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拍可以啊, 我来删戏份。别特么想不到办法就把程松宁拉出来补位, 他是主演,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任你搓圆捏扁的十八线。今天给人塞个大白,明天又无缝接个大夜, 他是铁人吗?你告诉我你排成这样是怎么想的?”
统筹归属导演组,他也心虚:“这不是程老师配合嘛。”
“敢情演员心善配合还成了他的错?配合就专门逮着这一个欺负?”
严斯铭是真气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痛,忍无可忍大骂出口:“你到底是瞎子聋子还是傻子?别人都知道讨好程松宁, 就你特么清高?看人兢兢业业拍戏好说话,又和瑰影联系紧密, 反而朝着外头的人舔得跟条哈巴狗似的!”
这一喷, 直接将人喷得狗血淋头。
深吸了两口气,严斯铭仍然不能平复,他又拨通电话直接把关兴从S市喊过来:“手头的事情先交给周青岚,你今晚之前赶来我这边。”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混这么多年白混了……”
统筹半个字儿都不敢吭声。
他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可一听关兴要过来接手, 又什么都懂了, 彻底陷入绝望。
不想当导演的幕后不是好幕后, 瑰影内部的晋升提拔制度一方面吃技术,另一方面靠资历。关兴纵使担着一个“严导徒弟”的名头, 也是扎扎实实熬了好些年才自己出去单干。像是统筹这种位置, 关兴当年也没少做, 直到《苦刀》时期才提成了副导演。
这个时候他被严斯铭召唤过来接替工作,那就只能说明自己被pass了。
统筹留在原地还想说点什么补救,但严斯铭现在看他已经彻底不顺眼:工作不懂变通,遇到问题既不知道怎么解决也不敢发问,为了些蝇头小利和自以为是的人情,把最重要的主角儿累病去医院,骂到脸上了还觉得自己没错……
“还杵这儿干吗?滚去做你的事啊€€€€”
关兴来得很快,当天傍晚就下了飞机一路打车过来剧组。
简单了解了事情后,他也噎住了:“你可不能怪我啊,他既不是我徒弟、也没跟在我身边做过事的。再说了,我可带不出这种蠢人!”
严斯铭没好气地瞪他:“吃了这顿饭就去做事。”
关兴瘪嘴:“就不能对我好点儿嘛?”
然而严导只是冷哼,熟悉的气势压迫使关兴条件反射一般垂下脑袋:”好嘛,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大小也是个正经导演了,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在别人面前批评我……”
“你今年几岁?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快三十,不是快三岁。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做不好理应批评,我让你过来给其他人示范什么才是专业,你跟我说你想要表扬夸奖?”严斯铭又招来服务员,让后面厨房新炒了三个菜打包带走,这才继续看向关兴,“成熟一点吧,别让周青岚人家后进来的反而赶超到你前头去。”
关兴立刻反驳:“我才二十九岁,没到三十!”
陪着赶路过来的徒弟简单吃了顿饭,严斯铭就提着两袋打包袋告辞了,关兴自然知道他要往哪儿去,考虑到程松宁还没好全、他今晚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另一边,程松宁还在消化编剧组那边来的飞页。
严斯铭回到的时候,他正在和古南施挂语音:“所以后续弥教圣女在渡灵湖那一篇的戏份都改了?”
开着外放,古南施的声音也很清晰。
“那不然呐?我老实跟你说吧松宁老师,之所以把杳杳极限续命到渡灵湖那一篇,是因为当初那些大盟主实在给的太多了,人家金庸先生登报写连载还要考虑一下读者情绪呢,何况我是每天发在小说网上。”
“动辄几十万,多到上百万的打赏砸下来,总编辑都跟我说要仔细斟酌人物结局。可大纲早定了,江流不痛失所爱不绝情弃爱,又怎么能进入新的境界?这是个很俗套、但大家又很爱看的情节,何况我没写杀妻证道已经很收敛了。极限续命是要江流自己付出代价的,杳杳深爱他舍不得连累他,所以续到渡灵湖也差不多了,再续下去,这就不是武侠而是玄幻了……”
程松宁一时也无话可说了:“你出版的那一版本不就写了杳杳离魂吗?”
古南施又道:“连载是连载,出版是出版,《天龙八部》还分好几版呢,出版的界限很窄的同时又没有那么窄,有些改动是允许的。”
真有你的,古老师!
