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 你绝对是被Zero那家伙传染了吧……”松田阵平看着面前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同期，无语吐槽道。
诸伏景光歪了歪头，故作不解道：“嗯？你指哪方面？”
“当然是全部啦全部！”松田阵平一边相当不爽地说着, 一边将左手放在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上。
然而还未等他用力，门把手突兀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就在他掌心里缓缓转动起来。
松田阵平猛的松开手, 退后一步的同时双眼微微眯起, 沉声道：“谁在里面？”
门把转动的速度凝滞了一瞬, 然后整扇门就直接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门内的青年栗发褐瞳，长相清秀，是不知为何在目睹松田阵平和樱井南也之间发生的冲突之后, 竟然又重新折返回到卫生间中的松下洛。
“是我。”松下洛顿了顿，看着面前两人自我介绍道, “北川班的松下洛。”
“……鬼冢班, 宫野阵。”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没表现出半点异常的表情，忽然勾唇笑了一声, “好巧。”
“我是诸伏景光，初次见面，你好。”诸伏景光从松田阵平身后探出一个头，笑着打招呼道。
“你们好,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包厢了。”松下洛一脸冷淡地朝两人点了点头, 就要离开。
“喂，能问你个事吗？”松田阵平倚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已经兀自往外走去的身影, 懒洋洋问道。
松下洛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 眼里带了点疑惑：“什么？”
“樱井南也……”松田阵平看着对方因为这个名字皱起了眉, 这才继续道，“他之前来过卫生间吧？”
松下洛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他半晌，突然也跟着抱臂靠在了旁边的墙上，戒备而冷漠地道：“所以，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看样子是有了。”松田阵平没理他，自顾自继续问道，“那你和他之间有没有起过什么冲突？”
松下洛：“……”
松下洛抬起眼睛看了他片刻，一言不发地就想要转身离开。
“如果你在今天之内碰到过他身上任意一个部位的话，最好不要忙着离开。”松田阵平余光瞟见对方尤带着极少许水汽的手，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继续道，“那家伙刚刚被人毒杀了，所有碰过他的人都可能会有危险，当然……”
他似笑非笑道：“更有可能，那个杀害了对方的凶手，就隐藏在和他有过接触的某几个人之中。”
松下洛原本平静无波的褐色眼眸，在听到樱井南也被杀的消息后骤然一沉，而松田阵平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是让他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冷了几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这某几个存在嫌疑的人之一？”
栗发青年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轻轻抹掉上面的一粒水珠，半晌，挤出一抹半是嘲讽半是忧伤的笑，道：“虽然很想说那家伙是在自作自受，我之前也确实和他发生过一些矛盾，但这件事情确实和我无关。”
不等对面两人询问，他就干脆摊开了自己的手，面露嫌恶：“会洗手也不是因为我知道他身上有毒，而是因为脏。”
“他整个人都脏的让我恶心，所以每次跟他接触过后，我都会独自一个人跑到角落里清洗很长时间的手，直到我觉得那股不适感消失以后，而这次只不过是刚好在卫生间里遇到他了而已。”松下洛叹了口气，转而道，“所以案发现场在哪？我想作为嫌疑人的我大概有必要过去一趟，配合调查。”
“这个嘛……”
松田阵平正想说什么，级就被诸伏景光抢先一步劫走了话头：“还是麻烦你稍微等我们一下，再一起过去吧，顺便为了以防万一，再仔细多洗几遍手这种小事，想来也并不不可？”
他说着，蓝色的猫眼微微弯起，配上嘴角温温柔柔的笑容，看起来格外无害，却又隐隐透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势：“凭借你口中的这一星半点的片面之词，恕我无法相信仍然存在明显嫌疑的你，所以抱歉。”
“……”松下洛主要放在松田阵平身上的目光微微一凝，转而看向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存在感也不太高的诸伏景光，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才会一起出现在这里……我明白了。”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径直朝着洗手台走了过去，俯下身，用手肘抬起水龙头，半月眼咕哝道：“你明白个鬼。”
松下洛看着正大开着水冲洗右手的松田阵平，想了想，也跟着退了回去，站到距离他最远的位置，不紧不慢地打开水龙头：“所以当时为什么会去救他？让他干脆点死掉不好吗？”
“……喂喂，作为一名预备役警察，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真的没问题吗？”松田阵平顿了顿，偏头无语道，“就凭刚刚那句话，你的嫌疑在我们两个这里就差不多已经快要爆炸了耶。”
“或许吧。”松下洛垂眸看着自己正接受水流冲刷的双手，不甚在意地道，“只是他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死了，让我稍微觉得有点可惜。”
“这么说，松下你是承认自己有杀害樱井的动机了？”一旁的诸伏景光眯起眼睛，将半握在手里的手机转了个圈，忽然开口插话道。
松下洛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失笑道：“是啊，但这不能证明什么吧？我确实没杀他，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手，就被人抢先一步了……”
他说着，又侧过头看了松田阵平一眼，道：“虽然没有证据，但应该也不是你做的吧？”
“哦，这话怎么说？”松田阵平闻言也不甚在意，随口回应了一句。
