了晏鹤清的住处。
虽没逗留太久,但陆凛猜测晏鹤清会到这儿来,便提前买了东西过来。
过几分钟,闹钟响了,陆凛定的溏心蛋时间到了。
他捞出放进冰水。
这是陆凛煮过最成功的溏心蛋,晏鹤清将面条和溏心蛋吃得干干净净,到两点,他又休息了半小时,才上床休息了。
只有一张床,陆凛没有碰晏鹤清,只是将人捞进怀里,“你太累了,快睡吧。”
耳畔是陆凛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是最好的催眠曲,晏鹤清没一会儿便陷入了睡眠。
*
晏鹤清这学期只剩下一天课了,他上完下午的课,刚出教学楼,就接到了林风弦的电话。
“抱歉啊鹤清,这个时间打扰你。”林风弦语气里皆是无奈,“我母亲一定要出院,现在到家了……”
接下来的话,林风弦难以启齿。
按道理,晏鹤清虽是林风致亲哥,但在法律上他们毫无关系,现在林风致和林母闹了矛盾,不该把晏鹤清拖进来,但林母的意思很明确,要晏鹤清过来。
林风弦只好开了口,“我母亲也叫了风致回来,你看方便过来一趟吗?”
晏鹤清回:“我刚下课,现在过来。”
挂掉电话,晏鹤清打车去了林宅。
他知道林家对林风致的感情,尤其是林母,一只狗一只猫养几天都有感情,何况是养了13年的林风致,林母对他的母爱,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
林母前日举动,大部分是出于寒心,导致对林风致的失望。
他现在要让林母继续保持这样的失望。
林母放弃林风致,就是林家放弃林风致。
晏鹤清想着,给陆凛打了电话,“我要去林家一趟,不回去吃晚饭了。”
陆凛那边很安静,“办完事回我公寓吧,安静,方便你复习。”
晏鹤清答应了,挂掉电话,没一会儿就到了林家。
林风逸来开的门,他神色憔悴,头发也有少许的凌乱,见晏鹤清背着书包,想接过又按住手,“跟我来吧。”
晏鹤清换上拖鞋,跟着林风逸去了客厅。
客厅里寂静无声。
林母和林父坐在沙发上,林风致站在客厅中央,林风逸站在沙发旁边。
四人都没有说话,林母更是灵魂出窍一般,晏鹤清来了,林风致先是惊诧,继而又低下头盯着鞋尖,眼眶通红,强憋着才没哭。
林母这时总算有了几分人气,她勉强露出笑容,招呼晏鹤清坐下。
晏鹤清礼貌颔首,“我站着就行。”
林母也不勉强,她终于看向林风致,眼神里有着回忆,有着惆怅,有着不舍,也有决绝。
“林风致。”她开口,“你出国吧。”
她没和林家人商量过,这话一出,他们都万分震惊,林风致更是抬头,惊慌着说:“我不去!妈妈我错€€€€”
“你不去也行。”林母打断他,语气依然平缓,“你18岁了,可以做自己的主了,你搬出去吧,我会支付你的学费和基本生活开销到大学毕业。”
她这话无异于和林风致一刀两断,林父拉了下她的手,“你……”
林母摇头,让林父别说话。
林风弦和林风逸也懵了。
他们只知林风致要跳楼,不知楼顶的谈话内容。
林风致这次是彻底慌了,他迈脚想到林母面前,林母摇头,“你不用过来了,我考虑得很清楚。”
“为了他吗?!”林风致彻底破防了,他激动指着晏鹤清,“你为了他不要我了!”
他突然扑向晏鹤清,这一幕谁都没想到,晏鹤清也任由他扑过来。
林风致揪住晏鹤清的衣领,眼泪扑簌掉,“你快说,你给我妈灌了什么迷汤,你……”
林风逸刚要过去拉开林风致,林母就站起身,捂住胸口喘着粗气,“你到现在还怪别人,是我把你宠成了一个魔鬼!我真后悔当初领养了你!”
这句话一出,林风致不动了,他委屈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不停地哭。
林父觉得林母这话重了,他低声说:“小琴,你别说了。”
林母咽下眼泪,“我要说,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们,我是一个多失败的母亲。”
她闭眼不再看林风致,不想再心软,“他拿跳楼威胁晏鹤清那天,他亲口说了,为了陆凛,可以不要父母,不要兄长。”
声音都泛着苦味,“当初我想领养的是鹤清,他为了让给林风致躲了起来,林风致知道,还是为了陆凛指责鹤清。”
“你们说,我是不是把他养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魔鬼。”
她说完,客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刻,林风致仿佛被扒得一丝不、挂,他浑身冰凉,眼前黑影重叠,快看不清了。
他脑袋嗡嗡的,片刻他松开了晏鹤清,机械摇着头,转身跑了出去。
第112章 112
林母呼吸更困难了, 她习惯地要去追,又生生掐住手心,遏制了她的动摇。
以往每一次闹脾气, 林风致都是这样, 回房间反锁门, 或是跑出家。
逃避,拒绝沟通, 然后就能逼到所有人的让步。
“都不要去找他。”林母不知是和别人说,还是和自己说,“这次不能再让步了。”
说完林母叫上晏鹤清去了花园。
前几天还生机勃勃的绣球花, 今天枯萎到花型都缩小了, 后天, 或许撑不到后天, 它们就会彻底枯萎。
林母怔怔盯着花,仿佛在望着她自己,眼里没有半分光彩, “抱歉,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我完全没有办法面对他。”
晏鹤清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走到花坛蹲下,检查了一会儿绣球花, 回头温声说:“您想要绣球的花期长一点吗?”
林母稍微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恍惚一会儿, 缓缓点头。
晏鹤清找来了一把剪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蹲在花坛前面, 很是认真地将所有花枝剪下来, 修剪掉了杆和叶子。
林母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要把它们做成标本?”
用干花的形式留住它们的美丽。
晏鹤清抬头,落下的残阳光影里,他眼里流动着淡淡的光芒,“不是,只是换个地方让它们继续生长。”
晏鹤清将绣球花放进了花园的水池里。
林母以为是她的心理作用,确实觉得花恢复了一点生机。
她惊诧道:“难道绣球花要种在水里?”
“绣球花是种土里,但它特别吃水,第一茬花期过了,做成鲜切花养在水里,就能延长它的花期。”晏鹤清音色平稳清润,让这烦闷喘不过气的天气都沉静下来,“绣球萼片的生理结构抗病结实,养在水里也不易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