难怪你能赚大钱……
严斯铭把东西收拾好,轻声问:“行了,明天见面再谈也不迟,还要改呢。”
古南施已经适应时不时出现在程松宁语音里的严导,只听见他猛地拔高声调哀嚎了一声:“还要改?要不别去渡灵湖了,直接北上嵩山让江流出家当和尚得了!”
挂了语音,程松宁直接朝沙发一倒:“关兴来了?”
“来了。”
严斯铭没有和他直说,但默契摆在这儿,程松宁必定是明白的,他把十来张飞页剧本重新夹好,这才坐过去和他一起吃饭。
*
关兴的到来,一定程度上还是起到作用了。
他是正儿八经的瑰影嫡系,结束了《大道朝天》的全部后期以及审核修改工作后,又回到严斯铭的队伍里,对于幕后团队而言是一大助力。
不得不说,程松宁从去年9月拍到现在,直到这时才觉得稍微轻松了些。
关兴也跑过来和他吐槽了那个傻逼统筹:“那狗东西和个四线小演员打得火热呢,不止是排戏,就连服化上也偷偷摸摸给了不少优待,也就是上头祝妮、苏旖她们更好,比着不在意,觉得计较起来丢面儿,事情闹大了更是免费给对方提咖,否则要是遇到个厉害角色,这一身戏服早就叫人给扒下换了!”
程松宁叹气:“皇宫里也免不了有老鼠啊。”
“那可不是,我往下一盘问,之前把代拍放进组也是他在背后给过方便。”
听到这儿,程松宁略稀奇地看了关兴一眼,后者嘴一噘:“怎么啦?我好歹也是自己做过导演导了一部电影,当过家的才知道柴米油盐贵!”
程松宁想:关兴的确长进了很多。
往上能掌控大局,往下对一些细微动态不忘关注,遇事不再咋咋呼呼、张口闭口“我觉得”,而是把事情盘清楚了再下定论……
他离开严斯铭的羽翼之后,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听说,你们跨年还闹出事儿来了?”
聊完正事聊八卦,关兴没敢问严斯铭的,倒是悄咪咪往程松宁这使劲儿。
程松宁好笑地看向他:“你就这么好奇?”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谁胆子这么大敢撬我师父的墙角。”
关兴嘿嘿直笑,又说道:“我拿这个问题去问他,肯定会被撕碎,但他又是敲打统筹、又把我喊过来,还跟编剧组说要改戏,这架势,我看着似曾相识。”
不同的是,当初《苦刀》属于逼不得已,而如今《大江流》运气好,恰恰碰上原著的“便利”,那个角色正好是被强行续命拉长战线的,改了剧情更加精炼、冲突也更融洽。不管怎么改,都是好的方向、好的结果。
程松宁轻声一笑:“他是真记仇。”
记仇的严导面上不露声色,实则对剧组内部进行一些结构调整和权力交接,关兴是他放心的徒弟,严斯铭关注不到的地方由关兴接手把控。其次,后期剧情进一步精简,不少主要演员已经接收到了新的剧本,并开始思考这是否是续篇的信号……
“要出续篇的话,也不是不行,《大江流》出版了6册,影版改编的范围有限,‘西渡篇’作为原本的番外篇,完全可以独立出来衍生为外传,当然,主角就不会是江流这一代了,而是子时代。”
想到这儿,很多人心思活泛了起来。
但严斯铭本人没有这个想法:“可以立项啊,谁拿着版权都可以去做,但我不会继续拍了。我不是那么喜欢将一个故事拍成系列,江流从嘉鱼村开始、从枯厄山结束,这就够了,他的江湖到此为止。”
程松宁听着也恍然:“不是走到尽头才算结束。”
*
Y市的拍摄结束,整个寒翠山场景将进行为期8个月的休整和恢复,后续由当地政府主持继续开发为文化景区。
转场到Q市之前,《大江流》剧组举行了阶段杀青。
苏旖,也就是弥教圣女杳杳正式杀青。
杀青宴上,她哭得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捧着花束还不忘往程松宁这边靠,程松宁戏服上还有血迹,两鬓垂下来的两缕头发是黑中夹灰白的颜色,整个人就是“寡夫”状态的颓废、凄苦,明明什么表情都没做,站在女主角身边倒是显得更可怜……
苗妙在一旁看得好笑:“他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被搞怕了哈哈哈!”