松下洛想了想，斟酌词句半晌，憋出两个字：“不像。”
“不像什么？”松田阵平笑道，“我以为就算真的不是你，但在亲眼看到我直接把那家伙糊到墙上去的画面之后，也应该会在暗中加深对我的怀疑，原来竟然没有吗？”
松下洛似是被噎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才有些无奈地道：“居然被发现了啊，但那种情况下，我贸然上前好像不太合适吧……”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松田阵平懒洋洋反问道。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那会给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我不太想要跟讨厌的家伙和……”松下洛说着瞥了松田阵平一眼，抿了抿唇，表情有些讪讪的，含糊道，“总之，我不喜欢和人说话，尤其是那种一看就会把我拖进麻烦中的人。”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你在若无其事地说谁麻烦啊？”
“好了，我已经把你们刚才对话的录音发给Zero他们了哦，应该能帮到不少忙吧。”诸伏景光突然从手机界面抬起头，在对面倏地收声的两个人同时汇聚过来的目光中，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不用在意，请继续。”
松田阵平：“……”
松下洛：“……”
“诸伏你是魔鬼吗？”松田阵平吐槽道，“刚才也是，未免也有点黑化过头了，该不会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吧？”
松下洛看起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哽得不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道：“我觉得，我大概需要为刚刚对你的忽视感到抱歉。”
诸伏景光弯了弯眼睛：“是吗？”
“……诸伏，你现在浑身上下都像是在冒黑气哎。”松田阵平默默扭过了头，不忍直视道，“这么笑起来感觉就更可怕了。”
“……”松下洛看着诸伏景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也跟着默默转回头去，盯着哗啦啦流逝的清水发起了呆。
然后，两个人之间再也没交流过一句话。
“这样冲洗应该只能起到暂时性的作用，等下救护车来了你们跟着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为了以防万一，之前和樱井接触过的人也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糟糕了。”
诸伏景光像是没察觉到丝毫异常似的开口了，他那双蓝色的眼眸通过带着些许划痕和脏污的镜子，和自家同期那双纯黑色的眼眸对上，坚定道：“虽然未必可以在负责的警官们抵达之前搞定，但我相信以他们三个的能力，一定会努力将这个案件解决，还所有人一个真相。”
松下洛没有回话的意思，倒是松田阵平收回了无意中同他对上的目光，淡淡答了一句：“知道了。”
*
另一边，被伊达航要求封锁现场的KTV老板一边那纸巾抹着额角渗出的冷汗，悄悄抬眼打量范围内可见的七八个肃着脸维护现场秩序的警校生们，随即又瞥了一眼仰面躺倒在地上的某个人，半晌深吸一口气，刻意避开把他叫过来的那个高大男生，朝着一旁半长发的青年试探道：“那个……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杀人事件，”€€原研二将默默观察着四周的目光收回，下意识挂起标准的社交式微笑，道，“不过请您不用担心，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
他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带着一种很让人信服的笑容，问道：“那么，请问拜托您封锁现场的这段时间内，应该没有人离开吧？”
“你们让我封锁现场的这段时间倒是没有……”老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但对€€原研二来说，他的情绪里的犹豫就有点过于明显了，他想了想，也没直接点出来，转而用一种叹息般的语调道：“真是糟糕，如果没办法尽可能地掌握更多可能有用的线索，会给警方破案增加难度的，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别的什么方面……”
他话语里的暗示性意味太强，但细想又确实不存在任何会冒犯到别人的地方，同样是个个人精的KTV老板瞥了他一眼，挠了挠有点秃顶的头，转着眼珠憨笑道：“就算你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那几个人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大概只是凑巧而已。”
他说到这里，脑海里回想起为首的那个黑衣银发的男人，以及对方看过来时那双淬着寒光的幽绿眼瞳，猛的打了个寒颤，原本被动摇了些许的表情再度一紧，面上的笑容却愈发诚挚了几分：“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摆在面前，我们没有权利和义务擅自泄露顾客的相关隐私，况且我们是确实不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这位小哥，帮不上忙，真是抱歉了。”
“是嘛，”€€原研二闻言忍不住稍微眯了眯眼，随即从善如流地温和着回应道，“没关系，倒是我考虑不周，唐突到您了。”
老板没想到他竟然放弃得这么干脆，愣了愣，才迟疑着点了点头，干笑道：“没、没关系。”
第47章 悲哀
伊达航看着正和老板进行新一轮言语交锋的€€原研二, 和仔细勘察着现场任何可能存在线索的降谷零，想了想，扭头肃穆对正抱臂靠在墙上的女性同期道：“虽然这么直白地问大概有点冒犯, 但作为死者的女朋友，星川你能想到什么线索、或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
一直微低着头, 有些出神地盯着地面的星川菱子慢了好几拍, 才意识到身旁有人在跟她讲话, 浅绿的眸子稍稍抬了抬, 漫不经心问道：“你说什么？”
伊达航迟疑了一瞬，略放缓语速，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星川菱子轻唔了一声, 然后倏地勾起了一抹怪异的笑，意味不明道：“线索？不清楚。至于怀疑对象, 大概我自己就算其中一个？”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饶是伊达航, 猝不及防之下，也被这话震了一下。