俞佳更是笑得放肆,都不带遮的。
当天晚上,少不了要办杀青宴,但来的都是核心主创、主演。大家换下衣服卸了妆,私服出席。到了酒店之后,才发现今晚的嘉宾来头不小:苏旖的叔叔、姑父千里迢迢赶来Y市给孩子撑腰,亲自跟严斯铭、程松宁敬酒。
孩子不懂事、那就只能家长来道歉。
跨年那事儿没闹大,瑰影和嘉衡都是退了一步的。
徐立已经和严斯铭喝上了,和程松宁交集更多一点的苏昂也拉近距离、举起酒杯:
“松宁啊,旖旖性子单纯、脾气又急,你多担待。”
程松宁只是抿着唇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和苏昂碰杯之后,一口干完,并不多说什么。倒是祝妮今晚得到了仅次于程松宁的优待,她毕竟是救急的那个人,苏昂更不至于小气到口头致谢,直接许诺给祝妮一个代言。
他是欧越集团大中华区的总裁,这个主还是能做的。
何况祝妮自己的身家背景、咖位流量也丝毫不差,单论时尚资源,比起上头压着的苗妙、俞佳有所欠缺,还需要熬一熬资历,但苏昂这一开口破格“提拔”,直接为她省去了至少两年的功夫。
“那就谢谢苏叔叔了!”
祝妮会来事儿,也懂得见好就收。
无论如何,自打跨年吻痕事件后,她和苏旖都捆绑到了一起。只要将来不出大事、不爆雷,她和苏旖这段姐妹情就得继续演下去。但苏昂把好处摆到明面上,又是安慰又是感谢,傻子才不要吧!
要说啊,这顿饭吃得是没什么滋味儿。
所有人全程光顾着见识一个顶级门第出身的公主是如何受宠了,尤其是当苏昂宠溺地提起:苏旖在拍了《大江流》之后,学了骑马,闹着要养一批自己的马,家里立刻给她在庄园里改建了一个马场,定了一匹纯血统的好马……
但苏旖的精力却集中在程松宁身上,将他大夸特夸€€€€
“松宁哥骑得最好!”
程松宁实在不耐心应付她,对于来自公主一家的邀约也不想多做理会。
以为教骑马很轻松吗?
他是在综艺里教王思贤和牛萌萌骑马了,可人家拍戏本来有点基础,又是经得住凿的糙汉子,粗糙对待也是可以的。
被你看上难道是什么恩赐吗,是不是还要跪下谢恩啊?
烦不胜烦,程松宁直言:“明天还有大戏要上,我还得回去做理疗,就不和大家多聊了。”说着,朝另一桌轩子那儿一招呼,“吃好了没,走了,腰杆子都要坐断了。”
在场所有人里,程松宁是够格甩脸走人的。
但俞佳等人还是惊得一顿!
徐立朝严斯铭笑着问道:“从前见他脾气可没这么大。”
“你也说是从前了,从前他是什么样,现在他又是什么样,能不一样吗?”严斯铭也笑着回他,“我都不得不捧着他,结果前头还有个不长眼的,寻思他好配合好说话,给排了半个月的大白加大夜,直接把人累病了,到现在还没消气呢。我哄也哄了,该处置的也处置了,他就一句话:腰坏了,要理疗。说收工就走人,谁也留不住……”
徐立了然,又拍了拍严斯铭的肩膀,反过来劝他。
“《恶种》这回审得是差不多了,我看过成片,他的戏很好,将来路还很长很宽。你对人家也不要那么苛刻、那么讲究。脾气独一点也没事,有脾气才好呢!”
“这还用你说?我就差没伺候他穿衣喂饭了。”
这个玩笑话,把华腾的一把手又惹笑了,他转过脸去看外甥女儿,半嗔半怪地道:“你自己好好学着,看看这些前辈,哪一个像你一样拿着好资源不当回事!”
苏旖噘嘴轻哼:“我跟松宁哥学了啊……”
严斯铭但笑不语,只是不轻不重地放下了酒杯。
这一声清脆的碰撞,让其他人又看向了严导,只听他漫不经心地又提起了跨年那晚的事情:“那天收工收得早,我还想找松宁一起聊聊呢。”
苏旖脸色一僵,苏昂瞥了她一眼。
徐立神色如常,点头道:“她不懂规矩,回头我让人好好教着,总归是劳烦你们担待照顾了。”说完,又看向苏旖,语气倏然收紧,“你有你的路,你不上进,别挡别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