“你们大概也看出来了吧？我和樱井南也之间的感情其实不怎么样, 我不喜欢他，而他当初会追求我，也只是因为虚荣心作祟，我们之间就像是在配合对方演绎一出无聊至极的戏剧, 开始如此，就连结局也一样。”
星川菱子说到这里就顿住了话语, 转头看向身边面带恍惚的男人，突然眯起眼睛调侃道：“一看伊达你和自己女朋友的感情就很好，所以乍一听我这么说, 感觉很匪夷所思吧？”
伊达航勉强收起了自己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 囔囔道：“可是, 为什么啊？”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星川菱子又偏过头，透过人群之间的间隙，似是想要看到什么，却又在最后关头倏地收回了目光，转而抬起一根纤长的食指点了点那个方向，“人类就是如此，很难满足于现状简单自在地活着，不懂得珍惜当下，总是在贪婪地、不知节制地试图追求更多更多的东西，金钱、名声、权利、地位……可就算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呢？到最后，时间只会给予他们所有人这个世界上唯一公平的东西，那就是永恒的黑暗和灭亡。”
伊达航：“……？”
伊达航一脸懵逼地看了她半晌，犹豫着试探道：“那个，话是这么说啦，但你真的没事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星川菱子收回自己的手摊开在眼前，垂眸描绘着刻画在掌心上的掌纹，突然失笑道，“说起来，之前高中时候很要好的一个喜欢研究各种星座命理之类东西的朋友，貌似曾经和我说过，我掌心上的感情线是断的，婚姻线更是罕见的直接没有，并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了我一顿要爱惜自己什么的……”
她叹了口气，淡淡道：“可见，笃信命运的人，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小星川，你太悲观了。”
星川菱子回过头，见是成功把老板打发掉之后，就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沉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原研二，便不甚在意地自问自答道：“是吗？但我不觉得我的想法有什么错。”
“唔……我并没有否定你认知的意思，悲观也从来都不是什么错。”€€原研二看着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已经快要被这份积淀的悲伤压垮了。”
星川菱子微愣了一瞬，随即眨了眨眼，轻笑道：“……怎么会，大概是你看错了吧，悲观主义者的悲观向来只会遵循自己所信奉的唯一原则，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
“嘛，因为严格说起来，我也不算是个多么乐观的人啦。”€€原研二看着星川菱子难得显露诧异的眼神，歪了歪头，“怎么，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搞不清楚的笨蛋，悲观点很奇怪吗？”
“这样啊，你们几个还真是有各种办法能让我觉得意外。”星川菱子愣了一下，忽的笑出了声，感慨道。
“所以……”
降谷零不知什么时候从被警校生们封锁住的现场中心走了过来，避开众人的视线，站定在星川菱子面前，皱着眉头，盯着她的眼睛，颇有些尖锐地问道：“所以，既然不是因为相互喜欢，而是基于各取所需，那么你当初答应对方追求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说，你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
“降谷，你说话太直白了。”星川菱子看着面前表情严肃而专注的金发警校生，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恍然，但她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而是毫无预兆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有机会多去练练社交礼仪和话术什么的吧，不然会吃亏的。”
“€€€€我不觉得，在发生了杀人案的现场，有什么比真相、公正和死亡本身更重要，更值得维系和尊崇。”降谷零缓缓摇了摇头，固执地看着她道，“况且，我们将会成为需要背负一个国家上亿民众生命和财产安全的警察，这是我们的使命，想必星川你最初，也是怀着自己所向往的理想站在这里的，对吧？”
“……”星川菱子沉默着与他对视了片刻，率先移开了目光，“你想说什么？”
降谷零抿了抿唇，道：“在此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
星川菱子才刚点了点头，就见面前这个应届第一的同期那双灰紫色的眼眸里慢慢染上了一层难言的悲伤，用一种仿佛压抑着什么的语气问她道：“你手上的手套，之前戴在手上的那双黑色手套，去哪里了？”
闻言，星川菱子的身形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即歪了歪头反问道：“突然问起这个，是要做什么？”
降谷零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才接着道：“请回答我的问题。”
“喂，小降谷，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原研二敛眸沉思，快速梳理着各种杂乱的线索，一个他脑海里缓缓浮现出轮廓的猜测使得他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女性，又扭头面向自己的同期，表情复杂，“可是，为什么？”
降谷零摇了摇头，紧紧盯着面前的女性同期，声音里透出了些许压抑不住愤怒：“这也正是我想要问的，星川菱子€€€€是你，对吗？”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星川菱子双手环胸，抬起眼眸平静地同面前深深蹙眉的警校生对视半晌，像是被他眼里某种深刻的东西所刺痛，于是在某一刻，她倏地收回了目光，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究竟是什么让身为警察的你，选择背弃理应由我们付出生命去守护的荣誉和信仰，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原本已经重新半靠回墙上，没有再打算插话的€€原研二，在听到某个词语的时候，眼睫颤了颤，那双紫色的眼眸在互相对峙着的两个人之间逡巡片刻，又不动声色地低垂了下去。